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集证师》高纾悦

1、求职

　　早上九点，Z大应届毕业生专场招聘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苏慕华手里拿着五份简历，一边浏览招聘摊位上的信息一边和室友程诺进行讨论。两人身穿同款白色T恤，胸前印着张牙舞爪、活力四射的小黑猫，格外引人注目。这小黑猫是程诺亲手所画，以表达对他爱宠的相思之情。
　　苏慕华环顾四周，看着众多应聘的大学生，低声对程诺道：“老程，没想到咱们学校的毕业生这么多，难怪工作这么难找。你看那些人的简历，尤其是女生的，怎么那么精美，再看看咱们俩这自己打印的，我都不好意思投了。”
　　程诺看了看旁边一个女生的高定中英文彩色简历，不只是写意的封面图片，就连字体、纸张都充满了高级感。再看看他们俩的黑白色简历，纸张粗糙、暗沉，简陋的蓝色抽杆文件夹，处处都大写着low。
　　程诺是个坚决不向金钱低头的真男人，他微眯着眼不屑一顾地说道：“你一个大老爷们，跟女生比什么，拿着这种诗情画意的简历去应聘，你觉得合适吗？招聘单位看中的是学历和能力，简历好看有什么用？又不是情书。”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的声音稍微大了点，旁边的女生注意到了，她可能误会了程诺的意思，愤怒地回头翻了程诺一眼，拉开了跟他们俩的距离，嘴里嘀咕了句“死基佬”。
　　苏慕华确定自己没听错，只是那女生跑的太快，让他没来得及过去理论，他愤愤不平地问程诺：“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吗？”
　　程诺一脸疑惑：“谁呀？”
　　苏慕华想说怪不得你追了三年都追不到自己的女神，实在太迟钝了，但他又想到自己也没女朋友，这句话没什么底气。
　　他揽过程诺的肩膀，悄声道：“他骂你是死基佬。”
　　程诺愣了下，继而嘿嘿笑道：“你确定她骂的是我，不是你？”
　　苏慕华无语道：“刚才是你说她的简历像情书，我啥都没说，她怎么会骂我？”
　　程诺义正言辞地道：“至少没有你在我旁边，他不会叫我基佬，顶多骂我有病。”
　　苏慕华：“……”你也不用那么骄傲。
　　苏慕华愤然道：“下次你别跟我穿一样的衣服了，每次都有人窃窃私语，真是让人受不了。”
　　“你确定是因为衣服，而不是因为你的脸吗？”
　　“老子这张帅气的直男脸，跟gay有半毛钱关系？”
　　程诺：“呵呵！”
　　苏慕华懒得跟他辩论，又说回来简历，“不知道他们的简历多少钱一份，投出去还怪心疼的。”
　　“所以说，就咱们这样的简历最好，随便投，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你也别光跟着别人走，倒是仔细看看，差不多的就投一份，咱们可还没开张呢。”程诺把简历卷成一个卷，一边走一边敲自己的手掌，果然是便宜的一点儿不珍惜。
　　苏慕华看了眼手机，俩人已经转了半个小时，一份简历也没投出去。他也想投简历，但实在是没有看得上的单位。他看着程诺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些垂头丧气了。
　　程诺始终一副满不在乎，无所谓的样子，“你别再唉声叹气了，现在的市场就是这样的状况，刚毕业还想赚多少钱？光有学历是不够的，还得有实力。也就咱们毕业生招聘会不要工作经验，你去别的招聘会、去网上投简历，没有工作经验谁会要你，培养你还得花钱。”
　　苏慕华思绪万千，想着还有助学贷款要还，有弟弟妹妹要上学，不重视待遇怎么可能？程诺家境好，自然只需要考虑什么理想、追求，所谓人穷志短，不外如是。
　　“我还想着工作后能挣大钱呢。”苏慕华小声嘀咕着，他知道如果别的同学听到，肯定会用怪异的眼光看他：这是说的什么虎狼之词，能找到工作挣钱就不错了，还挣大钱，谁给你的勇气。
　　今天招聘会上的摊位给出的工资，大多只有三千四千，稍微高些的也只有五千了。程诺轻轻拍了拍苏慕华的肩膀，“你就是想的太多了，你爸妈都有收入，家里不可能只靠你一个人的。再说找工作又不是找老婆，你可以骑驴找马，不是不能换的。”
　　苏慕华默不作声，其实他确实想过什么都靠自己，如果真的有本事，家里人都可以过上好日子，不用再为柴米油盐苦恼，弟弟妹妹也不用像他一样大学四年接受学校的资助。每当辅导员把他们这些贫困生组织在一起，让他们讲述自己家里的贫困处境，然后根据每个人的情况发放资助金时，他觉得那真是一场比惨大会。谁是最惨的那一个？当然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寒门学子”、“穷且益坚”、“人穷志不穷”……这些鼓励贫困生的口号，他不想让弟弟妹妹再听到。
　　程诺看出苏慕华情绪低落，就换了个话题问：“你真的不考虑当个律师？”
　　苏慕华看了看对面的“正一律师事务所”的摊位，招聘律师助理，一个月5000。他考虑了一下自己的性格和能力，然后摇了摇头，继续推着程诺往前走，悄声道：“你觉得我的性格适合当律师吗？律师那得是能言善辩，铁面无私，要和对手见招拆招、针锋相对、锱铢必较。”
　　“我觉得你往那儿一站，气场两米八，充分展现了什么是高手在民间。”
　　苏慕华笑道：“电视剧看多了吧，我是看咱们黎老师媳妇儿，每次看到她我都想躲得远远的。”苏慕华一提起古月，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可是御姐级别的美女，真正的高富美，黎老师能追到她，那是沾了青梅竹马的光，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啧啧。”
　　“御姐有什么好的？还是邻家小妹可爱，温柔。老程，你瞧那边，那个摊位是哪个单位的？怎么那么多人围着？”苏慕华兴致勃勃地推着程诺往人群挤。
　　程诺差点儿撞到前面一个娇滴滴的女生，无奈地道：“你别推了，摊位又不会跑。”
　　两人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才发现为什么那么多人围着。在本场招聘会上随处可见的三四千的招聘信息中，竟然有人开年薪十万这么诱人的数字。
　　“老程，我是在做梦吗？”苏慕华激动地看着招聘信息。
　　“你看那桌子上堆的简历，你再不投简历就真的做梦了！那招聘员都打电话找人啦，估计一会儿就撤摊了。”
　　苏慕华赶紧拿出简历，却发现自己的简历太寒碜了，“老程，我现在回去换个简历还来得及吗？”
　　程诺没回答，直接把他的简历拿过来，又拿了份自己的，一起放在了桌上成堆的简历上。
　　紫月银行摊位那个微胖的招聘员正大声地打电话：“华助理，你大概几点到啊，中午就撤摊了。现在收的简历已经够多了，还要继续收吗？要筛选人吗？看形象？投简历的人不见得是本人。诶诶，我看到一个……”
　　匆忙挂了电话，穿着淡紫色工装的招聘员冲苏慕华道：“小伙子，你投简历了吗？”
　　苏慕华有些懵，点点头道：“投啦。”
　　招聘员笑呵呵道：“投了简历就先回去等通知吧。”
　　苏慕华眼巴巴看着招聘员，在紫月银行的招聘摊位前寸步不离，恨不得立马办理入职。
　　程诺看不下去了，恨铁不成钢地揽着苏慕华的肩膀往外走，“我说你至于吗？年薪十万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你工作两年别的单位也能达到这个数。”
　　“老程，你自己也投了，还笑话我？”苏慕华愤愤不平地回怼他。
　　招聘会现场人山人海，苏慕华已经没有兴致继续观看，随着程诺往场外走。
　　“我是你那个眼神吗？你就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儿，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神一样。哦，就是黎老师看他媳妇儿古月的那种眼神。我投简历是因为紫月银行H市分行招聘啊，我妈已经给我下了死命令，必须回H市，否则跟我断绝母子关系。”程诺叹气，但苏慕华看得出来，他那是甜蜜的负担。
　　苏慕华恍然大悟，“H市分行啊，那要去你们老家上班啊。”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招聘牌子不是一直立在那儿吗？清清楚楚的几个大字，H市分行招聘。”程诺一脸无语地斜了苏慕华一眼。
　　苏慕华假装没听到他的鄙视，嘿嘿笑道：“我光顾着看年薪十万了。”
　　一想到赚钱，苏慕华又来了精神，“老程，紫月银行怎么样啊？”
　　“你不会听都没听过吧，还眼巴巴看着人家摊位不舍得走”，程诺又趁机鄙视了一下他。苏慕华急于了解信息，假装没听到，他就是这么能屈能伸的真男人。
　　“现在的银行遍地都是，紫月银行算是中小型银行，跟工农中建那种国有银行肯定没法比。不过他们的工资确实高，福利也好，而且你进大银行有很大的可能会去外县，紫月银行应该不会，外县也没几个支行。”
　　“老程，那咱们俩是不是要从同学、室友变成同事了？”苏慕华和程诺是大学同学，还是室友，关系特别铁，可以说程诺是苏慕华唯一一个无话不谈的朋友。
　　程诺拍了拍苏慕华的肩膀道：“你想多了，咱们俩要是金融专业，财会专业，那或许还有可能成为同事，但咱们是法律专业，那就只能是竞争对手了。你想想，银行又不是律师事务所，要那么多法律专业的干嘛呀？”
　　苏慕华瞬间有些失落，虽然工作后终于可以赚钱了，但是到一个新的环境，接触不同的人，做完全不熟悉的工作，他是有些茫然、忐忑的。苏慕华佯怒道：“那你还投简历，跟我抢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