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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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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子一大清早就站在了门外,手指别着耳朵边的碎发,一脸期待的望着打开门的人。张三子顶着一头精致的凌乱短发,一望可知的情人脸,做出这种举动和表情的时候有一种微妙的我见犹怜。
开门的是老梵。张三子的脸上转换出的是那种预料之中然而依然失望的落寞。
张三子身材很好,细腰长腿,有前有后。她摊开了倒在沙发上的时候,短裙下笔直的腿摆放在茶几上,十分撩人。比较浪费的是,这些人不包括房子里的两个男人。老梵端正的坐在一边,措辞严谨的对她说:“小傅出门去了,他说让你回去。”
“我知道了。”张三子漫不经心的回答,从包里拿出烟来,在茶几下找火机。
“你还不回去吗?”
“啊。”
张三子最终在小傅的房间翻出一个火机,打了几回,没气了。她手一甩,丢进了垃圾桶。
“不要紧,我等他。”
老梵劝说无效,绝望的回去杨林清房间,拽着刚刚收拾齐整的杨林清,“咱们去旅游吧。”
“小傅女朋友过来了?”“咱们去旅游吧。”“不去,这个月工资还没发,没钱出去。”“我有……”
老梵的话给杨林清瞪回来了,他仍不放弃的嗫喏着:“去近处也行啊。”
杨林清没再理他,推门出去跟张三子打招呼。在傅以兴走马观花般更迭的女友中,杨林清竟然是记得她的。原因无它,张三子在上海读书,是傅以兴外派之前的女友,寒假一直跟傅以兴住在这里,三月开学以后还滞留了一段。杨林清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刚好她走,当天夜里她的嗓音给杨林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走以后,傅以兴顺势走上了猴子掰苞米的不归路。
张三子的到来让老梵很困扰。
她收拾了傅以兴的房间住进去,收拾了客厅,收拾了厨房,收拾了阳台;帮杨林清和老梵洗衣服,熨衣服,熨到一个内裤的时候杨林清红着脸一把抢过来。她把他们所有的碟都整理一遍,带色不带色的整齐分开;把冰箱里的过期食品清理干净,填满了水果和啤酒;从厨房翻出一个巨大的水晶盘子,炮制了一份蔬菜沙拉端出来。
老梵端坐在沙发上看着张三子变魔术一样把整个房子焕然一新,接着端着盘子进了杨林清的房间。老梵还是很困扰。
唯一能让老梵认同的好处是,张三子在晚饭时间发掘了“楼下那家”一道新的可食用菜,水煮鱼。杨林清不太能吃辣的,张三子诚邀他品尝新菜的情况下被迫挟了几筷。他后来呛红了脸喘气,张三子帮他倒水,老梵坐在对面看着他,脸上挂着笑。
在连续吃了两晚闭门羹之后,老梵白天看见杨林清就有点冒火。拽着他出门,在楼道里匆匆的拥抱。掩上厨房的门,听着客厅的动静,一边镇压反抗一边迫不及待的吻。老梵脸上带着新添的青肿,神色平静焦虑涌动的在房子里转悠。最后还是想说服张三子离开。
“不要等了。他说让你别等。”
张三子把房子里能干的活都干完了,蜷缩在沙发上,意态阑珊的拿着电话一遍一遍的拨同一个号码,无人接听。她有点迷怔,恍惚的抬起头看着老梵。
“好合好散吧。”
听到了一句奇怪的话,不像这个人能说出来的。张三子咧着嘴笑,“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亲热了?”
老梵几乎要点头了。
张三子从跟前的老梵看到房间里出来的杨林清,笑着拔高了嗓子:“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我保证不偷窥。”
杨林清冲过来拖走了老梵。
张三子不介意,老梵也不介意,然而杨林清介意。于是这个长假只能清汤寡水的一天天熬下去。老梵在房间听英文磁带,杨林清在房间听80年代的老歌,张三子在小傅房间放奇怪的日文广播剧。她中间出来溜达一圈,仰天喊道:“靠,不知道咱们仨谁比谁变态!”
唯一的福利是随着夏天的到来,社区的游泳池开放了,不到周末也没什么人,老梵拽着杨林清去游泳并且惊喜的发现他不会游泳。
蓝天下,清水中,搀着手,扶着腰,不小心滑倒的人有一瞬间整个挂在老梵身上。于是老梵搂紧了他压到水里去,在波光掩映下,在青天白日里,肌肤相贴,唇舌相接。身下的人惊恐的闭着眼,水中看去,洋溢着一点点脆弱,一点点迷乱。
在水里玩花巧的结果是上岸后被扁了。老梵揉着脸跟在气急败坏的杨林清身后,一边笑一边问:“明天再来吧!”
“滚!”
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杨林清好歹学会在水里浮着了。
他们湿淋淋的先后回来房子,张三子会抬起头笑吟吟的扫描一番。其余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机械重复打电话的简单动作。这回是杨林清想劝她,坐了半天,说出来一句:“回去吧。”
“回去干吗?”张三子饶有趣味的盯着他看。
“不回去干吗?”
“不知道呐。不知道能怎么样,不知道想怎么样。你知道?”
“……”
杨林清忽然就沉默了。
“我这学期毕业,大家都在忙着签工作了,跟他聊天的时候问过他的意思,他不说话。我说要过来,他说留在上海吧。我说等他回去,他说算了。”
张三子缩起两条腿,抱着膝盖慢慢吐烟圈。
“在一起三年,各自闹各自的,从来就没想过长久。所以呐,一下子要断干净也不容易。”张三子摁灭了烟头,“总觉得不踩他一脚就过不去!”
杨林清接不上话。
许多刻意抑或无意忽略的东西进了脑子。相遇、相识、相爱,萌动的情愫让相处变得简单而随波逐流。在这个遥远的城市中,在日夜颠倒的生活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介怀。那么,以后呢?
傅以兴最终是被杨林清找回来的,他沉着声音告诉他:“算了,给她出出气,让她走吧。”
出现在房子里的傅以兴前所未见的严肃,张三子站起来抱他,他拉着她的手进了房间。这个晚上,老梵和杨林清一起领教了张三子的嗓音。不同的是,这一回是哭声。从低到高,从饮泣到嚎哭,变着各式花腔的哭声从傅以兴房间里持续的传出来。有一阵声音弱下来,以为她歇了,不知为什么突然又拔高,直哭得天塌了一样。
杨林清跟老梵对望一眼,眼神里有点胆战心惊的意思。老梵从身侧揽住他,转过身把他贴在怀里。
“老梵……”
“我们走。”
“去哪?”
“好地方。”
老梵拽着杨林清出来,上车跟司机报了个地名,车子出了科技园区,一路上七拐八拐的进了老城区,转到一个大院里,最后在一栋有些年月的七层公寓楼前面停下。老梵领着杨林清上楼,楼道的灯全都不亮,老梵牵着他手,在黑暗里一层层往上去。似乎走到顶楼了,老梵在中间的门前停下,拿出钥匙开门。
“我跟你说过我在天都还有一套老房子吧。”老梵推开门,房间里空旷而陈旧,只有几样早些时候的家具零落陈设。灰尘不大,显然才收拾打扫过。“你上班的时候我回来收拾过,欢迎光临,就是没什么能招待你的。”
杨林清站在客厅中央转圈看了一遍,探头到各个房间打量。没什么东西可看,他却像探宝一样双眼闪亮。老梵一扇一扇的打开门,从阳台上进来看见他正对着墙上一张泛黄的照片仔细琢磨,笑着跟他招手:“小杨,过来,过来看。”
杨林清没听见。老梵索性跑过来拦腰抱起他就往阳台跑,一边喊“低头”,杨林清配合的低头过了门框,正想挣下地来,听见老梵在用一种近乎天真的语调在说:“小杨,你看。”
杨林清抬头,远远的墨蓝色的夜空中繁星密布,恍如梦幻。
在旧楼顶楼的阳台上,夜幕之下,老梵抱着杨林清,一起抬头遥望星空。一瞬间,眩晕一样美好。杨林清抱住老梵肩膀,慢慢溜下地来,吻在一起。
“来过我的家,就是我的人喽。”
“放屁。”
“小杨,这是不是叫夫唱妇随?”
“滚!”
从老房子回来已经是凌晨了,都没有困意,一路调笑着。
张三子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她站在门厅跟大家告别,容颜整齐、举止端祥,除了略红的眼皮完全看不出她是昨晚的悲情哭戏主角。
她展开双臂,从傅以兴旁边过去,拥抱了老梵,接着是杨林清。一个满怀的拥抱,犹有余韵的拍拍他的背,说:“要幸福哦。”
张三子挥挥手走了,没再看谁,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