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昔夜》芒西番

9、今宵

　　如若不是知道夏绾现在身处何地，苏艺差点就要以为这人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学校里的双人教师宿舍实在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地方，她挪动椅子出了门，并踩着楼梯到了前面的一处凉亭，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半掩着唇，“你不是在酒会吗？出什么事了？”

　　“我好像忘了告诉你，跟我联姻的人是......沈堇闲。”夏绾是真的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什么？”苏艺惊呼出声，很快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继续压低了声音，“夏绾，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我呢？谁都可以，就他不行啊。”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嘛！”她抬手放在嘴边无声地嘘了一下，就当是安抚过苏艺了。

　　如此气定神闲，苏艺反倒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庸人自扰了。她稳了稳心神，才想起对方打来这通电话的具体用意还没说明白，忙问：“你可以进入正题了。”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赶来酒会，跟我换衣服替我一会儿。沈堇闲这会儿刚到，他肯定是会到处找我的。”夏绾着急地在原地踱步，生怕苏艺会拒绝自己。

　　苏艺这次机灵了，收着声再次惊呼了一下，手机都差点从手中滑落下去，“你这是什么馊主意？你难道打算结婚的时候也让我替吗？而且我是人民教师，帮你去骗人不太好吧？”
　　“好的，这位人民教师，救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你只需要帮我把沈堇闲忽悠过去就好，其他的我有办法。”夏绾借着对方还没回答的时候，在明知对方看不见的情况下还是做出了双手合十的动作来。

　　“行吧，那......”苏艺停顿了一下。
　　“我看上了一条宝石手链，暂时不知道应该送给谁。”夏绾瞬间了然并出声打趣。

　　“是我的了。”

　　话毕，响起的便是挂掉电话后短暂的嘟嘟声。
　　有了“报酬”的诱惑，苏艺果然是马不停蹄地就赶到了。

　　洗手间里肯定不行，宴会厅后面的休息室也不适合。
　　夏绾带着苏艺绕了一圈才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一个刚打扫完卫生的小厅，门半敞着，内里的灯光全都被熄灭了，看着就很安全。

　　衣服虽换完了，可这发型和妆容还没弄。
　　俩人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光亮进行着最后的一个步骤，苏艺弯腰刚换完鞋，一抬头就迎上了靠在墙边的夏绾的视线，然而真正吸引她的地方在别处。

　　“什么情况啊？这都回来一周了，你锁骨上的痕迹还没消掉？”
　　她穿来的衣服领口略微有些宽松，一眼就能看到锁骨的全貌，然而更显而易见的是夏绾事先肯定有做过遮掩，但这会儿在被衣服蹭了好几个来回后早就消掉了许多，忍不住继续吐槽道：“而且这帅哥怎么可着劲儿只啃你这里啊？”

　　夏绾怔了下，抬手轻抚的时候勉强地勾动了一下嘴角，“你就去那边的露台待着就好，沈堇闲肯定会出来找你，应付完以后你就可以离开。”

　　果不其然，她刚说完就听到了远处哄闹的声音，夹杂着几声沈堇闲的低笑声。
　　她轻拍了下苏艺的肩头，边往外跑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很快便消息在了视野中。

　　苏艺到了夏绾所说的那个露台，用呼气吸气缓解着自己的情绪，很快就听到了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几秒钟后，男声响起，“夏绾？”

　　她强装淡定地转过了身，眼神里佯装出许久的茫然与不解，“你好，请问您是......”
　　沈堇闲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不少，长舒了一口气后才道：“夏小姐，你好，我是沈堇闲。刚才失礼了，我有一个朋友跟你同名同姓，我还以为会是她。”

　　俩人攀谈的时候，夏绾恰巧到了酒店的地下车库。
　　光线有些昏暗，只有几盏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微弱光芒。

　　怕遇到熟人，夏绾不由自主地佝偻起了腰，便显得一举一动都有种鬼鬼祟祟的感觉。

　　倏地，在接近拐弯的一处偏僻地方，另外一边又是下坡路。
　　强光让她半眯起了眼睛，静等着来车停下。

　　没让她失望，司机反应很快，及时刹住了车。
　　轮胎擦过地面的声音十分尖锐刺耳，就好像是在人的心脏上狠狠地划了一刀子。
　　夏绾受到的惊吓不小，只觉得身体骤然失去重心往前扑倒，连忙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然而半晌只摸到了几颗硌手的纽扣。
　　她侧头，终于缓过了神，“谢谢。”

　　搀扶她的人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额头上渗满了细汗，语带紧张，“小姐，你有没有事？我们老板让我带你去医院。”
　　夏绾本就没什么大事，只是反应不及有些心跳加速罢了，忙摆了摆手，站起身的时候凑巧看到了车上倚靠在后座睡着的人，却也只能看见无框眼镜的一点边角。

　　男士坚持着要送她去医院，最后强拗不过她只好放她离开。
　　看着从眼前疾驰而过的新款黑色奔驰，反倒是车牌号后面的几个八更加吸引人的眼球。

　　送完苏艺回了学校，夏绾实在被折腾得有些累了，幻想着能够一回家倒头就睡。
　　谁知刚踏进奢野居的正门，一偏头就看见了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
　　这幅场景，还这么严肃，让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落跑的事情是否已经露馅了。

　　撩起裙摆坐下后，柳佳影迅速挪动到了她的身边，并十分亲昵地挽住了她，笑眯眯地问：“怎么样？见到了没？”
　　她还未来得及出声，就听夏楚霖接着道：“酒会后半场你怎么出去了？”

　　“里面太闷了，我就去露台待了一会儿，”夏绾冷着脸回，接着露出一副好似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来，“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们，我......其实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他是......”
　　是......是......她突然卡了壳，主要是在努力回想仅听过一次的那个名字。

　　“是......”夏楚霖与柳佳影低下身来，同样好奇她说的人究竟是谁。

　　“沈堇阑。”夏绾顺嘴说了出来，心虚的感觉只增不减，毕竟她连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谁？你说是谁？”夏楚霖拿开怀里抱着的靠垫，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不灵光了。

　　“你说的是沈氏集团的大公子沈堇阑？就是那个眼高于顶，看谁都不顺眼，在家里唯我独尊的沈堇阑？”柳佳影头一回完全不用思考能如此飞快地形容一个人。

　　她莫名愣住，已经在心里给这位“沈堇阑”有了初步的描画，若是听到了她刚才说的话，定会闹得鸡犬不宁，说不定第二天就会传来沈夏两家解除联姻的好消息。
　　只不过到时候她只能多做祈祷，希望对方知道她的恶劣心思后不要怪罪并宽恕于她。

　　夏绾略显恐慌地点了点头。

　　几乎是下一秒，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几近要晕厥，更戏剧的是，这次换为夏楚霖扒着沙发扶手哭丧着问她：“一定要是他吗？”

　　她下意识瞟了一眼对面的两个人，继续点头。

　　半晌后，看着她拎着裙子上楼以后，夏楚霖跟柳佳影面面相觑，眼眸黯淡到了极致。
　　如若两个人是两情相悦，那么强行拆散就显得有些过于残忍了。
　　不过还是要庆幸夏绾挑明了，万一到时候订婚宴沈堇阑跑来搅局那就太可怕了。

　　消息很快便从夏家传到了沈家。
　　一群人围坐在客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有些苦大仇深，并觉得事态已经朝着愈发棘手的方向发展着。

　　沈堇闲本就玩心重，对于莫名其妙落到身上的联姻有一肚子的苦水，而且他对于满身书香气的女人确实没什么多余的兴趣。
　　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个女人怎么会看上沈堇阑那个疯子？

　　“他什么时候回来？”
　　坐在主位的人是沈氏集团的董事长沈东贤，深邃阴鸷的一双眼眸显示着他此刻有多不耐烦。

　　“董事长，大少爷傍晚刚刚回国，现在在赶回来的路上。”
　　出声回答的人是沈家工作多年的管家张伯，约莫四十岁的样子，两鬓因为操劳早就泛了白。

　　“你们自己商量吧，我先上去了。”
　　声音沧桑又略显疲惫，坐在单人沙发上的老人撑着拐杖艰难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后抬手招来了不远处傻站的年轻女孩子。

　　“爷爷，您慢点。”
　　女孩子立马了然，迎上去以后搀扶着老人朝楼上走去。

　　沈东贤见此也跟着起了身，目送着俩人离开，小声道：“爸，你......”

　　客厅内的人所剩无几，沈堇闲能猜到待会儿家里会变成怎样一副血腥场面，也急匆匆地上了楼。

　　没多久，明亮的车灯隔着偌大的花园照了进来，最后在一整排车位的中间停了下来。
　　景观灯柱常亮着，将屋外照得恍如白昼，外边的人踩着安置了引路灯的石阶往上走，步伐有些匆忙。

　　来人推门而入，穿过前厅到了主客厅，将搭在胳膊上的西装外套丢在了沙发上，俨然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平静道：“父亲。”

　　沈东贤“嗯”了一声，抬手支走了紧靠着自己坐的女人，这才进入正题，“电话里我给你说的事情，你怎么想？”

　　“什么事？”他挑眉回。

　　这是要将装傻进行到底了，沈东贤不介意再说一次。

　　“你跟夏家那丫头结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