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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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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陆衍休沐的日子。
白日他一直待在书房,练了会儿字,整理抄写了两份文书,抬头看眼桌上的沙钟,将将酉时。
他搁笔,犹豫片刻,还是把观庆喊了进来。
“爷,您有事吩咐?”观庆从外面走进来问。
陆衍神色平静地重新把笔拿起来,低头看文书,似漫不经心道:“你去芙蓉斋买些糕点回来。”
“啊?”观庆下意识觉得自己听错了。
陆衍抬头淡漠看他一眼,观庆心中一凛。
世子不爱吃甜食,怎么会吩咐自己去买糕点。
不过又一想,世子不爱吃,夫人倒是挺喜欢芙蓉斋的点心,他不止一次见到桂月提着带有芙蓉斋标记的盒子。
观庆突然回想起,以前世子在前院书房时,夫人时常端着汤点过来闻问,可这几日蘅芜院一点动静也没有。
如今这么一看,应当是夫妻两个闹别扭了。
观庆面上的茫然转变为揶揄,不过他可不敢言语上调侃主子。
飞快收拾好情绪,便应下出去了。
冯玉蓁今天接见了祥云斋的掌柜张崇春,祥云斋与三珍阁不太相同,主要是个布庄,且名头和客流量远比不上三珍阁。
他在两月前被孙荣以祥云斋缺乏做主的管事为由调了过去。
短暂接触下来,冯玉蓁观察此人的能力和品性在孙荣之上,至少,前世里,在三珍阁暗中背离冯家,又经营不善时,祥云斋倒是发展势头强劲隐隐有赶超之意。
将这样一个有经商头脑的人放在一家小店里,算是屈才了。
询问了张崇春本人的看法,冯玉蓁打算先将他提拔为三珍阁的大掌柜,兼理祥云斋事务,目前祥云斋的规模还比较小,一人倒也看管得过来。
后面再慢慢物色合适的祥云斋掌柜人选。
这件事有了一个暂时的了结。
傍晚时,冯玉蓁写了封家书,向祖父告知孙荣这件事,顺便过问了家里这段时期有无异事。
冯家商号涉足领域甚广,米粮,布庄,药铺,钱庄等等,每个领域各有总管事,总归重要行域里都是由冯家亲信掌控,前世冯家被检举后大理寺审理所属冯家商号的米店,药铺确有哄抬物价,造使灾民混乱之事。
那当时总管米粮和药铺的又是谁?
这两类商铺基数大,格外重要,祖父必定安排的是亲近之人来管理。
冯玉蓁脑中回想起那两位叔公的脸以及二叔一家,又摇摇头,现在说不清楚,毕竟距离事件发生是在三年后,变数太多。
不过,小心一点总归是好的。
刚让人把信送出去,陆衍就来了,手上还提着一份“礼物”。
冯玉蓁目光顺着男子挺阔的身影,移向他手中提着的一盒芙蓉斋的点心。
她扯出一个笑容,让开道,温声问:“世子可要进来坐坐?”
笑话,人都走到门口了,难不成还能赶走,她这句话纯属没话找话。
这两日冯玉蓁好生想了一下,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她不打算和陆衍把关系闹僵,有些给出一个笑脸就能解决的事情不需要搞得太麻烦。
陆衍点头,走进来,将手上的盒子往前递了递示意她接下,“今日出门时正好从芙蓉斋经过,顺路买了些回来。”
愣怔之余,冯玉蓁面上保持着微笑,顺便说了两句感谢的话,然后让桂月收下,说是怕晚上积食难受,等明日再吃。
她可不敢自作多情地想陆衍是特意买回来给她尝的,他说是顺路买回来的就一定是顺路买的。
冯玉蓁吩咐下人备水,回身时正好看见陆衍一手掀起珠帘,往里间走的修长挺拔如松竹的背影。
淮平侯陆伯检有三个儿子,长子和二子都随他习武,自小就带在身边历练,唯有正妻所出的三子,出生时体弱,习武资质平平。
淮平侯是武将,一年总有三五月领军在外,久而久之,便把更多关注放在了自己身边的两个儿子身上。
可能是对父亲疏忽的不平,前世相处那三年,冯玉蓁发现陆衍每隔两日就会早起练套拳法强身健体,穿上绯袍便是属于文臣的温雅清冷,脱掉衣裳也有青年武将的挺拔秀健。
突然,冯玉蓁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暗骂一句脑子在想什么。
陆衍走至内室,准备找身换洗的衣裳。
他一月里虽大部分时间都歇在前院,但蘅芜院也备了很多他的中衣和常服。
陆衍不爱婢女贴身侍候,身边就只观庆一个小厮,往日衣裳都是妻子帮他从衣柜中找出来的,不过他也有动手的自觉性。
夫妻两个的衣裳都放在卧房的花梨木雕花大衣柜,他记得之前妻子给自己拿放衣服的位置。
打开柜门,陆衍微微一怔。
一眼望过去都是女子的衣裙,红的,黄的,厚款的,薄款的,本朝女子的衣裳款式要比男子繁复精巧得多,各种式样的衣服几乎要把衣柜的整个空间占满。
又接连打开好几个柜门,皆是如此。
……
冯玉蓁恰好进来,看到陆衍整个人顿在数排大开的衣橱面前的场景。
她想起了什么,走过来。
“世子在找衣服吗?”她将最左侧也是最窄的那扇橱门打开,“我想着世子不常过来,便把你我的衣服重新收整了一下,分开放,这样好拿取些。”
看向叠好成规整的一沓,甚至显得很少的衣物,陆衍没说话,随意拿了一套就进了浴室。
陆衍莫名有些心烦意乱,感觉与妻子冯氏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客客套套,又像是一种奇怪的敷衍,这种摸不准的感觉让他像猫爪挠心一样难受。
他默默叹了口气,从浴桶中跨出,水珠顺着身体肌理流淌而下,取下架子上的大巾擦干身上的水渍。
欲拿干净的衣裳换上时,抖落开,却发现自己拿的是两条中裤。
陆衍怔了一瞬,看向角落里自己刚才换下的中衣,已经被溅起的水珠打湿。
房内,冯玉蓁正在想后面华安公主举办赏花宴自己如何应对的事情,却听到陆衍的声音。
冯玉蓁将衣服送到门口,尽量低着头,冷不防感受到温热散发润气的躯体向自己靠近时,愈发偏转自己的视线,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等对方一接过,冯玉蓁连忙退了出来,像是后面有洪水猛兽追赶。
陆衍:“……”
等两人都收拾得差不多。
因着燃了炭炉,屋里暖和,冯玉蓁穿着身素色寝衣,一头乌发卸了钗披散在玉白的脖颈间,坐在梳妆台前借着擦头发的功夫悄悄从铜镜里打量躺靠在床上的陆衍。
陆衍只穿了件白色中衣,靠坐在床沿,此时正拿着一本游记在看。
冯玉蓁突然回想起前世里他们成婚后最初的那两三年其实关系虽不算特别亲密但也相敬如宾,除了陆衍性子稍冷了些,很少对她说些贴心的好话,但是他好像又几乎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平淡,不卑不亢的神情。
不爱出门游玩会友,休沐就待在前院书房看书写文章,有空就会来蘅芜院陪她用饭。
明月高挂,屋内只点了两只灯烛,本就不太明亮的光线因为放下来的床帐被遮挡了大半,床榻上昏昏暗暗,寂寥无声,就连对方微弱的呼吸声仿佛都能听见。
冯玉蓁面朝里面维持侧身的动作把自己缩成一小团,闭眼假寐。
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只是名为夫妻,又一起躺在床上,气氛莫名有些古怪和暧昧。本以为经历前世不冷不热的那几年,自己心境该是平淡无波的,如今想来,自己还没练到那个地步。
可能重生对她的冲击太大,今日又忙忙碌碌,再次和陆衍再睡到一张床的紧张和尴尬最终没能抵住阵阵袭来的困意。
床帏间弥散着一缕幽淡的兰香,是冯玉蓁睡前摸的油膏中里的味道,天气冷了,睡前抹上一层油膏能防止身上起皮。
回想起片刻前妻子刚从盥室出来时,水润的头发拢在一侧,洇湿了素白寝衣,紧贴在皮肤上,陆衍突觉一股热息在身体里奔腾。
双眼已经习惯了黑暗,略侧了下头,陆衍看见冯玉蓁裹着被子睡在最里面,两个人之间空出一大片,还能再塞得下两个人。
罢了,明日还要早起去官署。
只是……
陆衍平躺着,直直盯着床帐上方,回想从前几日起妻子就不寻常的言行还有这些时日晌午未曾等到的饭食,些许古怪弥漫心间。
他莫名回想起前段时日妻子向他请求是否能陪她出府游玩半日,但那时衙署事情多,自己以公务繁忙拒绝了,她当时的神情确实体现出有几分低落。
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这几日她的行为是在与他置气?陆衍有些不解。
陆衍轻轻翻了个身,面对妻子的后背,一片静谧中,能听到里面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应是已经睡着了。
很快,陆衍也阖眼睡去。
夜中,院外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不知从哪儿突然吹出一阵怪异的风,将屋里层层床幔吹起一角,透过那一小隙隐约能看见枕边浮起的一道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