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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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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多虑了,我能有什么麻烦事。”
桓月匆匆给赤秀斟了杯茶,又在怀中摸了半天,也没摸出那块自己辛辛苦苦绣了几日的帕子。
恍惚间,才暗叹一声,原是被之前那个小没良心的猫儿叼了去。
她伸手丝丝卷着自己的发,坐在桌旁没有再开口说话。
屋内二人的氛围徒然一瞬变得极静,怕是现在掉上一根针都能清楚听见。
赤秀端坐在椅子上,小口抿着热茶,她面色几经变化,显得有些难言复杂,忽道。
“妹妹这般的好颜色,确实也是不必在这坊中蹉跎岁月。”
女子无头无脑的一句话让桓月语塞,她眼中满是不解地疑了一嘴“姐姐这话又从何说起?”
谁料,赤秀突然一步上前,虽眼看着她满心满眼含着笑的模样,但语调却又被悲意浸染着戚戚然。
“你或许不知道,我曾有个小我五岁的胞弟。”
“那年隆冬飘雪,我还未入坊之前,尚且和胞弟二人仅靠着富人的施舍在盛京过活。”
“可到底是穷人命贱,不过将乞讨的碗堪堪划进了梁府的地界半分,就被他们唤人来一顿好打。那是我第一次觉得雪原来可以那么凉,红艳的那般刺眼。”
桓月抬眼望去,女子早已不再笑,眼中也无一滴泪。
她只是平静着,平静地讲述过往,连悲伤也不大声,如同经年的伤口结痂,日复一日地挠着发痒的创处。
“所以你才愤恨毒了梁家,想着要报复他们?”
“不。”
赤秀此刻才像是露出了几分真实情感,她轻轻嗤笑一声,话语间森然迭起。
“我只是希望盛京再下一场雪,和那年一样的。给我远在天尽头的胞弟看看,他还从来没见过雪。”
桓月黛眉微蹙起,当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赤秀是容不下梁家的。
可这,和自己有什么干系?
桓月并不想当英雄也没本事替谁出头,所以在当初赤秀第一次向自己示好的时候,她才会含糊着拿不定主意。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想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安安分分地苟活着,并不想卷入那些恩恩怨怨的纷杂中。
“只是我等皆是手无寸铁的弱女子,除了依附于他人,又能怎么样呢?”
赤秀这次却没有急着作答,偏头眼见桓月杯中的茶凉了,就又俯身替人斟上了一盏,缓道。
“我从前听过一个故事,它是这样说的。”
“很久很久以前,山上住着一个年轻猎户,日夜靠捕猎为生。某天,他归家途中,路遇一只彩鸟跌入陷阱,于是就顺手救了下来。”
“谁知,那彩鸟后来偏就缠上了他,日日飞于身前停留不走。如此一段时日后,也不知是谁放出了消息,县太爷也知道了这件事。”
“于是便请这猎户到府邸,和他商量着一同将这彩鸟捕了卖钱。”
赤秀说到这儿就顿了顿,一双暗沉沉的眼如同死灰复燃般泛着光,她扬声问着桓月。
“你猜后来如何?”
“如何?”
“那鸟本就不是凡品,一早在二人谋划时就拍着翅膀飞走了。后来那猎户也因此被县太爷抓住好一顿毒打,二人便如此不了了之了。”
桓月听完怔了半刻,只觉唏嘘。若是自己,她才不会和那猎户一般蠢笨。
要是自己有这宝贝金疙瘩,早早就会抓了它去换钱,哪里还能等到县太爷发现,平白少了半拉银两?
一旁的赤秀许是见女子没说话,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这猎户哪怕是再聪明一点点也就能清楚,眼前一时的蝇头小利哪能比得过那彩鸟长久将来带来的好处。”
“想贪心也需得看看,和自己穿一张皮的那东西是人还是鬼啊。”
桓月将手中的温茶一饮而尽,又拿起面前碗碟中的蜜饯细细啃着。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今晚的赤秀特别奇怪,说出的话也总让人琢磨不透。但却又好像冥冥之中在暗指些什么。
等到赤秀终于一路而去的时候,桓月才索然无味的将果干丢回碟中,慢慢静下了心来品味几番才道。
区区绣春坊,看来也是卧虎藏龙,不容人小觑半分啊。
就这样日子还在一天一天的过,接连几日梁府都没什么动静,这让桓月也不由得暗松一口气。
虽然这大话是已经放出去了,但她却只恨能晚一天再晚一天,可到底圣上南下的日子不等人。
桓月是在一个日头高照的艳阳天被人拖着上路的。当时她看这些时日无事,在落月阁内正打算再绣一个巾帕揣身上。
只是这劳什子的女工实在磨人,桓月又烦躁着轻声骂了一句自己粗心,此番可得揣紧实些,万莫又丢了。
就是在这样一句低骂声中,她就被人掳了去。等到再次睁眼的时候,桓月已经在去南下的马车上了。
马车很大,装着一车子的燕燕莺莺,红黑的布罩着整个车厢,也不让人随便瞧。
桓月左右看了两眼,又用手扯了扯,窗户被布封死了根本打不开。
知道的是把她们当作元帝南下途中取乐的歌舞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下一刻就要赶赴刑场呢。
她推搡了两下身边围在一堆叽叽喳喳的姑娘们,片刻后才清着嗓子低声问。
“劳烦姐姐告知,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哟,这是哪家选来的丫头,这么不懂规矩,你可别害了我们呀。”
头戴一朵俗气大红花的姑娘率先开口,直抢了话头就要抓人讽刺一番。
“行了,少说两句吧,是想招人进来再训斥你一顿是吗?”
一个身穿黄衣,眉梢比众人都细长些的姑娘出声替桓月解了围。
她一发声,整个车厢都静了一瞬,想来应是在这一众女子中间声望极高。
桓月眼睛鬼灵地转着,挪着脚步靠近了黄衣女子几分,指望着自己能出她口中套出些东西。
“多谢姐姐解围,实在是月娘第一次出行,不懂规矩。”
“无事,说不定将来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女子弯着眉眼,一副极好说话的样子和桓月细细嘱咐着。
自家姐妹?
桓月又提溜着眼想了想,总归是在一辆车上坐着的,应该能算得上是自家姐妹,于是她也没多想就接着问了下去。
“我们这是去南下的马车上?”
“是”
“那你们也都是被选上来供圣上南下取乐的歌舞伎?”
此话一出,满车厢的姑娘表情都有些微妙,甚至不少都偷偷躲在后头捂嘴,像是在笑问出这话的人有多天真。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什么都不懂还来干什么!”
那戴红花的姑娘又嚷了一声,便被黄衣女子一个眼神扫去闭了嘴。
“可以这么说。”
桓月不管她们的笑声,又问“这一行人里可都有谁?”
“圣上,和几个朝中大臣之外,还有此次的那三位新贵。”
女子话音刚落,倒叫桓月的面色微妙了起来。她思来想去了好半刻,才终是得面对现实。
宋景玉,这次,换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