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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吃饭(吃上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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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之后的清晨透着清冽的凉,凝在草木植被上的白霜仿佛细小的碎钻,太阳升起后,化作无尽水雾,留下一片洇湿后的痕迹。
身穿运动衣的女人紧贴道路旁植被快速穿过,一路向南,时不时回头。
很快,她经过的地方出现另一个女人的身影,眉眼犹豫,小跑着一路跟过去,停在星子楼废弃旧库房前徘徊,隔着半掩的屋门往里瞧。
横七竖八歪倒的工具落满灰尘,蜘蛛网迎风飘摇,破败的窗子吱呦作响,空气中混杂着浓重的朽味与泥土腥气。
环顾四周景象,怎么看都不像有人经过的样子,来人绞着手指犯嘀咕,陡然丛生怯意,转身要走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踩断树枝的细微声响。
“谁。”猛地转身,盯了一路的人站在她身后,瞳孔泛着幽光,好整以暇迈步。
“沈小姐在找我?”
“顾楠!”新仇旧恨一起算,沈曼曼握紧拳头,“你还敢回来。”
顾楠没所谓嗤了声,慢悠悠踱步,视线睥睨:“为什么不敢,倒是沈小姐,从瓦尔布斯手上逃回国不容易吧。”
“你!”沈曼曼眼眸通红,“明明是你引我们过去。”
“可炸基地的人是你们。”顾楠倚门浅笑,眸子里盛着残忍的光。
瓦尔布斯的卑鄙她早有见识,再亲密的朋友,只要涉及利益,他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沈家炸毁的基地几乎算是瓦尔布斯老巢。沈家大手笔,一夜之间削落瓦尔布斯在乌尔姆的派系,那些割据一方的势力纷纷冒头,瓦尔布斯家族再也回不到当初的辉煌。
这口恶气,瓦尔布斯怎么能忍,想必对沈家的恨意早就超过了她。
在北美的那段时间,靳言和她玩笑时提过几次,沈家不断收拢国外板块,明明国内市场被陆家压制,却又放弃海外。
原因无外乎其二,瓦尔布斯花了重金。
“看来大家说得没错,你果然阴险毒辣、狡诈多端。”
“谢谢夸奖。”顾楠视线放远,目光飘忽。
“我哥哥手里有你谋算陆御时的证据,你既然敢回来,最好多烧香拜佛。”沈曼曼气急败坏吼出声,大步与顾楠擦肩而过。
没走出两步,顾楠慢吞吞回头。
音调拉长:“有证据,为什么不给他看,是因为心善吗。”
沈曼曼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些,细听甚至有“咔咔”的骨骼脆响。
顾楠无视沈曼曼眼中恨意滔天,抱臂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个遍,声音缓缓,听不出起伏:“还是你们试过,但他根本不搭理你们。”
沈曼曼猛地转身,鼻腔哼出两声重呵。
她喘匀呼吸,素白指尖伸到顾楠面前,哼道:“欺负我算什么,有本事你等着,我哥哥不会放过你。”
“你倒是很信任沈铭。”
“不然信任你?都是因为你,才害得我们沈家到今天的地步,我真是眼瞎,当初就不该信你。林浩禹作恶多端、丧尽天良,你比他还要可恶十倍。”
顾楠意味不明的嗤了声:“瓦尔布斯恨沈家,所以断了沈家在海外的发展。沈铭到处疯言疯语,这才导致沈家在国内丢失信誉。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你向他保证会让陆氏溯源系统在招标会出问题!”
“沈铭还向我保证会给我提供安全呢,让我猜猜,他什么时候和瓦尔布斯联系上的。”顾楠抱臂围着沈曼曼慢悠悠打转,突然凑近,“沈小姐难道不知情?”
沈曼曼脸上诧异很快闪过,动了动胳膊,调整姿势,以掩盖失控的预料之外。
顾楠了然:“沈小姐,你很幸福,有宠爱你的父母,疼惜你的哥哥,你不管做什么,他们永远站在你身后。可他们将你保护的太好,反而给我轻易接近你的机会,你不该怪我,该恨你的哥哥。”
“你想挑唆?哥哥对我好不好,我心里清楚。”
顾楠笑着摇头:“沈铭很早就知道我的目标是万爷,他如果真心疼爱你,护得你不喑世事,就不该让你接近我这样的人。”话锋一转,语气讥讽,“但你必须接近我,不然怎么给他和万爷交恶的机会,你以为是我害沈家到今天的下场吗?”
“难道不是吗。”
“是你的好哥哥,想利用我让陆氏栽下云端,推波助澜帮我拿出万爷和林建业勾结放火烧云间别墅的证据,又把楚家推向舆论的高潮。如果他没在乌尔姆失算,现在的北城,大概就是沈家说了算。”
“哥哥他有能力,凭什么不能争北城第一。”
“他确实有能力,在我的棋盘下他自己的棋。”门外风吹草动,顾楠回头看了眼破旧的大门,眉眼低了低,依旧高声。
“所以,他失败很正常。当初陆御时和星子楼合作的那批机箱,我故意给万爷放信,可惜万爷胆小,不过你哥哥很给面子,果然让那批货没能成功过海关。机箱是我给你哥哥投诚,第四代天域智能系统的内部数据也是。我最后去沈家那天,你哥哥也录音了吧。”
抬眸,果然在沈曼曼脸上看出一抹异样。
顾楠不紧不慢说:“知道我为什么明知他录音,还顺着他的话承认是我盗走的陆氏内部资料吗。”
她没给沈曼曼开口的机会,自问自答:“他不就是想要我背叛陆御时的证据吗,我自然要给他,不然他怎么放心我,我又怎么让他笃定招标会必定出问题。他自以为证据在手,倘若我出尔反尔,便拿出录音逼我就范。”
“所以,你假意不知,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招标会动手!”沈曼曼下意识拔高声音。
顾楠慢慢抬眼:“你在不忿什么,我不是按照你们的意思去了乌尔姆。”
“按我们的意思?明明是你诱我们和瓦尔布斯交手。”前倾的身体恨不能将人除之后快。
“如果你们不起灭口的心,我也做不到。”顾楠转过身体看向门外方向,声音飘忽,“我当然不无辜,将来什么下场我都无话可说,可你哥哥才是那个最狠的人,你不该恨我。”
沈曼曼紧咬下唇,恨声:“我一定会让陆御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却听顾楠扬声对门外:“都听到了?”
“你故意引我来听,我说听不到,不是让你很失望?”
沈曼曼惊诧地瞪着从门后迈步进来的男人,又惊恐地把视线落到顾楠身上,忽想起哥哥的话。
——顾楠就是个疯子。
“我提前给万爷和沈铭通风报信,导致矿机被扣押,也是我授意陈厉多要赔偿,天域系统的资料、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给你添麻烦的小事,都是我做得。”
尤嫌不足,指甲嵌进血肉,顾楠声音很是平淡,像在诉说不起眼的小事:“当年……和陆远至做交易,放出假的钱款消失路径,引你去集团董事长门口的人,是……我。”
害你百口莫辩,经受失眠困扰长达七年之久。
“你还想知道什么,今天的话,我保证都是实话。”
用小姨的戒指迫使她回国,陆御时知道的一定比她想象中多。
空气静默,陆御时只是看着她,并未立刻开口,顾楠仿佛受够了令人压抑的气氛,道:“我烦透了失控的感觉,也不想无头苍蝇一样猜你的想法,今天就在这里,不会有人过来,你想报复尽管动手。”
陆御时的目光落到她身后,沈曼曼还在恍惚。
“沈家人巴不得看我遭报应,不会……”
“什么时候决定放弃在招标会动手。”
没有起伏的声音、辨不清的情绪,顾楠站在原地,依旧企图从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辨出情绪变化:“或许我本来就没想动手。”
沈曼曼:“你胡说。”
“你要向沈铭示好,没有足够的诚意,他不会信你。为什么临了收手?”第二次询问,陆御时不紧不慢道出他的执拗。
时间仿佛静止,顾楠的视线在陆御时脸上生根。
陆御时:“在想什么。”
顾楠反倒拉扯嘴角,堆了个算不上好看地笑:“在想,你有多少可能会以德报怨。”
“什么?”
顾楠好似骤然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依旧没有回答陆御时最初的问题:“如果我动手了,你会怎么做。”
陆御时盯着她不出声。
感受到头顶目光炽热,顾楠低着头,心脏跳动趋于无。
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低头,做不到单独和陆御时面对面道歉,稍动心思引沈曼曼前来,假借宣泄情绪,诉说过往的不耻行径。
就算到此刻,依旧藏不住心底的龌龊。
她还在赌。
最好的结果她不敢想,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陆御时恨极了她,即便如此,为了不留话柄、为了不让沈家得逞,无论如何都不会当着沈曼曼的面动她。
眼尾余光捕捉到陆御时垂在身侧的右手捏着档案袋,空落落的心底升起一丝希冀,从极忙碌的工作中抽身,至少能证明,应该不会是最糟糕的结果。
牛皮纸档案袋在陆御时手指翻转,视线交错,下一秒递到眼前。
她迟疑着接过,不解抬眸。
陆御时眼神示意她打开看。
修长指骨缠绕封口绳,顾楠抽出文件,首页文字密密麻麻,她一目十行扫过,困惑的视线骤然收缩,“哗啦啦”翻页声响越发急促,仿佛顷刻便要将文件上的每一个字都烙进脑海,尾页翻折,好似用尽全身力气,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固执的认知轰然破裂,浑身血液凝滞。
抬眼,震惊、茫然与不知所措交织。
喉咙像是塞进棉花,几次张嘴,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你……”
浑然不觉失态。
“你早就知道?”
文件上的备用方案极其细致,细致到几乎可以不在乎投标成功与否。
心脏咚咚撞击胸腔,闷窒的疼。
顾楠胡乱闪躲视线,明明是她引沈曼曼前来助她演完这场戏,此刻却嫌沈曼曼站在此处碍眼。若在平时,她定然要耀武扬威回头奚落沈铭的无知,没算到陆御时对她有多迁就。
眼下,她和陆御时之间还是一笔糊涂账,沈铭是小丑,她还不知道自己能好到哪里去。
气氛逐渐凝固,沈曼曼仿佛也忍到了极致,噔噔噔跑出去。
声音彻底消失,顾楠无声吞咽唾沫,低头小声:“对不起。”
数不清的损失和利用,一句对不起似乎不足以弥补,顾楠深吸一口气,语无伦次:“早知道,我应该一开始就和你坦白,早点告诉你。”
陆御时打断她:“你敢吗。”
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顾楠眼神失落,盯着地面回答:“不敢。”
如果不是陆御时拿出那枚戒指,她不会在找到小姨之前回国。
可折腾一圈,陆御时就在面前,她却踌躇着问不出口。害怕落在陆御时眼里,变成她的坦白另有目的。
不想陆御时主动开口:“那枚戒指是晚棠梨的,我总觉得你的某些神情和她很像。”
“你知道我……”
她断断续续没说下去,陆御时等了会,没好气接茬:“不然你活够了?拿命帮薛家伸冤。”
顾楠咬着下唇,没反驳。
陆御时瞥了她一眼,收起情绪,正色:“晚棠梨被晚家少爷带回家后,在晚家深居简出,不常露面,不过当年晚家婚宴万爷有到场庆贺,我猜测她应该改变了样貌,所以没引起万爷注意。她五点下班,你可以和她约时间见面。”
说完转身离开。
顾楠张了张嘴,到底没出声。
打车赶到晚棠梨工作单位楼下,一杯咖啡从正午品到日落西山,终于在大门口看到似曾相识的身影,她诧异地摸出在北美时女学生拜托小老头送来的画像,脑海深处渐渐模糊的记忆与之重叠,手扶桌板怔怔起身,脱口而出。
“小姨。”
晚海棠脚步停顿,上下打量她一眼,从容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问:“顾楠?”
顾楠又惊又喜:“您见过我?”
激动的神色被一盆凉水泼下。
“陆少给我看过照片。”晚棠梨随手将挎包搁置到桌面,自顾招呼服务员点好咖啡,脊梁依靠椅背,直爽开口:“他差不多都和我说过了,你要问什么尽管问吧,但我不太记得之前的事,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
顾楠不住摩挲画像边缘,如果说样貌只有五成相似,肢体习惯、行为习惯、沟通习惯都不会骗人,还有扑面而来的熟悉感:“我想试试给您催眠。”
注意到晚棠梨上扬的眉尾,顾楠解释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冒昧,但……”
“还好,”晚棠梨点头示意服务员将咖啡放到自己手边,抿了口,悠闲打趣,“你家陆少第一次见面就要帮我催眠恢复记忆,我还道传闻不苟言笑的陆家掌权人竟然会这么好心,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楠满眼错愕,忽想起那日,聊天框被忽略数小时的消息。
——你是想现在过来,还是想让我和你聊聊别的事情。
当时她做贼心虚,如今细细想来,陆御时指得别的事情未必是被扣押的机箱。
“不过大概要让你失望了,我在国外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催眠师和精神方面的专家都有接触,我确实记不起来。”
“我想试一试,可以吗。”
晚棠梨莞尔:“当然,陆少特意拜托我的事情,不好拂他的面子。不过,我确实看你有几分亲切,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顾楠点头,两人一同前往附近的酒店。
催眠不拘泥于形式,晚棠梨性格爽快,靠着沙发听她进入正题。
望着沉睡的人,顾楠握住她的手,轻轻唤了声小姨,学着小时候的样子,慢慢把脑袋靠在她臂弯下,仰头盯着她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俯趴在椅背上,等来的不是晚棠梨苏醒,而是一位不速之客。
急促的敲门声仿佛要将屋门生生敲断,顾楠望了眼睡梦中频频蹙眉的晚棠梨,三步并做两步开门。
来人面色凝重:“棠梨在哪?”
顾楠迟疑着询问:“晚少爷?”
“顾小姐,棠梨顾忌你背后的陆家,不想和你交恶,但我管不了那么多,棠梨是我的妻子,我就算拼着整个晚家不要,也不会让你伤害她。”
顾楠的视线在晚少爷脸上游移,像在打量面容,又像透过俊俏的模样观察他的品行,直白问:“你不想让她恢复记忆。”
“如果拥有记忆比失忆痛苦,那为什么还要想起来。”
“你说得对。”顾楠闪身请人进门,独自依墙盯着天花板出神,喃喃:“可是,我已经18年没见过她拥有记忆的样子了。”
晚少爷没分出一丝多余的视线,满眼紧张抱住晚棠梨,轻轻呼唤。
顾楠视线飘然扫过,说:“她只是睡着了。”
“你凭什么给棠梨催眠!”晚少爷满脸愤懑,虽比不上陆御时生气时给人的压迫感,却也让人惧于同他对视。
顾楠默默移开视线,声音怅惘:“怪不得她这么久没有恢复记忆,原来晚少爷一直从中作梗。”
“如果棠梨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善罢甘休,”晚少爷恨声说,“不管你是谁。”
说完,右手搂住晚棠梨的膝弯,左手撑着她的后背,小心将人横抱在胸怀,大步出门。
身型交错的刹那,顾楠淡声说:“放心,我只是问了些东西,没有引导她记起那些不好的记忆。”
“最好是。”抬脚踢开半掩的房间门。
顾楠注视两人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内,低头和舅妈报喜。
【舅妈,我找到小姨了。】
还记得当日她离开北美,舅妈拉着她的手再三嘱咐,如果小姨忘记一切,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就不要再过多打扰了。
聊天框的文字删删减减,顾淑萍很快回复。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晚少爷既然真心爱护她,记不起来未必是坏事。】
隔了会,顾淑萍不放心似得又发:【陆御时没怎么样吧?】
顾楠眼神软了软:【他很好。】
收起手机,顺着步梯扶手滑到楼下,打车赶去浔城,一路上不愿耽误半分。
满脑子只有三个念头,要尽快拿到录像带,把舅妈接回来,去见陆御时。
这么好的人,必须是她的!
兴音寺老方丈正带着大家做功课,见顾楠着急忙慌跑进来,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交代住持安排剩下的流程,引领顾楠去隔壁客堂。
房门关上,顾楠迫不及待开口:“师傅,寺里有没有一个荒废的小院,院子种着海棠树,里面只有几个简单的家具,没有供奉神像,白天也会用铁链锁着。”
老方丈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听你说着像是西苑,那边好些年前因为安全问题封门,后来想着隐患太多,已经整个封掉了。”
“带我去看看。”
小院不在主山,中间隔着长长一道铁索桥,老方丈抬手指对面:“就是那里了。”
考虑到方丈年迈,顾楠没要求同行,快步穿过铁锁桥,打开门锁,锈死的门轴发出“吱呀”怪响,吓跑了打盹的野猫。
顾楠抬手挥了挥空气中飘浮的扬尘,举目观看。
院中的海棠树比晚棠梨口中描述要粗壮许多,金灿灿的海棠果迎风招摇,更有熟透的果子随风落到破裂的瓦片上,一路不停滚向断裂的椽子,惊起尘土四下逃窜,顺着歪歪斜斜的房梁簌落落往下坠。
脚下,杂草遍布每一寸土地。
扑鼻而来的青草芬芳掩盖住呛人的扬尘。
顾楠紧盯檩条轻轻碰开屋门,万幸只是扯碎了几张蜘蛛网。
灰黑色的蜘蛛沿着墙壁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仅存的用户也已离开,顾楠边摩挲墙壁寻找小姨口中的机关,边小心注意着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房梁。
年久失修的房间稍有风吹草动便墙体摇晃,手心浸透冷汗,带了满手泥泞。
足足半小时,四面墙壁都摩挲了个遍,也没有晚棠梨口中的暗格,顾楠蹲坐在墙边沉思,小姨失忆,催眠问出来的东西或许有偏差,如此一来,若想找到那盘录像带,只能等小姨恢复记忆。
她手托下巴左右踌躇,忽听远处声音急促。
“顾楠!”
循声抬眸,眼角余光最先注意到翻折下落的碎瓦,千钧一发之际,苏迪箭步冲到顾楠身前,不由分说拉她走出破败的小屋。
踉踉跄跄的脚步没等站稳,苏迪掐腰怒骂:“你要死啊,这什么地方,房子随时都能塌,你倒是坐得安稳,不怕被砸死。”
顾楠侧头瞧身后小跑过来的纪元宇,诧异:“你们怎么来了?”
苏迪:“师哥说你来浔城了,叫我看顾你,”她环顾四周,阴阳怪气,“能找到这地方寻死觅活也不容易。”
“谁寻死觅活了。”顾楠撇嘴。
“那你在这干什么?”
“看望孤寡房间。”顾楠回头,她原本坐得位置有半块碎瓦四分五裂,眉眼划过一抹失望。
苏迪翻了个白眼:“麻烦你用点心再骗人好吗,走不走。”
顾楠呼了口气:“走吧。”
正午的阳光布满房间所有角落,青砖在光下泛着灰土色。
她最后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子,抱憾转身,余光扫过碎瓦后桌角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砸到翘起砖角,当即转身冲向屋里。
“欸!”苏迪下意识去抓她的胳膊,眼睁睁看着衣角从掌心滑走。
顾楠来不及解释,顺着翘边的口子挖出裂缝的青砖,灰扑扑的尘土飞扬,她顾不上呛人的气味,撩起袖子,火急火燎往下挖,两层青砖高度的土块被捧出后,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映入眼帘。
眉梢高吊喜色,顾楠蛮力扒开铁盒,往里瞧了眼,心满意足合上。
苏迪和纪元宇对视一眼,拿出湿纸巾递给顾楠,边问:“这是什么?”
“宝贝。”顾楠草草擦过手,抱着盒子心情大好,视线从两人脸上流转,落到纪元宇提着的女士手提包上,打趣,“你们两个什么情况?”
纪元宇躲开视线,掩唇轻咳。
苏迪不自在地撩了下头发:“快走吧,这房子看着快要塌了。”
顾楠满脸促狭,盯着苏迪意有所指地笑。
苏迪不忿:“我俩很好,倒是你,你和我师哥才更不对劲。”
说着,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冷不丁偏头,眼里藏着笑:“你走了大半年,所有人都以为我师哥单身,现在陆家势大,想和他结婚的人有很多哦。”
顾楠耸肩:“她们比我漂亮吗?”
苏迪:“……”
“有我能打吗?”
纪元宇:“……”
“陆御时理她们吗?”
一连三问,苏迪被问得哑口无言。
“对她们有对我好吗?”
苏迪终于找到发言权,拿出手机,抬下巴示意顾楠看:“对她们好不好不知道,但马上你就要和她们一样了。”
十几天前的聊天框,两个人的对话很简短。
【师哥,老师问起你的女朋友了。】
【没有女朋友。】
顾楠:拳头硬了。
苏迪挑眉,得意笑说:“怎么样?”
顾楠摊手:“挺好啊。”
见顾楠满脸无所谓,反倒让苏迪心里犯嘀咕,她只为取笑顾楠,没想挑唆顾楠和师哥的感情,觑了眼顾楠的脸色,小声找补:“我师哥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不过,我准备给他申请乐于助人奖。”被她坑了这么久,陆御时一声不响认下损失,还默默为她联系晚棠梨,顾楠嘴里不停,“以后大家还来什么兴音寺,直接拜陆御时好了。”
苏迪:“……”
纪元宇抿了下嘴唇,欲言又止:“那天在铂爵会馆,其实万爷没要我们的小院。”
顾楠不解:“啊?”
“万爷一开始确实要动新时报,不过很快陆御时的助理过来,几句话就把万爷气走了,离开时他不许我告诉你,你后来过来,小院是我扯谎胡说的。”
顾楠怔了下,左右躲闪视线:“挺好,白赚一个小院,就当我送你俩的新婚贺礼了。”
越想鼻腔越是泛酸,揣着不着四六的模样,小声:“乐山那位也别坐着了,起来,让陆御时坐。”
下山的脚步加快:“我还有事,先走了,回头再聊。”
苏迪再身后喊:“你去哪?”
“找你师哥问问,他怎么就没有女朋友了。”
话虽如此,顾楠一路狂奔的目的地并不是陆家,回酒店费好大一番功夫导出录像,联系所有能联系到的报社、网络营销号等等,一并提交证据到相关部门。
做完这些,在去找陆御时之前,她先去见了林家。
半个小时的路程,网络发酵,已经有不少记者堵在林家门前,都等着林建业被带走前的最后一次采访。
顾楠拍了拍举着摄像机的小哥,问:“跟我走?带你拍点更有意思的。”
小哥:?
“你走不走,不走我找别人了。”
小哥当机立断:“走。”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角门,从竹园穿行,轻车熟路避开佣人。
小哥感慨:“真好看。”
边说边抓紧时间拍几张照片,以作林建业奢靡的佐证。
顾楠扫过远处她常坐的矮亭,往日从不觉草香花美,此刻走过,好似再找不出第二处盛景,想来是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感加持。
拐过小门,她听到房间内杯盏落地破碎的声音,又将心底的快意推向高潮。
抬手示意小哥自己找地方藏身,她挺直脊梁迈进正厅。
声音朗朗:“林家主,别来无恙。”
林家父子两人一并转头,林浩禹蹙眉:“言亦?”
林建业眯起眼睛,面色阴沉:“你到底是谁?”
顾楠轻嗤:“看来还不算太蠢。”
边说边慢吞吞摘下面纱,勾起食指将面纱绕成条,三两下绑住头发,在林建业的注视下,不紧不慢走到距离他最近的椅子坐下,视线落到门外虚无,轻声:“林建业,我来替我爷爷、替我父亲、替我们全家讨个说法。”
林浩禹紧紧注视他,全然没发觉身旁的父亲陡然大变的脸色。
“你是顾楠?我见过你在陆御时身边,是不是陆御时让你来的。”
顾楠挤出一声不屑冷哼:“你们靠偷、靠抢得来林家多年逍遥,却始终不能在北城占有一席之地,陆御时……”她瞥了眼小哥所在的方向,改口,“哦不,我男朋友就算眼睛瞎了也不至于拿你们当对手。”
她没兴趣和林浩禹斗嘴,视线慢悠悠飘到林建业惨白的脸上,提醒:“林家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怎么,还没来得及看录像?”顾楠掏出手机,好声好气,“没关系,我可以和林家主一块欣赏,看看你是怎么联合万爷、沈家、楚家吃里扒外,把将你从小养到大的师傅活活烧死,看看你究竟有多么丧心病狂,一把火烧毁云间别墅不算,还要不遗余力制造意外,我舅舅是怎么出得车祸,林家主还有印象吗,我小姨夫坠崖后的惨状,林家主午夜梦回,不会害怕吗。”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林浩禹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顾楠的鼻子骂,“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爸喜欢象棋,我们家可从没亏待过你,言亦!”
“亏待?”顾楠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兀自笑了好大一会,声音却不仅没有喜色,反而还能从通红的眼睑窥出几分恨意,乍然偏头,直视林建业,问,“我爷爷亏待过你吗。”
她不给林建业思索或是顾左右言他的机会,咬牙忍下涌上心头的泪意,故作轻松道:“我不知道记得还准不准,哪里说错了,林家主可以随时提醒。”
“你八岁那年父母双亡,婶婶待你不好,数九寒天连件棉衣都穿不上,我爷爷看你可怜,给了你叔叔很大一笔钱,带你回家,收你为徒,吃穿用度和我父亲一模一样,从没厚此薄彼,让你读书识字,教你秸秆扎刻。我父亲也从没因为爷爷对你的关照心生不满,我奶奶可怜你的出身,拿你当亲儿子疼爱。”
情绪翻涌,她没在林建业脸上品出丝毫愧疚,低下声音:“林建业,我就问你一句话,在我家的那些年,你受过一丁点委屈吗。”
她自出生起便住在云间别墅,她也有过被爷爷奶奶捧在手心、被父母疼爱、被舅舅娇惯、被小姨呵护的人生,那时的林建业待她极好,事事周全让人挑不出错。
甚至小姨说林建业放火,她曾有过怀疑。
怎么会有人恍惚之间就好像变了个人。
变得心狠手辣,面目可憎。
“二十多年相处,你怎么下得了手?”
林家大门被强硬撞开,大批记者蜂拥而至。
一个又一个收音设备使劲往前递。
“林建业,你这些年乐善好施是不是害怕自己遭报应。”
“林建业,你为什么要放火烧云间别墅。”
“林建业,你有没有后悔过害自己的师傅。”
小哥从人群中挤到顾楠身边,观察着顾楠的神色,却将设备递到顾楠身前。
“你是薛老先生的小孙女?”
话音未落,那些围着林建业的记者足有半数挤到顾楠身前。
房间嘈杂,顾楠安静地垂首站立,片刻,抬手示意大家噤声,缓缓道:“我还有几句话要问林建业。”
记者会互相对视,识趣让出一条路。
“我爷爷有过对不起你吗?”
顾楠往前迈步。
“我父亲有过对不起你吗?”
她一步一问。
“我们全家有对不起你吗?”
林建业被逼坐回椅子,瞪着眼睛答非所问:“你知道我喜欢下象棋,所以用言亦的身份接近我。”
记者中除了小哥,皆面色吃惊,传闻神秘避世的言亦,就算不是年迈老者,也该是阅历丰富的中年人,眼前的女人看起来实在年轻,与想象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应该说,我知道你喜欢下象棋,所以苦练象棋,有了言亦的身份才能接近你。”
林建业握拳,面色不忿,咬着后槽牙:“云汀,是不是你!”
“为了让大家看清你的真面目,我也算煞费苦心。”
四周吸气声不绝于耳。
“云汀!”
“每年只给50张入场券的云汀?”
“谁要采访林建业那个败类,让个路,我要采访云汀老师。”
“哎,你们有没有觉得她的长相很熟悉?”
“薛老先生的小孙女,自然和薛老先生眉眼相似了。”
“不对,我想想啊,总觉得在哪见过。”
有人猛拍大腿:“五年前!”
“陆御时的未婚妻?”
“还和陆家有关系?”
“陆家能看上这样的人渣?”
房间里全是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林建业大呵:“都滚出去。”
“林建业,杀人偿命,你们把万家推出去有什么用,你、沈家、楚家,一个都别想逃。”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警察来了。”
大家纷纷让路。
“嘭。”林建业从椅子上掉到地面,沟壑纵横的老脸只有恨意。
顾楠居高临下注视他瘫软的身体,微微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进去后,帮我给万爷带句话,既然他当初不愿意按我的要求举报沈家,如今沈家失势,你让他猜猜,我需要用多久,彻底毁掉万家。”
“凭什么!”林建业猛然起身,挥开所有人,踉跄着撑住座椅扶手。大势已去,他也懒得装良善,“凭什么你可以出生在富贵人家,凭什么你们一生下来就有顺遂的人生,我却要吃不饱穿不暖,住在别人的家里看别人的脸色生活。”
“师傅,呵呵,”他狞笑着后退,“待我如亲子,既然当亲生儿子,为什么要把要让你父亲做下一辈的当家人?”
顾楠满脸难以理解:“你说什么。”
“要我恭喜他出师?做梦!”
林建业愤怒地扫过在场所有人:“你们都看过我的手艺,哪一样比我那师兄差!”
“人品。”
女声从后面远远传来,大家循声去往,自动让出一条路,顾淑萍目不斜视:“你心胸狭窄,目空无人,你总怨你师傅对你严格,可你懒散成性,若非他日日规劝,哪来你如今的手艺,你不知感恩,还要害我们全家性命。”
顾楠起身:“舅妈?”
“你只记得你师傅严厉,可你还记得你师傅从大街上将你要走时给你披上的棉衣吗,记得他为了你的学业四处奔波吗,你在学校被欺负、遇到的所有事情,他有过一次袖手旁观吗?”
声声质问坠地,林建业一声未吭,在被带走之前,几个眼尖的记者迅速问了几个问题。
忽听人群中传来诧异。
“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慈善晚宴……”
有人立马眼睛一亮:“星子楼实际控制人!”
“顾小姐,请问陈厉说得都是真的吗?”
“顾小姐,也就是说,言亦是您,云汀是您,星子楼实际控制人还是您?”
“您多重身份忙得过来吗?”
“顾小姐,听说您现在是陆少的女朋友,请问五年前究竟是假扮,还是当时您和陆少分手,如今复合?”
“您年纪轻轻……欸,顾小姐。”
赶在所有记者围起来之前,小哥带着两人跑路。
顾淑萍眉目舒展,怜爱地望向顾楠:“楠楠,你做到了。”
顾楠重重点头,抿平嘴角:“只是小姨不记得了。”
“也好,如果将来她恢复记忆,我们就去看她。如果记不起来,也不算坏事,我打听着,晚家少爷对她很不错,过去的事就都过去吧,我准备回兴音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你跟我一起吗?”
顾楠握住舅妈的手揉了揉,呼气:“不去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好。”
网络发酵比想象中还要快,她关上车门,目送舅妈离开,手机不停传来新消息提示音。
有苏迪的、有纪元宇的、有叶序的,还有苏婉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语音、靳言三个问号倔强的落在一角,孟轻的恭喜之后,贺武发了整整一屏幕诉说自己的崇拜。
下面还有太多太多,只是滑到低,都没看到最想见的一条消息。
顾楠原地溜达着想主意。
半分钟后,导航到最近的酒吧,推开门,还能听到里面热火朝天讨论林建业的忘恩负义,她目不斜视走向包间,张口要酒精最浓郁的一瓶,不论口感。
服务员不解,但听话,二话不说打开瓶盖。
顾楠脱下外套,解开衬衫,抬手就往衣服上倒。
服务生惊得连连后退,两只手捂衣服不是,拦瓶口也不是,慌里慌张忙了半晌,一点作用没发挥出来,小心翼翼问:“您……还清醒吗?”
“再清醒不过,”一瓶酒倒完,顾楠扯了个端庄地笑:“拿个吹风机。”
吹到半干的程度,顾楠低头轻嗅,满意地穿上,扬声:“结账。”
“3080,您扫码还是……”
“多少!”
含泪付款,心里念叨了一路,站在陆家楼下,注视熟悉的车子,一个头两个大,时念安在这,会很限制她的发挥。
但再不进门,她的3080就挥发干净了。
门口原地打转了三分钟,在被缩小的发挥空间和3080之中选择了3080。
进门后,意料之外的顺利,时念安和陆远景都没在楼下,保姆笑呵呵地给她指了指书房方向。
顾楠面对紧闭的书房门,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左臂反扣把手踉跄着推开房门。
预想中的嘘寒问暖没有、关切问候没有,甚至连眼神都很敷衍,陆御时淡淡抬头、平静低头,视线落在她脸上的时间没超过10秒。
顾楠:?
“hi,男朋友。”她步伐凌乱,跌跌撞撞奔向陆御时,藏在口袋的左手不住地呼扇外套内衬,努力将所有酒精味道散发出去。
在陆御时古井不波的脸上深深体会到一句话。
——越努力越心酸。
不死心的低头轻嗅,差点被酒精味呛出喷嚏。
失去嗅觉了?
“你怎么不理我?”
“喝酒了?”陆御时注视电脑屏幕,随口问。
顾楠学着醉汉的样子一卡一卡地点头。
“那回去休息吧。”
“欸?”
疑问的声调还没落下,陆御时冷不丁抬眸。
电光火石间,顾楠立马扶住脑袋装醉,拉长声调问:“你为什么不承认我是你女朋友,你不喜欢我了吗。”
陆御时:“嗯。”
顾楠瞳孔放大:“嗯?”
不喜欢?她不信!
后悔的种子在萌芽,3080花都花了,不能浪费。
她脚下一滑,耍赖似得搂住陆御时的脖颈,顺着惯性的力道往下滑,直到整个人都差不多蜷缩在他怀里,才眨巴着眼睛委屈说:“为什么不喜欢?”
座椅与书桌间仅有的空隙被塞满,陆御时想办公也工作不成,索性拿开手,垂眸注视怀里的人:“你自己心里没数?”
耍赖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个下一次。
她闭上眼睛哼唧:“脑袋疼。”
没等来关照,在她合眼的瞬间,陆御时抬腿发力,半托半搂把她端到桌上。
声音平淡:“疼就回去休息。”
……
顾楠无语地笑了下,抬头,还是装着满脸不清醒,不由分说往陆御时怀里趴。
半道被一条胳膊无情挡住。
咬牙切齿挤出三个字:“陆御时!”
又马上将声音堵死在口腔。
委委屈屈将两只手搭在拦住去路的胳膊上,眼巴巴盯着陆御时的眼睛,好声好气道歉:“对不起,从前都是我的错,给你添了许多麻烦,还总误会你、骗你,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安静的房间回荡着她的歉意。
陆御时移开视线,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
顾楠表示,我在道歉,你必须听!
胳膊能挡住她的身体,但挡不住她的灵魂,眼疾手快伸手掰过陆御时的脑袋,强迫陆御时和她对视:“你最好了,我都来道歉了,原谅我!”
陆御时从嗓子挤出一个意义不明音调,干脆闭上眼睛。
折腾半天,毫无进展。
她没哄笑陆御时,望着近在咫尺却紧闭的双眸,反而给自己哄出气性。
收敛拖长的调子,眉眼清明:“是,我是有错,我对不起你,但错也不全在我吧,在铂爵会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捡到项链了,你明知道我很看重那条项链,如果你不隐瞒,直接告诉我项链的主人是你,我至于……至于这么缠着你吗。”
虽是辩解,话不作假。
她找项链的主人找了十数年,感谢还来不及,哪会心狠利用。
“不缠着我,去缠着沈铭?”
“我,”顾楠被怼得没脾气,“最少你不用损失这些。”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有话当面和我说,你好好说我未必不答应帮你,可你偏偏……”陆御时扭过头去。
顾楠的嚣张气焰还没超过两分钟,陆御时一开口,立马破功,认错神速:“我错了。”
陆御时依旧没有好脸色,躲开她的钳制,继续盯着电脑工作。
再次被无视,顾楠这辈子最听话的时候都在这了,不甘心半途而废。
“你是说过,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万一我跟你坦白身份,你回头和沈家沆瀣一气,我到时后悔都来不及。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不告诉我,你早点说,我怎么都不可能选择利用你。”
陆御时气急反笑:“我早点说?我早点说什么,你给我机会了吗,哪次不是有事才来找我?我问你,黑客N是谁。”
顾楠揪着手指乖乖举手:“我。”
“苏婉婷是谁的徒弟。”
顾楠放到一半的右手又默默举起来。
“我那天让你来家里,你在哪?”
“陪沈曼曼吃饭、看电影。”
“你多忙啊,我找你要靠偶遇。”
忽想起被瓦尔布斯追杀到玫瑰庄园门口,她情急踢到陆御时小腿骨的那一脚,当即满脑子心虚,早忘记自己还在装醉。
“不是,我那时候……”
“等我再听到你的消息就是你被人关进冷库,我总算来得及赶过去,你呢,昏迷也不忘给我找麻烦,处理完天域系统,知道你要出院 ,我紧赶慢赶过去,结果听到你要带着万易离开,再也不回来。”
顾楠听着陆御时口声声数落她的不是,那些控诉都不做假,只是火气却少了几分真,更像是不住往外溢的委屈。
一经放纵,不可收拾。
“断了所有联系,一声不吭出国,回来就跟我动手,顾楠,你有心吗。”
顾楠盯着陆御时的眼睛,后知后觉,如果小姨的戒指是陆御时诱她回国,那天带她回家,想来也是为了说起晚棠梨。
只是气头上不愿与她开口,而她胡乱折腾一遭,反而惹陆御时更加不悦。
如今恍然,是她一直搞错了陆御时生气的真正原因。
她总是站在陆御时的对立面推测事情的发展,却也忘记,陆御时从没对她否认过两人的男女朋友关系。
站在仇人的角度,切断联系无可厚非。
可若是恋人,一方不声不响扔了手机卡出国,另一方的气恼,似乎并不难理解。
“我……”
“催眠师J是你,言亦是你,黑客N也是你,星子楼实际控制人还是你,”陆御时冷哼一声,“怎么,听说还有个云汀的身份,我是不是要谢谢你,没用云汀的身份给我找事。”
顾楠低着脑袋挨训,不吭声。
之前陆御时不是没有过对她冷脸,她记得最初,陆御时刻意冷脸时,她心里也会掺杂惧意,那些压迫感也几次动摇她的念头。
然而今日被陆御时面对面呵斥这么久,她只觉得,陆御时也是千万大众中最普通的一位成年男性,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一次又一次、永无止境的背叛。
只是不轻不重的数落几句,哪有什么让人恐惧的威慑。
“我知道错了。”
边试探着攀住陆御时的胳膊,没被推开便得寸进尺一点点往前捱,几乎跨坐到他的大腿上,身体前倾轻啄他的嘴角。
最讨厌剖析内心的人,出口丝毫没有察觉不适。
“我知道林建业背后有万爷撑腰,北城势力复杂,沈家又和万爷关系紧密,我想查当年的证据,只能接近你,进到你们的圈层,才有可能接近沈家。我最开始只想报仇,没想到会……会喜欢上你,所以……”
“所以在你的假设中,我们之间最后也是不死不休的下场。”
顾楠立马否认:“不是,把你卷进来,我很抱歉,但我确实从没想过要怎样你,我只想事情结束就去国外,到时候把星子楼赔给你。”
她表忠心,对面的人脸色更臭了。
“你包情.人呢?留下一张卡就走。”陆御时推开她,甩袖走人。
独留顾楠一个人在书桌前欲言又止。
包情.人还得睡觉,我们之间多纯洁。
无声握拳捶了下书桌,腹诽,她就不信,还哄不好了。
推门出去,没见到陆御时,倒是一眼撞见时念安眼圈通红,视线相交的刹那,时念安抬手招呼她过去,一把搂住她,轻拍她的脊背。
“我都听说了,好孩子,你太不容易了。以后这就是你的家,谁敢欺负你,你告诉阿姨,阿姨给你撑腰。”
顾楠鼻头泛酸,挠着额头苦恼:“还真有一个。”
时念安顷刻机警:“谁!”
顾楠从时念安怀里挣扎出来,端正学习态度:“阿姨,我做了些错事,惹陆御时生气了,您教教我怎么哄他开心。”
“嗐,”时念安瞬间放下心来,眉目舒展许多,摆手道,“什么错事不错事,你们小两口相处,他退两步就过去了,道什么歉,你比他小那么多,什么事不能包容?那么大的人了,他好意思等着让你去哄?不行,我去找他。”
“哎……别。”顾楠坚定摇头,她有错在先,让时念安强硬干涉陆御时不许生气,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听起来都会把陆御时越推越远。
“怎么?”
顾楠砸吧下嘴:“事有点大。”
时念安原地踱步思索一会,建议:“给他煮个汤?我做过几次千丝汤,他还蛮喜欢吃。”
顾楠当即拍板:“好,就这个汤。”
一个小时后,顾楠用汤勺扒拉汤碗内不知名褐色液体,摩挲下巴沉思:“我如果把这碗端上去,他会不会觉得,我不想哄了,干脆下药毒死他?”
时念安噗嗤笑出声来。
“换个别的菜?”
“好主意。”
忙活到天黑,保姆站在厨房门口欲言又止:“太太,晚饭是……”
顾楠面无表情把碗里的东西倒进垃圾桶。
自欺欺人说:“我没来过厨房。”
板板正正走出去。
无声长嚎,没天理!
按概率来说,也该成功一次了。
时念安宽慰道:“让佣人做好你端上去就行,他还能没完没了?”
晚饭饭桌上,陆御时用实际行动表明,他能。
在顾楠第二次被无视后,时念安忍不住开口:“楠楠和你说话,你什么态度?”
陆御时偏头瞧了眼顾楠,没吱声。
时念安呵斥:“别吃了。”
顾楠还没从那一眼中反应过来,就见陆御时放下筷子,走了。
走了?
顾楠满脑袋问号,不是,这对吗?
后知后觉,等一下,陆御时不会怀疑她和时念安胡说八道吧。
“阿姨?”
“不用管他。”时念安边说边给顾楠夹菜,“尝尝。”
心底哀嚎,你别坑我啊!
食不知味捡完碟子内剩下的菜,起身:“我吃好了。”
边说边偷偷将手伸到盛放奶黄包的盘子,还没抓下去,两道视线像鬼一样落到她的手上。
……
“呵呵。”
干脆端着盘子上楼。
屈起指节敲门,里面的人不理她。
不重要,她可以自己推开。
讨好似得把盘子往陆御时面前一推,背着手怪声怪气:“我都认错了,你怎么得理不饶人。”
“我得理不饶人?”
顾楠疯狂摇头:“没有,我男朋友天下第一好。”
她试探地握住陆御时的手,发觉没有抗拒的意味,立马得寸进尺,一手把玩袖扣,一手拉住陆御时的领口,迫使陆御时低头与她对视:“你还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陆御时不答。
顾楠像打不死的蟑螂。
不理我?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把玩袖扣的指尖顿了下,三两下扒拉下来,另一手也没闲着,手指灵活地从最顶上白色纽扣开始解,一步步往下,眼睛紧盯着陆御时的反应。
第四颗时,陆御时抬手摁住。
顾楠愣了下,随即掐住陆御时的下巴:“陆御时!你再这样,我不哄你了。”
“不哄就下去。”陆御时面无表情。
“你让我下去我就下去?我偏不!”
陆御时扫了她一眼,抬手合上笔记本,一并合上的还有最新收到的消息。
“这可是你自己说得。”
“啊?”拉长的音调还没全部出声,就被堵回喉咙,顾楠脑子慢了半拍,任由陆御时肆意索取,稀里糊涂盯着他低垂的睫毛暗想,这到底是哄好了,还是没哄好?
“嘶。”
嘴巴被不轻不重咬了下,顾楠回神,呆呆望着眼前的人。
陆御时似笑非笑:“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反悔个脑袋,吃饭!”
可怜的奶黄包只怪自己不够黄,还没长出手脚,想走的时候走不了,被两个人欺负到在地面打滚,也没人分出一丝怜悯。
顾楠昏昏沉沉搂着陆御时的脖子,任其予取予求。
她不记得怎么从书房转移到卧室,只知道,昏睡前,她想,回头就去找叶序炫耀,她现在实战经验相当丰富。
丰富到第二天在床上无所事事瘫了一天,直到第三天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顾楠闭着眼睛摸了摸身旁的位置,一片冰凉。
她睁眼,纠着眉毛想不通。
她倒是能猜到陆御时没有真生气,不过是找个借口等着她去哄,但突然大大方方和她吃饭绝对在意料之外,连吃两天更是之外的之外。
出神间,骤然听到门把手响动。
顾楠眼疾手快蒙上被子装睡。
脚步声在床前停止,顾楠难以理解腹诽,她为什么要装睡?现在突然醒过来是不是很奇怪。
“还没醒?”
合适的苏醒机会来了,顾楠缩着脑袋装鹌鹑。
“万易醒了两天没看到人,还想着今天和你一块过去,既然……”
被子在半空落下完美的抛物线,顾楠迫不及待爬起来,双眸闪亮:“万易醒了?”
“你醒了?”
顾楠皮笑肉不笑朝陆御时咧嘴,没心情和他斗法,搂着陆御时的腰把他拽过来,敷衍地摁着他的肩头吻了个遍。
声音软下来:“陆御时,你最好了。”
陆御时以手抵唇,轻咳:“穿衣服。”
雀跃的欢呼从房间持续到车内,顾楠的兴奋难以用言语表达,陆御时脑海浮现出四个大字。
——上蹿下跳。
坐着看了她一会,视线复杂:“你不累吗?”
“我高兴,”顾楠掰着手指头细数和万易的过往,“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短,经历的事可海了去了,你还记得浔城地下拳击馆吗,我俩就是在那认识的,其实他挺能打的,”说着严谨的纠正一下,“不过打不过我,但他自己不知道,双人战的时候,他总觉得是他保护我,你不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又得让他觉得是他在保护我,又得分神打对手,别人都是2v2,我1v3。那天我不小心打嗨了,把浔城那位冠军打趴下了,万易一看,浔城冠军水分这么大?那还得了,直接报名参赛,结果被打得特别惨。”
顾楠边说,笑得前仰后合。
陆御时面无表情听着,只想提前把人吃干抹净的选择有多么正确。
顾楠开开心心说了一路,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人表情有些许微妙。
推开房门,那份开心落到实处。
“万易!”
万易丢了苹果,眼含热泪:“楠宝!”
陆御时:“咳咳。”
丝毫没能阻止两人奔向对方,连视线都没吸引来半道。
“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万易没所谓甩头:“没有,全身零件都老实干活了。”
顾楠放下心来,当即破口大骂:“你是不是蠢,不找人就自己往上冲?我是让你来救我,不是让你去送死,你送死还非得送我脸上,知道我多不容易吗,要不是我帮你看着铂爵,等你醒了就成穷光蛋了,我还得养你。”
万易不甘示弱:“你有没有良心,要不是我装死把人骗走,打开闸口,能让你从冷库出来?”
顾楠怔了下,回头看陆御时,眼神警告他不许出声,顺着万易的话往下说:“还不是因为你蠢,不知道多找点人。”
万易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瞧,砸吧嘴巴,宣布战争中止:“等会,我想起另一个事。”
顾楠从鼻腔发出一声哼:“什么?”
“你说陆御时拿你出气,好几次打拳打伤你,但怎么他说,他只和你打过一次拳,就是地下拳击场那次。”
“嗯?”
“你说你不去北城拳馆,是因为他让人在那边堵你,他……怎么不知道这事?”
“呃……”
“你还说,他……”
顾楠箭步冲过去捂住万易的嘴巴,不理解:“你们什么时候对上账了?”
万易磨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前天!你果然是在骗我。”
“陆御时。”顾楠回头,可怜巴巴地眨眼睛。
她才拿自己哄好的人!
陆御时抱臂,好整以暇:“顾小姐,你就是这么在外面宣传你的男朋友?”
话音未落,走廊传来熟悉的男声。
“嫂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御时扫了眼从自己身旁跑进门的男孩,看向顾楠,问:“他为什么叫你嫂子?”
顾楠都没来得及看跑进来的男孩以及男孩后面的贺骁,也问:“他为什么叫我嫂子?”
“我不知道啊。”贺骁恨不得剖腹表清白,万易苏醒当天他就得到消息,被眼前这位勒令今天一块过来探望,一路上贺武都很正常。
“不是你答应我的吗,只要能从冷库出来,你就做我嫂子。”
贺骁满眼我不敢。
贺武浑身都是胆。
“天地良心,我没答应!”
陆御时似笑非笑:“哦。”
贺武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瞧了眼万易,回头对顾楠道:“薛丽阿姨说她今天有客人在,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万易哥。”
万易大大咧咧摆手:“小事,我就要出院了,不用特意过来。”
贺武点头,终于有机会问出困惑大半年的问题:“你们为什么对薛丽阿姨这么好?”
“问你楠姐,”万易表示,“我纯炮灰。”
顾楠笑容淡了淡:“因为我是好人呗。”
几人闲唠不久,医生过来交代要做检查,万易自觉身体差不多都已恢复,没留大家,约好等他出院后一起吃饭,说完特意深看顾楠一眼。
顾楠没接受到信号,只有陆御时不着痕迹牵住顾楠的手,黑沉的眸子更像在宣誓主权。
好不容易等到陆御时主动,顾楠哪还顾得上其他,不仅回握,还不轻不重在他掌心蹭了蹭。
万易:?
“走了。”两人并肩转身。
万易咕哝嘴角,提醒:“楠宝,手机联系。”
陆御时回头:“对了,你的称呼改一下。”
顾楠:“陆御时?”
“我不喜欢。”
顾楠:“那好吧。”
万易:??
感觉鼻子红红的。
走出医院,上车,陆御时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薛丽是当年?”
顾楠叹了口气,当年薛丽的女儿哮喘不治而亡,为了保护她,放弃为女儿亲手置办的坟墓,任由小姨把女儿的尸体削骨,将三分相似的容貌化作八分,另外两分用火伤掩了面容。
她默默移到陆御时身边,把脑袋埋进他的胸膛。
陆御时眼神软了又软,抬手拥住她,低声:“薛丽会不会已经猜到了。”
“不会,她不记得了。”
“催眠?”
“嗯,那天她说不想带着这么沉重的记忆生活,问我有没有可能做到。”
陆御时恍然:“你是为了她才去学催眠。”
顾楠盯着他看:“幸好我学会了。”
却未出口究竟为何幸好。
是幸好能帮薛丽忘掉过去,还是幸好有J的身份,遇上眼前人。
“下午有什么安排?”陆御时开口打破车内安静,来时嫌顾楠叽叽喳喳聒噪,此刻见她安静地抱着自己神伤,又心生不忍。
“约了叶序,”顾楠叹了口气,身份太多,还得挨个坦白,等回头万易听到消息,不敢想到时会是什么场面,越想脑袋越疼,懒懒拍了拍陆御时的肩膀,“还是你最好了。”
懂得心照不宣。
连生气更多的都是为了让她没时间内疚。
“她很难接受?”
顾楠摇头,想当初,叶序一天能骂八百遍素未谋面的大老板,有朝一日突然知道,天天听她吐槽的人就是大老板……
想到此处,冷不丁坐直身体:“不对啊,挨骂的我,她凭什么理直气壮?”
挺直腰板,满脸硬气的下车。
一见叶序皮笑肉不笑地眯着眼睛,顾楠怂了。
“来,楠楠。”
“危险的气息。”顾楠随手打了一套拳,没唬住叶序。
“你说,我老板是不是脑残智障神经病、垃圾笨蛋大草包。”
凭直觉,顾楠决定先点头。
“呵,”叶序磨着后槽牙,“挺有种,这么被骂也能忍?”
“呵呵,有话好好说。骂人,骂人是不对的,更何况那是你老板,”顾楠越说越有底气,对,她是老板!
板起脸:“叶经理,你怎么能辱骂老板。”
叶序含着冷笑点头:“你承认了。”
顾楠仰着脖子:“对,我是你老板。”
“行,这事先放一放。”叶序回手招呼出来一个女孩,“婉婷,来。”
苏婉婷小跑过来,怯生生瞧了眼身后的陆御时,拉住顾楠的胳膊:“师傅,你都很久没指导我下象棋了。”
顾楠:“象不象棋先放一遍,你没感觉现在杀气很重吗?”
叶序慢慢收拢拳头:“言亦老师,聊两句?”
顾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陆御时身后,两手抓着他的胳膊,只露出一个脑袋往外瞧。
“冷静!”
“我当时还奇怪,为什么言亦的亲笔签名和你的字迹那么像!”
顾楠满脸理所当然:“你问我是不是言亦签的,我说是,没说错吧。”
“顾楠!”叶序绕过陆御时就要和顾楠打个你死我活,“你没说你就是言亦吧。”
顾楠围着陆御时绕圈:“你不也没问我是不是言亦……欸欸欸,我觉得你现在很有必要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叶序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嘣。
被绕了两圈,直接正面硬刚陆御时。
“陆少,从前我确实怕你。但是现在,你应该怕我。”
陆御时:“怎么说?”
“夫妻嘛,总有个吵架拌嘴的时候,我作为她唯一最重要的亲友,你懂的,以后你们吵架,我是劝和不劝分,还是劝分不劝合,就在陆少一念之间了。”
陆御时颔首。
顾楠眼瞅情势不对,揪着陆御时的胳膊大喊:“陆御时,你要分清敌友,记住谁才是你老婆!”
叶序满意地看着陆御时的反应,没等得逞的笑容绽放,就见陆御时慢吞吞回头看顾楠,深沉的眸子是她从没见过的袒护。
“我不会和她吵架。”冷了一天,也够了。
往后再大的事,都不会大不过从前。
看叶序吃瘪,顾楠呲牙乐了会,拍了拍陆御时肩头:“好兄弟!”
“顾!楠!”
陆御时浅笑了下:“万易马上过来,叶小姐……”
叶序愣了愣,拿上包就冲了出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婉婷左右看看,也追着跑出门。
顾楠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陆御时揉了揉她的脑袋,尽在不言中。
“她?他!她他俩?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陆御时慢条斯理端起她面前的饮料浅饮一口:“你不是跑路了吗,当然不知道。”
“你骗谁,他才醒了两天!”
陆御时意有所指:“两天能干很多事了。”
顾楠后知后觉:“你早就知道万易醒了,故意瞒着不告诉我!”
陆御时一脸坦然:“是啊,不然我怎么知道我的女朋友究竟说了我多少坏话,让他对我误会这么深。”
“呃……”顾楠勾住陆御时的下巴,眼珠转了转,问,“陆御时,你是不是吃醋了?”
“你才发现?”
顾楠抱着他的脸亲了亲,小声:“补偿你。”
陆御时煞有介事的回味,片刻:“不够。”
顾楠在他嘴角啄了啄:“这样呢?”
陆御时依旧摇头。
一连三次,顾楠耐心告罄,掐腰欲走:“不够拉倒。”
陆御时把人拉回来,笑出声:“就这点耐心?”
“你不能欺负我。”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妻。”
呼吸渐紧,她吻住陆御时的眼角,一点点向下。
月色朦胧照身影交错,她握住她的光,回应汹涌爱意。
“闭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