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春风里》游知

32、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你看，你想要吃些什么？”

　　迟春景问完，看着空旷的厨房，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她忙转身指了指冰箱，示意他去打开，他却只见她像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拿出发圈，旋即，变出一颗饱满的圆团来。

　　他不禁，微垂着脑袋，抬手抵住牙关，默默忍笑。转眼，见她示意自己，他忙敛下笑容，打开冰箱后，却不由地耸了下肩。

　　“哇哦……你这是冰箱，还是化妆间。”

　　在这句惊讶的陈述里，游江南默默平复起心绪，转脸回看时，他发觉除却一层摆放着整齐的酒水外，其他几格皆错落有致地堆叠着各种面膜及化妆用品。这一发现，不禁令他再一次地动荡起来。

　　“是吗？”迟春景闻言，不由挑起眉来，指给他看，“这不是吐司吗？女孩子……化妆品多点，怎么了，不是很正常嘛，你少大惊小怪的！”

　　“哦。”在她瞪向自己后，他敛神看回冰箱，小心翼翼地拿出那袋藏在化妆品后方的吐司，转眼，看向搁置在保鲜层里的圆圆滚滚的鸡蛋们。

　　见他犹豫，迟春景瞬时抬起手来，往他后背去，随之恨道：“吐司和鸡蛋都是我才买的！”

　　“是……吗……”

　　他轻飘飘的尾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探寻之意，这让迟春景不由得抬起眼来，当她看到他闪现在眼底的笑意时，不知为何，她却突然心慌发怵。

　　她开始思索。

　　是不是，不应该带他回家。

　　半刻犹疑后，迟春景斟酌道：“也可能……是我上周买的……”

　　于是，一切都变得不再可控。

　　“要不，你还是看看，有没有过保质期吧。”她回神后，忙找补道。

　　“嗯。”

　　游江南轻点了点头，转而，移开视线，取出几枚鸡蛋，便见他合上冰箱，走回操作台旁，举起包装袋慢慢看上一眼，随即他转过头来，哼着声地说：“也就……才过期两天而已，没事儿，还是可以吃的。”他笑完，不敢再看向她，只垂手寻找着，等他将吐司都放到面包机里后，他不由自主地再次转过身来。

　　“你确定，不吃吗？”

　　“不吃。”迟春景闻声，只晃了下脑袋，她思忖的目光仍落在位于拐角处的整箱甜橙上，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继而，慢慢托起手。

　　“你怎么买这么多橙子？”他不禁走上前来，忍不住地问道。

　　“因为……”只看迟春景随手拿起一颗胖嘟嘟的甜橙，往鼻尖放去，“它家一箱起购。”

　　“哦，这样啊。”他状似了然地点点头，“那……好吃吗？”他随手掂了一掂手中甜橙。

　　“不知道。”见他手下一松，差点砸到自己，迟春景错身避开后，无奈地耸肩道，“去年那箱的味道还不错，今年买的这箱，还没开始没吃呢。

　　“哦……”

　　听他长长的叹出声来，迟春景冷冷呵出声气音，她横了他一眼，扬手打开橱柜后，取出一只圆形托盘。

　　她半蹲在纸箱前，安静地挑捡着。

　　“那你……”几经犹豫，他作出稀奇的模样蹲在她身旁，“现在是要吃它吗？”

　　“不是。”她头也不抬地说。

　　“啊？”见她否认，游江南不禁歪头思索。

　　“主要是，它剥起来比较麻烦。”看他皱眉，她默叹一声。

　　“哦……”他垂着眼睛地，暗着声地长哦起来。

　　转瞬，便见迟春景猛地将黄澄澄的果子举到游江南面前，霎时，那刹黯然无力的闷音被截断至舌端下方。

　　“怎么样？”她仰脸看向他，“闻到没？是不是很好闻？”她略显快意地问。

　　“咳……”他呛咳一声，忙含下声去，忍不住往她身前贴了一贴，而后，点下头来，“很香，感觉会很甜的样子。”

　　“是吧。”她忽地得意地笑了起来，随之，抱着果盘，起身往外间走。

　　“你干嘛去？”看她要走，他忙跟了上去。

　　“去下客厅。”她扬声应完，便见他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

　　待她垂手将银色托盘放到奶白色的茶几上时。迟春景直起身来，看着满目鲜橙，不禁抱着胳膊地晃下脑袋。

　　我现在，可真是越来越有耐心了。

　　她暗自叹完，转眼，就看游江南绕着茶几，正一遍又一遍地跑来跑去。他绕下几圈后，清了清嗓音，似是纠结地问：“你应该知道，橙子是用来吃的吧？”

　　谨慎问完，便见游江南慌向往四周看去，最终，他缥缈的视线落在她纤长的暗影中。

　　一瞬间，许多粗言暴语滚落嘴边。想了想，迟春景决定动用武力，她伸手拿起一甜颗橙，欲砸向他。

　　“你干嘛！”他霎时一惊，忙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一退。

　　“你再盯着我的影子看！”她压着声说，“我就……”

　　“你就干嘛？”躲在茶几后方的人影，突然兴致大发地探头回看。

　　“赏你了。”在这瞬自然而然的流畅里，迟春景却察觉到一丝索然。顿时，就见她掀手，向前一丢，看他手忙脚乱地接下，她软身倒在沙发里，“你快去吃饭吧。”她恹恹说完，便抵住泛起闷沉的脑袋，垂下视线，探手去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哦。”

　　游江南在她沉寂下来后，宛如游神般地抱着撞入怀中的甜橙往厨房走。没一会儿，他又探出头问。

　　“我多做了一份，你要不要一起吃呀？”

　　躺了半刻的迟春景仍觉怅然若失。待萧瑟的身体温暖起来，她起身往卫生间走。此时，她刚洗净双手，正低头思忖着要不要喝点酒时，忽听询问声响。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就见他正清清郎朗地看向自己，她瞬时呆愣。半刻后，她点头道：“拿来吧。”看他闪走，她张了张嘴，继而，迈步走进厨房，缓声问。

　　“你想喝点什么？”

　　“啊？”他不知她会跟上前来，他在惊跳中转过身去。

　　看他一副丢魂模样，这令本就闷躁的迟春景恨不得伸脚将他一脚踹到西伯利亚去。转眼时，不经意间，她忽然瞟见正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台上的缤纷落雨。

　　一瞬默然里，迟春景大口地透出气来，她扬起唇角，静心细问：“我是来问你，想喝点什么酒？”

　　“哦。”他听清后，只低低应下声来。
　　“你是不是只会‘哦’！”

　　她促然扯下沉静着的心弦。

　　那圈圈绕绕的，纠缠成毛线球般的心底密语，一经拉扯，便不可自抑地散落。由此，延伸出一条长长的缀着开关的线头。

　　“不是啊！”见她生气，他木木站在一旁，顿了又顿，轻声回问，“你想喝什么？”

　　看她转身。

　　他忙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家有什么啊？有什么，我们就喝什么呗。”

　　她停在酒柜前，抬脚踩向他。

　　“哎，我想起来了……”他僵着身体，假作思考，“你想，喝热红酒吗？”

　　迟春景没有回答，只打开橱柜，递给他一瓶不知在何时启开的红酒，便绕过他，径直歪在沙发上，兀自垂神。

　　游江南虽难过，但是也只，敛下神思，往厨房走。

　　半晌后，他将溢满酒香的小奶锅端了出来，等他把厚切的三明治与月牙般的甜橙都摆放到茶几上时，这让半躺在沙发上的迟春景莫名晃了下神。

　　抬眼，见他正凝神捏起一把银质汤勺，浅浅搅向浓郁液体，待他轻轻慢慢地盛出两杯暗色酒水后，又见他将正冒着热气的玻璃杯往里侧推了一推，转而，便看他垂手拿起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含着声地往嘴里送去。

　　看他乖乖巧巧地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隐在无声角落。

　　迟春景在混乱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落在地毯上的左腿，哼出冷音时，她不由心道，好想骂人，我又没招他惹他，他到底在委屈些什么哦！

　　她虽未出声，但架不住眼神扫射的游江南只得小口小口地咽下嘴中食物，等口腔干净起来，他似是鼓起勇气般地直起身体，扬起甜甜的笑容来。

　　“还是吃点东西，再喝酒比较好。”他如是说。

　　她不禁发起呆愣来。

　　含在唇边的谩骂忽地像是泡发在口腔里的白色馒头，绵软，残涩。等白雾雾的口感全都延展下去时，迟春景只觉心头一噎，那丝不顺畅的感觉在意识到后，更加难忍起来，她止不住地往下咽着气去。

　　她在彷徨中，亦也止不住地看向他。

　　可。只一刹，他笑融融的视线便消失在无边的尽头里。

　　长大后的人类，更善于温和而礼节性地劝慰。生怕，他人不耻这份善意，也囿于，他人会将这份好心转化为更大的压力。

　　“哦。”

　　迟春景回过神后，学他淡淡哦了一哦，她滑下沙发，坐在地毯上，撑着脑袋地拿起放在餐盘里的三明治，百般无趣地吃了起来。可游江南在她坐下后，不知那根弦搭错了，竟笑得十分动人，只看他欢笑着说：“我刚尝了一下，这个红酒还蛮好喝的，我看人家都说，女生喝热红酒好，对身体好。”

　　“哦。”她晃着脑袋，懒懒掀了下眼皮。

　　“哎呀，你怎么不吃橙子呀，我刚在厨房时，不知不觉都吃完了一整个呢，真的好甜，好好吃呀……”

　　他还欲喋喋不休，便看迟春景啪的一声搁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斜睨向他，挑眉道：“这是我家，还是你家！”

　　“你家，你家！”游江南连连应声时，忙将摆放齐整的甜橙连盘托起，双手呈至她面前，“你快吃啊！不然，又只能放在那里看了……”

　　在他吸着笑，颤着手地收回果盘后，一直垂着脑袋的迟春景却闷闷笑了起来，她放下刚拿起一牙的甜橙，扯出面纸，随手往眼睛上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