19、塌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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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九色鹿”出现的时候，王一楠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住了。她慢慢伸出手接过，又翻来覆去地把这东西看了好几遍，激动得险些热泪盈眶。
茫茫人海中拥有折纸技能的不在少数，会折小鹿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她曾经无数遍看过自己书桌上那一只，对每一处折痕的细节都了如指掌。所以今天她确信，她找到了它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这么喜欢呀？”Jerry像是对她这爱不释手的样子也有些意外，感叹过后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那我可得给你教会了。走吧，我们上车？”
于是，王一楠就这么乖乖跟着走了。直到那方熟悉的ipad屏幕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幡然醒悟，觉得父母从小就叮嘱自己不要随随便便地跟着陌生人的棒棒糖走实在不是小题大做。甚至，现在的陌生人都不需要买什么花花绿绿的棒棒糖，一个活灵活现的小鹿折纸就够了……
毫无定力，王一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稍微从折纸的事情中抽离了一点，她又回想起这位“人贩子”刚刚哄她走的话，不禁一阵面红耳赤，连忙主动声明道：“Jerry我真的不是小学生……”
什么叫开开心心地去巴黎，上次她听到类似句式还是父母哄年幼无知的她上舞蹈班……
Jerry没明白她在感叹些什么，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屏幕叫她集中注意力：“那你倒是动笔呀？实物已经给你演示了一遍，前三步也帮你画出来了，就算是小学生也该明白第四步怎么做了吧？”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不过要说恨铁不成钢，王一楠也有一肚子类似的情绪。
时隔十多年后和景学长重逢，她做梦也没想过这事。或者说，即使做梦也不敢想的那么美好。毕竟她昨天、前天和大前天和男神形影不离地度过了超过72小时，同吃同住同娱乐，甚至还一同探讨了一下技术殖民主义这类很有深度的问题，收获满满。
虽然，除了这些快乐的回忆之外，更多的时间她在考虑怎么给这人轰出房间，甚至还吼了景学长好几声，实在是倒反天罡。但是不知者不为罪，而且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冤有头债有主呢？
摆正了这样的心态之后，一切的激动、尴尬和愧疚便都在王一楠的心里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很矛盾很复杂的情绪。
因为景学长好像塌房了，但又塌得不是那么特别完全。
如果说男神堕落了，那绝对是危言耸听。毕竟顶尖互联网公司的技术发展掌舵手的角色也多少令人望尘莫及，景神名号依旧。可要说男神依旧是之前那个男神，王一楠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毕竟爱迪生发明出灯泡之后还在孜孜不倦地研制着留声机、电报机之类的。可是景霁尧不是的。
在带领灵迅踏出国产AI大模型的第一步之后，他便在功劳簿上彻底躺平了。而后，他更是不管产品的死活，就让幺幺在大模型浪潮中沉入深海。甚至，还要给自己找个十分杞人忧天的借口，以求心安。这实在是和之前那拿到保送名额后依然坚持清晨7:00背好词好句备战高考的勤奋形象相去甚远。
想到这里，王一楠又转过头盯着Jerry的脸看了一阵，试图找出一点点他不是景学长的蛛丝马迹出来，给自己男神的形象最后再挽个尊。
误解了她的目光，Jerry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不会画，你这样看着我还是不会画。”
好吧，企图失败，Jerry就是景霁尧本人。这语气句式和之前教她打军体拳一模一样的。王一楠永世难忘，不可能会认错。
“景……Jerry。”她叫了他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景学长”喊了一半她便有点胆怯，于是便换了她更熟悉的称呼，又问道，“你为什么不和葛瑞一起走？”
为什么不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她想问，但还没问出口对方却已经自顾自地回答了起来。
“为什么要一起走？我们4年前就不一起走了。”说到这里，Jerry故意漏出了一声轻嗤，似乎明白了她刚刚一直心不在焉的原因，便又换了个声音调侃她，“真吃醋啊？”
行吧，男神现在真成恋爱脑了。王一楠有点无语，她记得初中的时候，景霁尧除了景大神和景金牌两个和业务能力有关的花名之外，还被称为“景冰山”，是在早恋方面绝对让教导主任放心的存在。但这人目前的形象实在和这名字相去甚远。
再给男神一次机会，王一楠补充了一下自己的问题：“我是说，葛瑞和沈凌风既然来找你，就说明是工作上出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需要你来处理。就这样放任不管没关系的吗？”
Jerry被她这一脸严肃逗笑了。“怎么？你买了灵迅的股票？”他开玩笑道，见她再次摇头，又轻巧地摊了个手，“那就好了呀。灵迅怎么样都和我们无关。”
不光恋爱脑还毫无责任心。王一楠鄙视地斜了他一眼，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烦恼无处诉说，她索性把脸扭到车窗的一侧，看着疾驰而过的风景调整情绪。
兀自惆怅了没一会儿，就有人逼她将悲愤化为智慧。Jerry又把那教学ipad递了过来，回归正题：“我又帮你画了一步，现在有没有点儿感觉了？”
王一楠有点崩溃。也没想到有些人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毫无责任心，但在教她折纸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责任心爆炸，还非要把她教会不可。更关键的是，就像对她导师一样，她对景学长有同样的条件反射，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心情不好脑子转的也慢，可这么难的问题不是随便敷衍两下就能解决得了的，王一楠试探性地画了几下，果然一笔都没画对，给那王牌教师搞得也挺无奈的。
屡屡受挫之后，Jerry直接调整了教学策略，从0开始，传授基础拓扑学。于是学习任务径直翻了好几倍。王一楠在心里暗暗叫苦，开始觉得折纸这东西早点消失真是人类福音。
好不容易熬到了饭点儿，王一楠终于有一点点入门了。当然，她主要是害怕自己再不入门，Jerry会再次景学长上身让她废寝忘食，所以紧急调用了一点点脑细胞，努力把这道集合小题解了出来。
学生的成绩，老师的荣耀。Jerry见自己的教学出了成果，喜笑颜开地夸了她一句：“不错。现在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企业网络了吧？”终于肯放她下车和大部队一起用餐。
哼，真想把供应链金融和生产网络投资之类的概念丢他一脸！王一楠不服气地想着，又阴阳怪气地问道：“那景博士又是研究的哪门子企业网络啊？”
一句话踩了他两个雷，但Jerry的态度比前两天好了一些。
“我真的不是景博士。”他哭笑不得地撑了一下额头，首先纠正了一下称呼的问题，然后又认真回答起第二个问题来，“之前主要做GPU，现在转图识别了。”
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晦涩术语，王一楠只能听懂一点儿，尝试理解道：“从硬件到软件的意思吗？”见对方点头，她紧接着就问了个为什么。毕竟，她感觉这两个专业跨度挺大的，她可从来没有见人从理论经济学跳到应用经济学的。
这个问题像是又踩了他一个雷，Jerry的表情变得不太自然，眼睛也看向了别的地方：“时代变了，原来的公司效益不好，为了找新的工作我只能换个研究方向。”
王一楠不解地歪了下头。不懂这位站在秋招鄙视链顶端的计算机专业人士怎么会露出这样苦恼的表情来？明明时代大潮褪去之后，一直在裸泳的是他们金融专业人士才对。而且，她前两天看了一眼灵迅去年的财报，赚得盆满钵满的，和效益不好完全无缘。
菜上来了她都没想明白这问题，但却忽然想明白了另一项问题，于是猛地抬起头确认道：“所以你和葛瑞聊完天儿之后彻底失业了！”
完蛋了完蛋了，男神这次真是大塌特塌，从万众瞩目的景大神变成了大龄失业男青年。
贯彻落实食不言寝不语原则的Jerry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被自己的吐司给噎了一下，眼睛接连眨了好几下，像又被她跳跃性极强的思维给震惊了。
半晌，他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给了她一句教导：“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容易呛到。”
对方的语气很像岔开话题时的惯用手段。王一楠越想越着急，都觉得这法式大炖菜一股子怪味儿。但是她不吃完饭Jerry就不会搭她的茬儿，所以她也只能加快速度，吃的一脸痛苦。
被她这如临大敌的样子逗笑了，用餐结束后的Jerry一边优雅地用纸巾擦嘴，一边微笑着再次放下了个重磅炸弹，回答道：“准确地说，我已经失业4年了。”
像是在故意逗她玩，但是表情却没有半点儿说谎的样子。
本为有些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而感到愤怒，王一楠却忽然被这个时间打通了任督二脉。
闺蜜刚刚给她展示的那张判决书就是4年前的，而且，景霁尧在灵迅的用人合同是项目制，的确也不太像是正经就业。
所以，Jerry口中那家效益不好、专做硬件的公司指的是华锐。4年前，他从那里离职，来到了做软件起家的灵迅，于是也就换了新的研究方向。
帝国理工的事大概率也不是在说谎，为了解决这种摩擦性失业的问题，他只能隔三差五地来帝国理工学习新知识，以跟上时代。所以灵迅内部才会传他来这边找男朋友。
故事如果到这儿截止的话，景霁尧就还是之前那个上进的景男神，是她之前错怪他了。但疑点还有最后一个，如果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那么结果就是不稳健的。
于是，本着严谨认真的治学态度，王一楠问道：“Jerry，那你刚刚和葛瑞聊了什么？”
问完，她便不自觉地把呼吸放轻了，屏气凝神地等着对方那至关重要的答案。
和她的紧张完全相反，Jerry放下水杯，笑得相当灿烂：“这么想知道呀？”
见她点头点得十分凝重，他反倒更加得意了：“我只是告诉她，如果他们灵迅这么需要我，就得拿出点儿诚意。”
边说，他边微微眯了下眼睛又把两根手指捏在了一起，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比如，给我开个合适的价码。”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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