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城》伍拾一

3、玄科技（三）

　　七个月之后的一个下午，王局长刚刚回到办公室。小李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

　　\"王局，郑总来了。\"小李把门打开个一人宽的缝。

　　没等王局说话，一个谢顶的微胖男人从小李刚刚闪出的空档中挤进来。王局朝门口说了句\"去吧\"。

　　门被关上了。

　　郑总轻声说：\"王局，还是那个事，您帮帮忙，找找那两个人。他们手里的项目没了太可惜呀！\"

　　\"你说这个王雍，他……，那两人都是玄科技的技术大拿，哪能随随便便就都给开了呢？\"王局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郑总是国内一家药业集团的董事长。收购玄科技之后，郑总马上任命王局的侄子做了玄科技的一把手。玄科技停产整顿三年，虽然没有任何生产经营活动，但仍然会正常给所有员工开工资。余玄之所以这样做，为的是留住人才，以便东山再起。王雍上任之后，为了立威，立马把两个看不顺眼的技术经理给解雇了。不仅如此，其它的人事调整方案也在酝酿之中，还美其名曰\"机构改革\"。

　　郑总得知此事，没敢说王雍的不好，只是委婉地跟王局说了一下。王雍的\"改革\"才被及时叫停。但是，被解雇的两个技术经理已经不知去向。

　　王局静了一小会儿，对郑总说：\"这样吧，你跟我出去一趟。\"

　　两个人刚出门口，小李正从旁边的办公室里出来，看见王局要走，说：\"王局，您要出去？十分钟后的会--\"

　　\"你跟办公室说一声，会改到明天上午。对了，你也跟着我去吧！一会完事儿，你跟我下边企业走一走。\"

　　\"好。\"小李答应一声，跟在王局和郑总的后面，用电话安排会议延期的事情。

　　上了车，王局吩咐司机：\"昂昂溪街8号别墅区。\"接着，又回头跟郑总说：\"咱们去找找老刘头儿，他肯定知道余玄在哪，找到余玄，那两个也就找到了。\"

　　\"王局，您告诉我这个人在哪，我去问一声就行了，您还亲自跑一趟。\"

　　\"不行，这个老头有时候挺倔。一般人去，他还真不给面子。\"

　　司机打开自动驾驶系统，开始设定路线。此时，所有的车辆在出厂时都标配自动驾驶系统。路上所有的公交车和出租车早已不再保留司机，全部由中央控制系统进行集中控制和管理。只有达到一定级别或者社会地位的人，车上才会配有司机。这些司机大多数时候只是监控车子的行驶状态，极少进行人工干预。

　　车子开动起来，发动机发出极轻的机械转动的声音。此时，氢能源车尚未普及，满街上跑的都是电动车。王局仍然喜欢这种传统的燃油动力车。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代表着一种身份。毕竟，燃油的价格已经十分昂贵，这种车不是谁想用就能够用上的。

　　郑总坐在座位上，身子微微往前探了探，凑近一点说：\"王局，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到法院告他们。他们把在企业工作期间的成果据为己有，我们一告准赢。\"

　　王局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眼睛盯着前方，并没有回头，说：\"不行。你有啥证据说人家把项目资料都带走了？光凭道听途说，就到法院起诉人家，那法院能支持你？你不了解玄科技，它跟一般企业不一样：负责各个项目的人都是单打独斗，各自独立，互相之间不通信息，只对余玄一个人负责；所有的关键环节都由项目负责人自己搞，下边的人只管负责外围的非核心流程，根本不知道具体情况。人家要是一口咬死了，就说根本没你说的那些项目，你有啥办法？\"

　　\"你说的这个，还真邪性！一个企业还能这么搞，余玄也不怕他们带着项目自己单飞？\"

　　\"你这就是不知道玄科技的底子。这都是老刘头儿留下的规矩。这你得佩服人家。老实说，玄科技真是科研型工作者的天堂。\"说到这，王局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小李很有眼力见地掏出打火机，凑上去点燃了那支烟。王局深吸一口，把烟吐出来，瞅了一眼小李，继续说：\"这个老刘儿头啊，估计你们年轻人还真不知道。不过提到利民学校你肯定知道。\"

　　\"那是咱们这最好的学校！\"

　　\"这个老头儿叫刘志民，就是利民学校的老校长！这所学校是他一手创办的。后来，他年纪大了，就退出去不干了。这个老头儿当年跟余玄他爸关系很靠。玄科技就是他帮着余玄他爸搞起来的，专门招那些特别聪明的有阿斯伯格特质的人进去搞研究。可以说，没有刘志民，就没有玄科技。\"

　　\"王局，什么是阿斯伯格？\"小李十分自然地表现出一脸好奇。

　　王局很乐意居高临下地给下属讲一讲，说：\"看看，平时不注意学习，什么都不知道吧！原来我也不知道，后来专门了解了一下，才有点明白。简单点说吧，阿斯伯格就是一些天生的情商特别低、不懂人情世故、干事还特别执着的一那么类人。但是，这种人里边，有一部分人的智商特别高。这个老刘头儿，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现在都八十多岁了。据说，这个人本身也是个阿斯伯格，非常聪明。他小时候家里挺穷，要啥没啥。他上学的时候还好，学校里边人际关系简单，只要学习好，就没什么问题。等到参加工作之后，他工作非常努力，干得也好。可是，他情商低，就知道埋头苦干，也不会跟上级和同事处关系，一直也升不上去不说，还经常被人算计。到最后，苦活累活都是他干，好事一点捞不着。干了二十来年，跟他一起参加工作的人都升职了，有的都干到经理一级了，他还是原地踏步。关键是，他如果不升职，工资待遇也上不去。\"

　　王局又吸了一口烟，接着说：\"最后，这个人心灰意冷。听说到四十多岁的时候，他就辞职不干了。那时候咱们国人都很重视教育--当然现在也重视，他就办了个教育机构，专门收那些看起来不太听话、但是实际上又很聪明的孩子，尤其是有阿斯伯格倾向的孩子。当然了，正常孩子如果想去，他也收。由于他干事认真，又挺有想法，课教得又好，这个教育机构就越办越火，没几年，就发展成全市有名的民办学校。当时，有一家企业的老总，他的儿子是个典型的个阿斯伯格，送过好几个学校，都适应不了。后来，这个孩子被送到刘志民的那里。你说怪不怪，这孩子一到他那儿，什么都好，简直是天才中的天才。你猜这个老总的儿子谁？\"

　　\"……不会是余玄吧？\"

　　\"对喽，就是他！余玄他爸经常亲自送儿子去刘志民那上课。一来二去的，他跟刘志民就处熟了。他们没事经常在一块聊天儿。余玄他爸就露出想要转行的想法。刘志民就跟他随便一说，说以后搞生物工程肯定有发展。这个人就跟刘志民商量，让他给他出谋划策。老刘头儿就帮着他张罗，成立了一个研究机构，专门搞生物制药和基因工程。这个机构就是现在的玄科技。当初，玄科技招收的那几批人都是刘志民亲自挑选的，听说全都是带有阿斯伯格特质的人才。\"

　　\"那……王局，他们为什么专门招些这样的人呢？\"

　　\"你想啊，这一类人思想都特别单纯，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在社会上多数生活得不如意，很累。只要给他们提供稍微好一点的报酬和福利，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他们就会一门心思搞研究。这些人绝不会像一般人那样整天勾心斗角、到处搞事情。所以，玄科技里的工作氛围特别好，人际关系也简单。这个刘志民把这些人招进玄科技之后，余玄他爸无条件地给他们开高薪、买好房、配好车，就让他们一门心思搞研究，不管能不能出成果。\"

　　\"那这个人不是有点傻吗？万一不出成果，那不赔了！\"郑总摇头说。

　　王局看了他一眼，说：\"余玄他爸当年是房地产大佬，养这些人那点钱，对他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再说了，研究生物工程，毕竟不像搞飞船、造星舰那样，摔了一艘再造一艘，动不动就把钱儿烧没了，四处找银子。搞生物工程虽然也烧钱儿，但是相对来说要温和一点。可一旦研究出成果来，回报就相当可观了。\"

　　\"房地产那么赚钱吗？\"小李一脸懵。

　　郑总说：\"哎呀，你是不知道呀，本世纪头二十年，那房地产行业火的不得了。当年，搞房地产的人都赚飞了。我那时候还在念书，要不，没准我也干房地产了。

　　王局说：\"余玄他爸是真有头脑！他正好是在地产行业最好的时候退出来。没过几年，那些没转型的公司基本全都完蛋了。当时，国内为了突破国外技术封锁，加大力度发展高科技产业，像半导体芯片、人工智能什么的，投入了相当多的精力和金钱，虽然进展很快，但毕竟是后发，一时还赶不上人家。\"

　　车子行驶得虽然快，但是很平稳，车内也很安静，小李听得十分专注。

　　王局接着说：\"后来，国家政策又开始往生物技术上倾斜。借着这股东风，才十几年，老刘头给余玄他爸招的这帮人就给玄科技搞出好几个新药，专治那些个原先治不了的病；有的自己生产，有的卖专利，这钱又赚飞了。后来，老地产商没了，刘志民也退出不干了，就把玄科技交到余玄手上，但是在管理上，还是秉承原来的路子。听说，人家还往人工智能方面拓展业务呢！\"

　　王局一时说得兴起，似乎有些神往。他缓了缓，说：\"玄科技的人，那待遇是相当好了，我都比不了。不过，相比之下，我更佩服老刘头儿。这个人是真聪明！你们想想，这余玄是个典型的\'阿斯\'，到社会上肯定也是不合群，到处受排挤，混得肯定还不如老刘头儿。他弄这么个个性的企业给他干，招的人也都和他一样。这一招儿一般人想不出来！\"

　　\"那，他办企业，总得跟社会上的人打交道吧？还不是一样！\"郑总故意引着王局往继续往下说。这是一种不露痕迹的恭维和讨好：故意表现出自己的肤浅，反衬出对方的想法独到。

　　\"这就是老刘头和余玄他爸的高明之处。人家研究出来那东西，都是独一份，销路好着呢，根本不愁卖！别人都得上赶着和他们做生意--谁跟钱过不去呀？这就弥补了余玄性格上的缺陷。\"

　　\"玄科技这么好！我说好多人都到处托关系想进玄科技呢！\"小李说。

　　\"你以为呢！\"王局收住了嘴，不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