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第十六章 ...
-
016:
“闹?”江清予问:“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我在闹?好,就算我在闹,你难道没有看到布告栏上的那些照片吗?不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我说了,我有眼睛,我会自己分辨!”
“可事实就摆在那里!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个靠爬男人床上位的…”
“江清予!”
谢渡出声打断她的自轻自贱。
江清予沉默片刻,道:“有些事,即便你不说我不说,还是存在的。你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只会被拖累。”
“我说了,我不在意这些。”
“……可我在意。”
她过过那种不人不鬼的生活,比谁都清楚到底多难熬。
她已经这样了,已经从骨子里腐烂生蛆了,不想谢渡因为自己,也过上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想到这,她不禁嗓音发抖的继续道:“谢渡,就当我求求你了,你以后、以后能不能……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别再管我了……”
她说的话薄情又冷漠,一双眼睛却红红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谢渡看了片刻,到底还是叹息着服了软:“江清予,我腿疼。”
江清予顿时慌了,无措的看着他的腿:“那我、我该怎么做?”
她想起什么,哆嗦着掏出手机说:“你、你先别害怕,我这就打电话给你叫救护车。”
“不至于。”谢渡阻止她道:“先把我拉起来。”
“好。”江清予将他拉起来,并让他半边身子都压在自己肩头。
现在这会风雪正大,学生都忙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自己手里的伞都打不稳,哪有闲心关注其他人?
大多稀里糊涂地瞄上一眼,连脸都没看清,就自顾不暇的匆匆离去。
人类的渺小,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面前,体现的淋漓尽致。
此时此刻,江清予也再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她就这么无所顾忌的当众扶着谢渡,并捡起被刮到墙角的伞。
谢渡注意到她的一双纤细的手,在风雪中冻得通红,便接过她手里的伞说:“我来吧。”
“好。”江清予也没勉强,将他的手臂搭在肩上,吃力的搀扶着他。
一方小小的黑色伞面下,两具年轻的身体,是从未有过的靠近。
只是当天晚上,谢渡还没怎么样,江清予就因为淋雪受凉又高烧烧到四十多度。
她体感不太行,症状看着特别严重,浑身都在止不住的痉挛抽搐。
好不容易情况稳定下来,迷迷糊糊间听到谢渡在跟人打电话。
好像是之前那个姓徐的医生,想让他上门给她挂盐水。
奈何现在雪下的太大了,徐医生年纪大,出不了门,拒绝了。
谢渡不肯放弃,放低姿态不断地再三恳求。
在江清予的印象里,从未见过谢渡这般放低姿,好话说尽。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似的,难受的快喘不上气了。
终于掀开沉重的眼皮,她在混沌涣散的视线之中缓了许久,才看到谢渡正披着外衣,守在自己身边。
那边徐医生拒绝之后,他无奈挂断电话,用被凉水浸湿的毛巾敷在江清予的额头上,给她做物理降温。
目光对上,连忙询问道:“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江清予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像被人敲碎了重装回去似的,嗓子也一度干哑到隐隐作痛,怎么可能舒服?
不过听谢渡都这么问,却还是摇了摇头,说:“没……”
谢渡看着她烧的通红的脸没说什么,只是用一种哀伤又无奈的眼神看着她,并将她被高烧烧热的毛巾打湿,重新敷在她的额头上。
江清予现在高烧不停,必须得赶紧降温。
奈何她整个人都躲在被子里痉挛打寒颤,还一个劲地喃喃着说冷。
谢渡只能一边给她加被子盖衣服,一边给她用冷毛巾做物理降温。
毛巾换了一条又一条,温度却丝毫不见消褪。
谢渡看着依旧显示四十多度的体温计,眼底的担忧再也止不住。
他伸手替她拂开浸湿的刘海,同她商量说:“江清予,你现在高烧不退,我们要去徐医生那边挂盐水。”
不知是今晚的天气太冷,生病太敏感脆弱,还是他的语气太温柔,江清予只觉鼻尖猛地一酸。
在她过往十八年半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人像谢渡一样关心她,甚至连同她说话的时候,都带着淡淡的哄。
仿佛她是一朵被人捧在手心上、备受呵护的娇花。
生病吃药,难受叫医生,有需要就花钱。
曾经,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这般直白而冰冷,没有一丝人情味与温度。
除了那些虚假如泡沫般的电视剧剧本,她从来不曾幻想过有人这么纵着她、宠着她、哄着她。
偏偏谢渡出现了。
江清予一时间分不清这究竟是自己臆想的梦境,还是现实世界,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将这一切烙刻进眼底。
谢渡看着她发红的眼圈,以及在眼眶打转的泪,有些无措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清予摇头:“下雪了……”
谢渡瞬间意会。
他明白她担心下雪没法出去,便温声安抚她说:“没事,我背你去。”
江清予依旧摇头:“腿……”
谢渡的腿不好,前面才刚受了伤,哪里背得动她?
而且还是在这般地滑的雪天里。
谢渡叹息一声,用指腹小心将她脸上的泪水轻轻揩拭掉,说:“我腿没事。你现在烧得很厉害,再不去看医生降温的话,我怕会烧成肺炎。”
“可是……”
“没有可是。”
谢渡不再啰嗦,一把将她从床上捞起来,里外裹了好几件衣服,帽子围巾手套,更是一件不落。
江清予现在浑身没有力气,疲软的连站都站不起来,完全任由谢渡为所欲为的将她收拾打包出门。
雪,依旧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寒风呼啸,这片白茫茫的雪雾被催带出金戈铁马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极具压迫感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江清予不知道现在具体几点,只知道天黑压压的一片,暗沉到没有一丝光亮,有种末日降临的意思。
房顶、树上、灌木丛里堆砌了厚厚一层积雪,树干被压弯,水管结冰冻裂,本就杂乱无序的电线也不堪沉重,拽着电线杆一起砸倒在地上,将路边不知道谁家的车子一起砸倒。
整个姜城,不知道有多少居民楼和九和苑一样,因为停水停电而陷入到一片混沌恐慌的黑暗之中。
20xx年,她在姜城看到的第一场雪,来的如此热烈而不留余力。
谢渡刚背着江清予走出居民楼,就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刮的一激灵。
冷,实在太冷了。
口中呼出的热气迅速凝结成一片热雾,她掂了掂背上的江清予,温声询问她:“冷不冷?”
江清予现在整个人烧得晕乎乎的,没有半点精气神。
她软绵绵的将脸埋到他温热的脖颈里,头顶着他的脸颊与下颌,瓮声瓮气的回复道:“不冷。”
说谎。
谢渡能清楚地感知到,现在的风实在太大了,寒意似乎能直接从棉衣渗透到皮肤里面,冷得叫人直打哆嗦。
如果有其他选择,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带江清予出来。
只是没办法,他现在必须要带江清予去陈医生那挂盐水。
不然任由她这么烧下去,他真怕她会因此出个好歹。
谢渡满心满眼都是江清予,以至于忽略了自己的右腿。
他的右腿一到冬天就疼的厉害,之前为了护着江清予,摔了一跤不说,现在还背着个成年人。
抬腿落脚间,骨骼传来的撕裂感,疼的他冷汗都出来了。
他咬着牙没出声,就那么默默背着江清予,一步一个脚印。
平时仅仅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人出来到现在,已经将近半个小时了,却堪堪只走了个大半。
伴随着在户外的时间越来越长,江清予能清晰感知到,自己身上的热量正在慢慢流失,血液也在慢慢凝固。
她觉得自己每一次的呼气,都在将身体里仅存不多的热量慢慢排出。
每一次的吸气,却又是混杂着雪点的彻骨凉意的摄入。
热量越来越少,身体越来越冷,视线越来越涣散,脑子也越来越混沌。
江清予眯着眼,艰难地打量着面前这片白茫茫的世界。
呼啸的声中,遍地都是积雪,地面上的一切以及周边的店铺房屋,甚至连山茶花墙都被皑皑白雪覆盖住。
什么都看不见,入目皆是雪色。
曾经,这条处处充斥着热闹烟火气的街道,现在却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空阔寂寥到可怕。
不知地上积雪太厚,地面太滑,还是谢渡的腿已经达到了极限,他右膝突然没有预兆的痉挛着跪倒在地。
身体传来短暂的失重感,江清予混沌的思绪陡然清醒。
“谢、咳咳,谢渡你、你没事吧?”她边咳嗽边焦急的询问。
谢渡疼到五官扭曲,却还是坚持先问她的情况:“没事,你碰着没?”
江清予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摇头说:“……没。”
“没事就好。”
谢渡松了口气,艰难的从雪地里站起来。
江清予能听到,他每动一下,骨骼就传来咔咔作响的声音。
她听着他沉重的喘息声,又望了望那只直打哆嗦的右脚,眼底的担忧混杂着心底的酸涩揉成一团,压着她快窒息了:“谢渡。”
“怎么了?”他回复她的声音,依旧还是带着丝不怎么明显的哄。
江清予知道的。
谢渡虽然冷,也总是凶她,惹她哭,可他对她是不一样的。
正是因为知道这份特殊,所以此时此刻,她的心才会格外的痛,像是被一把钝刀一刀一刀、慢慢地凌迟。
她强压着心头的痛意,问出了自己一早就好奇的事:“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以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