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我》月戊

21、chapter 21

　　眼看陶萤已经没顶了，张阔一头扎进水里准备救人。

　　一下水，差点吓个半死。

　　因为陶萤是睁着眼睛的。

　　不，应该说是瞪着眼睛，眼珠子提溜转，在看四面墙角的水柱。

　　张阔手长，伸手就把人胳肢窝摁住了往上一提，让陶萤的脑袋浮出水面，随即用手穿过她的胸口，用力把人架起来，这才从她身后冒出来，“你是真不会游泳啊？”

　　游泳，陶萤确实不会。

　　其实她小时候是会的，可后来溺过一次水就不行了，一直到现在都是一下水就不知道四肢往哪摆了。

　　关于那次溺水的经历，她没多少印象，倒是听爸妈提过那么几次，不过真要说起来她也不是完全不会，最基本的漂浮在水面上她还是会。

　　只是刚才水位上涨的速度太快，她没来得及反应，于是想着下都下来了，便临时起意观察一下水流速度有没有减缓，却没想到张阔倒是反应很快，不到半分钟就把她给捞上来了。

　　浮出水面，陶萤慢慢放松身体，她漂浮在水面的动作很标准，两手缓缓打开，双脚就慢慢浮起来了。她说：“你松手吧，我没事。”

　　张阔有点怀疑地收回手，提醒道：“别又掉下去了啊，我可没力气再救你。”

　　两人漂浮在水面上，跟随慢慢上涨的水位起伏。

　　室内一片死寂，两人沉默片刻，张阔忽然开了口：“你觉得我们会死在这吗？”

　　“不知道。”陶萤看着天花板，语气十分笃定，“反正我肯定是能活到最后的。”

　　张阔怒了：“你什么意思你？”

　　陶萤没有再说话。

　　张阔仍在喋喋不休的问，陶萤装作没听见，索性直接闭上眼。

　　水位越来越高了，很快，两人的鼻尖几乎就要靠近天花板了。

　　陶萤忽然说：“准备憋气下沉了啊。”

　　张阔心头一跳：“啊？”

　　下一秒，他就听到了陶萤入水的动静，来不及多想，赶紧深吸一口气扎进水里。

　　陶萤下水时，把胸腔里所有气息都吐出来了。

　　此时此刻，她在水里睁着眼，一张脸用力憋着，眼睛瞪得贼圆，确认张阔也下水了才合上。

　　眼睛一闭上，窒息的感觉便让她脑子像要炸了一样，她本能想呼吸，但却很清楚呼吸只会加快她溺水的速度，只能拼尽全力继续忍着。

　　张阔下水之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气息还很充足，他一入水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着急得一直用手打手势，但陶萤用力闭着眼，什么也没看到，张阔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慢慢沉到最底下。

　　短短几秒钟，水位达到了最高处。

　　陶萤没有气息，仅仅靠着意志力克制着想呼吸的求生本能，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梗着脖子，刷的睁开眼，嘴微微张开，眼睛死死盯着头顶上方的水面。

　　张阔眉头紧皱，一只手五指紧闭，横在颈前比划了一下，随后又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

　　这是在叫她上去。

　　陶萤头发凌乱，整个人漂浮在水中，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活像颗可怜的海胆。

　　张阔张开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想要把她往水面带，但陶萤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奋力摇头。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从两人头顶上方传来。

　　张阔抬头，只见无数尖锐的玻璃碎片射穿水面朝他们奔来，玻璃碎片在水中减缓了速度，擦过皮肤，在他们身上落下一道道血口子，鲜血刚涌出来就被水挥散开来，不见踪迹。

　　陶萤再也忍不住了，咕噜噜噜噜噜吐出好几串气泡，水从四面八方涌进身体，她觉得脑子要炸了。

　　巨响之后，水面突然变得漆黑一片，迸射的玻璃碎片也迅速销声匿迹。

　　张阔不由分说拽着人往上游去。

　　他脑子里飞快思考着刚才的动静会是什么，是玻璃爆炸吗？为什么会突然爆炸？

　　一时间，无数个想法在脑海里飞窜，哪一个都来不及抓住。

　　张阔奋力冲出水面，新鲜空气急速涌进他的胸腔，他强烈的想要活下去，活着离开这里，就算无法离开，至少……也不要死在这里。

　　他莫名想到了箱子里的画，其中一张就是掉进水里的人，那是一张四格漫画，从一开始的正常人落水，尸体渐渐在水里腐烂，膨大，最后变成恶心肿胀的样子漂浮在水面上。

　　刚才那几分钟里，他一直在暗暗担心，那或许就是他们两个的结局。

　　但现在好了，他活下来了，他们都活下来了，谁也不会变成那种让人恶心的浮尸。

　　陶萤像条死鱼一样，被张阔龇牙咧嘴地拖上了岸。

　　心肺复苏的方法老师讲过，但张阔从没实践过，这第一次完全是凭着印象在救人。

　　所幸按了十来下，陶萤突然用力咳出一口水，接着翻身趴在地上，开始连声呛咳。

　　张阔松了口气，浑身脱力一般放松下来：“吓死我了……”

　　“咳、咳咳咳！”陶萤又咳了几下。

　　刚喝下的水被她咳出去大半，肚子依旧鼓鼓囊囊，脑瓜子却是清醒不少，看眼下这情况，他们多半是通关了。

　　远处灯光忽然打过来，照亮岸上两人狼狈的模样。

　　陶萤从地上起身看向远处，远处有一面发光的墙壁，上面显示的倒计时为2:31

　　红色数字定住不动，这是他们刚才剩下的时间。

　　这数字有些眼熟，陶萤想了想，惊觉这正好是她那晚被雷声惊醒的时间。

　　这是巧合吗？

　　张阔也站起身，上下打量陶萤，心里还有些后怕：“你没事了吧？”

　　“没事。”陶萤说。

　　张阔叹气，扭头看向他们刚才上来的地方：“什么破密室，不过就是个加了块玻璃顶的地下室，我看啊，这帮人是来真的，他们真打算弄死我俩。”

　　陶萤没说话。

　　张阔拧了一把衣服的水，又说：“哎我说，你不会游泳，你怎么连憋气都不会啊？”

　　陶萤语气平淡：“我会啊。”

　　“那你刚才……”

　　陶萤打断道：“那只是我的另一张牌。”

　　“牌？”张阔愣了一下，随即拔高音量，“你都差点死了还打牌？”

　　墙上的数字消失了，变成了一行行滚动的文字。

　　恭喜玩家顺利通关！

　　请各位玩家即刻前往集合地点，每晚零点是游戏场地清洗时间，超出时间还未回到集合点将被淘汰。

　　请注意！集合点有食物补给，先到先得！

　　请玩家们即刻出发吧！

　　几秒后，张阔咽了口唾沫：“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走一步看一步呗。”陶萤说。

　　陶萤说完，转身就走，张阔一把拉住她：“哎你等会儿，你还没说你刚说的那个另一张牌是什么意思？”

　　陶萤回头：“哦……那个啊。”

　　“我打算赌一赌时间差。”

　　“时间差？”张阔没听懂。

　　陶萤接着又说：“对，如果玻璃没有炸，那我在不憋气的情况下怎么着也会比你先溺水，换句话说，我肯定比你先死，规则说一人心跳停止就不再喷水，说明那些观众一开始想要的就是看我们自相残杀，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会活下来。”

　　张阔心里咯噔一下：“你怎么确定玻璃会炸？”

　　陶萤说：“用来照明的玻璃，里面必定安装了灯管，灯管通电以后会发热，当水位上升到最顶端的时候，一热一冷，玻璃必然会炸。”

　　“所以你刚刚才会让我憋气下沉？”

　　“没错。”

　　“如果没有炸……你是打算用你的命来换我的命？”张阔眉头紧皱，“为什么？”

　　他不觉得自己跟陶萤关系有多好，他们认识不过才几天，就算好也好不到哪去，何况他心里一直觉得是她害死了他哥。

　　但危机关头下，她竟然能做出牺牲自己保全他人的决定。

　　张阔想不通，他不明白陶萤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如果换做是他，未必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墙上的文字滚动完毕之后，最末端出现了一个红色箭头。

　　陶萤想了想，说：“我比你大一岁，姐姐照顾弟弟不是应该的吗？再说我有把握不会死在这。”

　　“你少来！”张阔有些激动，“你在地下室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他问他们会不会死在这里的时候，陶萤说的是——反正我肯定是能活到最后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现在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了，倒是开始逞英雄了。

　　陶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看出来你记性这么好啊？”

　　她正色道：“这么跟你说吧，就算哪天我真的要死了，关键时候也一定会有人出来帮我的。”

　　“嘁，说得好像你有守护神似的。”

　　“对！”陶萤一拍大腿，“没错，就是守护神。”

　　张阔可不信什么守护神，听到这没头没脑的回答，撇撇嘴没好气地说：“你就继续骗我吧。”

　　他转身朝箭头所指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折腾这一会，我都快饿死了，快走吧，不是说有补给吗，说不定去晚了就没了。”

　　陶萤紧随其后。

　　走出没多远，张阔觉得陶萤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

　　她步子明显有些摇晃，像梦游似的。

　　听到张阔的声音，陶萤抬起头，一脸茫然：“没怎么啊。”

　　张阔这才想起来她额头有伤，包扎在外面的纱布刚才进了水，现在湿淋淋的贴在头上，厚重且累赘。

　　“你要不把那个先拆了吧？”

　　陶萤抬手摸了摸额头，木讷地抠了抠：“好。”

　　抠了半天没抠下来，突然抬起头，微微皱眉：“拆不下来。”

　　张阔上手帮她拆下来，却被她那黏糊的伤口吓了一跳，随即十分嫌弃地甩开湿淋淋的纱布：“你这伤看起来有点严重啊。”

　　陶萤一开始没觉得严重，就从刚才开始，她突然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有种脚踩不到地的感觉。

　　张阔皱着眉用手背感受她额头的温度，刚上手就叫：“你发烧了！”

　　陶萤自己也用手背感受了一下，热突突的，还真是发烧了。

　　怎么偏偏是这时候？

　　她都还不知道下一关会在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集合点是个什么情况，她怎么能发烧呢？

　　陶萤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夜空。

　　这可不太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