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的哨兵说他后悔了》漠越忧

6、第 6 章

　　黎允祺没用多少时间就轻而易举地得出了佣金加倍后的数额，挂上亲切得多了的笑容：“霍先生，好说好说。”

　　躺在病床上的向导脸色依旧苍白，挂着点滴的手轻抚扑到床上的学生，语带无奈：“没事了，有川，你先放开我。”

　　哭得眼睛红红的徒弟泪眼婆娑：“祺哥，我就说嘛，那群哨兵都是贪婪的野兽，再怎么喂他们都不会满足，干脆祺哥不要再给他们精神疏导了，直接加入我们工协会多好？”

　　在屋内占了半数的哨兵：“……”好想骂，但是这家伙看起来那么懦弱还真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步有川。”

　　只需一句话，被黎允祺轻声呵斥的向导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立正不动了，一头金毛蔫巴地耷拉着，站在病床旁边像樽静止的雕像。

　　还是身为老师的黎允祺有办法治治这个混世魔王。

　　众人心照不宣地对视，别看步有川在黎允祺面前一副没出息的样子，这位A级向导身手不俗，又是工协会的副会长，就连向导执行委员会派发的每月精神疏导任务都不做，实在是胆大包天。

　　哪怕步有川的精神体是只瞧上去就软弱无害的迷你垂耳兔又如何，其主人在不需要借助精神体的情况下就能打倒异兽，本身就说明步有川不好惹。

　　“霍先生，具体赔偿事宜就和有川协商吧，毕竟我挂靠在工协会名下。”

　　见步有川恢复了正经样子，黎允祺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他也吃不消步有川的攻势，毕竟对方是真情实感为他考虑，只是：

　　“有川，以后不许再说那么任性的话了，哨兵和我们是不同的，你已经足够强大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力量，而哨兵不同，少一个向导，为他们解决后顾之忧的力量就少一分。”

　　“对对，”向导执行委员会的代表深以为然，也上来劝说，“不然我们为什么会安排向导定点帮扶，就是为了避免哨兵反过来成为异兽的助力。”

　　“那都是因为你们太弱了。”步有川冷冷道，“弱到没办法不需要向导，就连躺在那边的那位——”

　　他指向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霍烁，暗红的眼睛满是不屑：“可能这个哨兵不一样吧，可最后不也屈从于精神海的污染？要我说，他比普通哨兵还蠢，一直拖到走错一步就掉进万丈深渊的地步，自私地拉不相干的向导下水，差点就让我宝贵的老师为他丧命，简直就是只没脑子的草履虫！”

　　这僵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黎允祺满脸疲态地再次开口：“好了，有川。”

　　步有川乖乖闭嘴，但是敌视的目光一直扫视着屋内的所有人，连同为向导的江英莲也没放过。

　　“我的学生年纪还小不懂事，说话太随心所欲，请各位不要放在心上，”黎允祺慢悠悠地说道，“我觉得身体还是不太舒服，可以请大家先出去吗？等我休息好了再跟大家深入对话。”

　　说着，他很倦怠地闭上长如蝶翼的睫，一时间病房里静得落针可闻。

　　步有川没说话，细心地为黎允祺掖好被子，才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率先走出病房，像门神一样杵在门口看着“闲杂人等”一个个走出病房。

　　“等一下，那家伙为什么和祺哥一个病房……”

　　步有川质疑的声音越来越远，远到黎允祺也听不清了，他想也许是步有川和他们又吵起来了，但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有一道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吵，他身体的不适并非作假，黎允祺皱眉，他睡梦中就已经不安稳了，连这些许独处的清闲都没有了吗？

　　向导闭目，将思绪放空，沉入精神海搜寻声音的来源。

　　薮猫安静地趴卧在精神海的中心，看上去并无异常。

　　见到主人，薮猫很是开心地凑上前来主动把头往黎允祺手里凑，连叫声都拐了好几个弯：“喵～”

　　“又学了哪里的撒娇方式？”黎允祺失笑，给薮猫碗里添了些粮，补充了消耗的木天蓼后便直起身环顾四周。

　　到处都没发现奇怪之处就是最奇怪的。

　　他心下提防，刚恢复的一点生命能量被他攥在手心里，散发着莹莹的绿光。

　　黎允祺主要考虑的是之前触碰到过的霍烁身上的黑雾，他那时跟失去理智的霍烁对峙就已消耗不少，到最后也没办法完全消除霍烁身上的狂躁能量，黑雾一定会有残留。

　　只不过居然能从霍烁身上转移到他的精神海，影响到他的感知，这黑雾想必十分棘手。

　　向导心下紧张，不由得做出防卫姿势，薮猫在他的背后，所以黎允祺不需要顾及后方，他的精神海亦是一片草原，即使有树也是低矮的灌木。

　　正当黎允祺一点点接近他眼中十分可疑的灌木时，一声猝不及防的咋舌在他耳后响起：

　　“surprise。”

　　汗毛在一瞬间全部炸起，黎允祺没有回头，因为身后的人已经完全搂住了他，身上所有的弱点已经被掌握，就算黎允祺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你是谁？”

　　在自己有防备的情况下成功接近他，这个“人”很强！

　　“这个嘛，我其实没有名字，不过我是从名为‘霍烁’的个体中衍生出来的，也可以说我是霍烁本人吧。”

　　“霍烁”笑着说道，完整地逮住自己的猎物，他很开心。

　　黎允祺清楚地感知到对方的下巴倚在自己的肩膀上，似乎是在思索从何处下口。

　　他警铃大作，一旦在精神海里的他被咬断喉咙，现实中也会受到相应的伤害，甚至感知更敏锐千百倍。他判断这个自称是“霍烁”的东西实为新型异兽！

　　能回避精神体的监视，异兽又进化出新能力了，这是一个不妙的趋势。

　　“你好像在想一些很危险的事情？我可是个名副其实的绅士，才不会咬断心上人的喉咙呢。”

　　异兽霍烁的手环着黎允祺的肩膀，坦然自若地顺着手臂一路下滑，捉住了他的手掌心，也握住了黎允祺手里微弱的生命能量：“真是可爱的能量波动，像你一样。”

　　“你有什么目的？寄居在霍烁身上的异兽，你现在想来控制我吗？”黎允祺无动于衷，异兽手段众多，甜言蜜语是最低劣的手段，他不会上当。

　　“果然你不是很喜欢霍烁，真可惜，在他身体里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他已经对你一见钟情了哦，你可是个坏坏的芳心纵火犯先生，撩了不负责。”异兽霍烁低叹一声，舔起了黎允祺的颈侧。

　　像是被大型野兽觊觎的毛骨悚然感席卷而来，黎允祺忍受着湿漉漉又黏糊的数次攻击，拧着眉，气息不顺：“我可不相信，霍烁一看就是见多识广的富家少爷，怎么会，嗯……”

　　或许是听见了不喜欢的话，异兽霍烁直接上牙啃了，这次那种酥麻的痒意更加清晰，黎允祺后面的话被一声轻呼堵在嘴里。

　　再忍忍，薮猫很快就过来了，他可以先退出精神海再做打算，黎允祺头皮发麻，握拳扼制自己对异兽霍烁拳打脚踢的欲望，继续在心里呼唤薮猫来到他身边。

　　他不能一拳攮到异兽霍烁的脸上，这样就打草惊蛇了。

　　“要是这张脸变成你死去的未婚夫的样子你会情动一点吗？”异兽霍烁眨眨眼，他脸上五官扭曲，再度排列组合时已变成黎允祺熟悉的脸，

　　黎允祺：“你明明知道会惹恼我。”

　　“哈哈，我只是想看黎允祺先生真实的样子，而不是像个假人一样对着我笑，”异兽满不在乎地恢复原样，“梦里的你比现在生动，喜怒哀乐都有，是未婚夫的死改变了你吗？”

　　“重复回忆的过程是懦弱的行为，我早就走出来了。”黎允祺答道，他面上沉静无波，只偶有被触动的失色。

　　“那为什么黎允祺先生此时在生气？”异兽霍烁新奇道，“只要身体接触部分超过百分之五十，我就可以听见黎允祺先生的所思所想哦，比如说……”
　　“现在你要转身，把手里的剑刺进我心脏。”

　　“答对了。”

　　黎允祺手上凭空出现一把短剑，狠狠戳进异兽霍烁的胸膛，用力一拉。

　　刹那间内脏顺着剖开的口子横流而出，异兽霍烁也口吐鲜血，喷溅到黎允祺脸上身上都是，后者却眼睛也不眨一下，漠然地为异兽的死亡作倒计时。

　　“根本就像手执达摩克利斯之剑的血沐玫瑰啊……”

　　即使被异兽黑红色的血液玷污，眼前的黎允祺只是用袖子抹了抹脸，他不想也不愿意去分辨异兽所说的话是什么，只是抖落了剑上的鲜血。

　　不过是在他剑下的又一亡魂罢了。

　　“呵呵……让我流了这么多血真是祺祺的失策。”

　　异兽霍烁轻而易举地将漏出的肠子再度塞回腹腔，每向黎允祺走一步，他的伤口就闭合一分，不到半分钟，身体上狰狞的痕迹就已经消失不见，新愈如初。如果不是衣服上依旧残留着大片黑色的血渍，黎允祺都快误以为他刚刚其实并没有杀到异兽霍烁。

　　“……”

　　黎允祺转身就跑，他怕再不快点离开这里就会发生更可怕的事，还是得尽快离开精神海！

　　出乎意料的，身后并没有传来追逐的脚步声，当黎允祺的指尖快要触及到朝他奔跑过来的薮猫时……

　　异变陡生！

　　那些异兽霍烁留在他衣服上的鲜血化为只只触手，密不透风地把他四肢缠绕，包裹成一个球。

　　黎允祺只听到薮猫焦急地在不断呼唤他，但是熟悉的五感封锁又马不停歇地覆盖住自己。

　　失败了。

　　这是黎允祺的最后一个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