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生存实录》星罗万象

64、对与错

　　“把他带去东阁。”这话是和稽查员说的，但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直起了身子，他们面色都很紧张，有的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低下了头，有的掐着自己的大腿根勉力不露出恐惧的神色，脑袋边上冷汗还反着光，这些表情生动形象又有趣，也算是活跃了一下会议室的气氛。
　　谁都知道东阁是干什么的，那是帝国允准贵族设置私刑的特权，自从二十多年前此条款被废以来，只有经过特殊认证的几家才保留有这样的权利。这些贵族可以忽视帝国的法律程序，直接将人带走严刑逼供，生死不论。
　　“呃……”
　　稽查员攥住了肩上那名被迫昏迷不醒的雌虫的衣角，缩了缩脖子，弱弱地来了一句：“上面……还等着……”
　　“我应该享有我合理的权力。”霍根终于分出了一个眼神向后瞟了瞟，强制性地压住了他的为难情绪。
　　稽查员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他闭紧了嘴巴，眼睛乱晃。

　　嘀嘀嘀——
　　“让霍根把人带走。”
　　通讯另一边神通广大地知道了这里的消息，默许了霍根的行为。稽查员自然是不敢询问这之间的缘由，内心流着宽面条泪
　　感叹自己今天的倒霉程度。
　　【阁下一定要忘了今天的不愉快啊，我雄父的表哥的侄子的外甥的雄子还要我养着，一大家子人都要吃饭啊，别扣我工资，球球了哇哇哇。】
　　他的双手朝着霍根的背影作揖，双目紧闭，嘴中还念念有词，虔诚无比，是佛祖来了都被他所感动的那副模样。

　　霍根才没有功夫理会他，他一寸寸扫过下面那几张一成不变未变的脸，心里多少有点犯恶心。
　　“你们有谁贪了集团的钱款，有几个与其他财团联系密切，又有哪些真正把集团内部的事物透露给了外人，我都知道。”
　　“而这犯没犯事，我说你是你就是，我说你不是你就不是。”
　　霍根神色淡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很单调。一句话便决定了所有人底下人的生死，他也的确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谁的肚子里有多少弯弯绕绕都很清楚。毕竟刚到这里的前一个月，他就已经把内部局势摸了个底，因此完全有信心能够把控住这些不安分的老家伙，自然也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稽查员听见这边的动响，狠狠拧了一把肩上雌虫垂落的大腿，看着他就来气，他非常想霸气地直接将肩上的雌虫扔在地上然后跟霍根随便来一句：“你们自己干吧。”然后撂挑子逃离霍氏和政府两方面的夹击。
　　可是……
　　可是他只有他自己和靠他微薄工资养活的一大家子，他就怂。他不敢，他只能装作一块小小的夹心饼干，祈祷霍根看不见他。

　　天不遂人愿。
　　“宅邸的路你应当认得。”霍根皱起了好看的眉头，用眼神无声地询问他为什么还不走。
　　稽查员不再自找没趣，就着霍根这句还算客气的话，扛着肩上的雌虫一路飞起，鞋底和地面摩擦而出的火花肉眼可见，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呐喊着：“我错了~我现在就走~别扣我工资哟~。”留下众人在风中凌乱。

　　“你们的所作所为让西瑞尔遭到了精神重创。”霍根扯开椅子，淡淡地瞥了一眼面色各异的众人。
　　“我们……给他道歉。”董事会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凄惨。
　　【今天要大出血了呀……救命……我的钱。】
　　【精神重创个屁，他tm现在还在展览厅和第一军团那个发狂的神经病团长互殴地热火朝天呢，精神头这么好，哪tm重创了？】
　　这句话一出，明眼人都知道肯定不能善了，只不过，霍根到底要多少？
　　“今年的盈利不是很可观。”霍根盯着股票走势图上极长的下影线又说了一句不太完整的话。
　　【啊——霍氏什么时候盈利不好？涉及虫族帝国85%的基础设施，医学、电子通讯、生命科学……虫民的一声都无法避免的集团……况且……股票都已经在反弹了——】
　　【霍氏大部分的权力都被霍根完全操控，董事会名存实亡，我们扳不过他的。】
　　【为什么要和霍根为敌？跟着他一起分红不是更好，我是脑子抽了吧。】

　　“因为那些告密的奸细，我们损失了一部分声誉和资金。”
　　矛头立刻对准了这中间的一些人，本来很和谐的人群突然暗潮涌动起来。告密这件事情不会只一个人便能够操作完成的，只能是小团体联合操作才能瞒住当时在上层的文森特和暗中观察的霍根。只不过，现在这件事情被挑在了明面上。
　　当危机降临，最粗的矛头对准了谁，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即便不是他的责任和过错，也会被原来同一战线的人安上这样的名头。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人便可挽救所有，挽救他们即将失去的利益，即便他们刚刚还算是同一战线的伙伴。

　　“今年的分红就用于弥补损失吧……”霍根的语气顿了一下，随即道：“你们有异议吗？”
　　【谁敢有异议啊】
　　【有异议的都会被你摁死的】
　　【我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斗过霍根这么年轻的雄虫。耻辱啊，耻辱。】
　　【明明差一点就能把他的股份收回来了，功亏一篑啊】
　　“只有大家团结一心，霍氏才能看见一条坦途。”
　　“如果能够弥补我们之前的损失的话，我们愿意为霍氏贡献自己的力量。”

　　……

　　霍根听着这一句句忠心耿耿的言语，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些都是为了霍氏，为了股民们，为了整个帝国的繁荣昌盛和稳定富强。在帝国面前，你们都很深明大义，这让我很欣慰。我希望，集团事务不会再出现出入和插曲。”
　　霍根微微笑了一下，刚才的压迫感荡然无存。
　　台下的董事们用手擦了擦自己额角上的汗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知道能从他们身上榨出来多少？这些老家伙这么会敛财，得有几十个点叭。给西瑞尔当庆功礼物好不好？’霍根戳着面前的桌子，放空脑海百无聊赖地想着，却给了其他董事们一个危险的讯号，大家都以为他又想出了什么坏点子，纷纷噤若寒蝉。

　　‘刺啦——’椅凳划过木制地板的声音是刺耳的，底下的他们就如同针扎了屁股一样，大幅度地颠了一下。
　　“嗯？你看起来好像很紧张啊，记得去医院看看脑子，别是出什么毛病了。”
　　霍根觉得他们的反应很有趣，顺势抬起下颌，对着下首第一个雌虫说道——那是开始煽动大家一起夺得霍根股份的那名董事。
　　肉眼可见的，那名董事的脸颊剧烈波动了一下，嘴角不正常地开始抽搐，发绿的底色就像是臭水沟里大片繁殖的绿藻。
　　“你们记住，霍氏因我而荣耀，无人可替，萤虫岂敢与日月争锋？”

　　……

　　“这里即将化为炼狱。”军团长倚靠在漏个个大洞的玻璃侧面，左手握住那块破损的玻璃两侧，右手伸开，勉强维持着平衡。
　　大风呜呜叫着，丝毫不客气地从大洞中刮进来，将室内塞了个满满当当。
　　兵戈交接的哐当声、惨叫声、利刃穿过□□，血流喷溅的噗呲声以及……爆炸、坠落而附加的地动山摇。

　　“我既然能让第二军团覆灭，也能用同样的方法使主星沦陷。”他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血腥气的美好。破破烂烂的翅翼挂在身后，狂笑起来。
　　“他们都是你的同胞。”西瑞尔脸上显现了一抹愠怒，他好像不能再继续维持之前的冷静了。

　　“这些所谓的同胞，为了活命，一个个都展现出了丑陋的姿态。争抢那唯一的逃生通道……他们都需要净化。兽族只听从兽王的命令，兄弟永远是兄弟，无阋墙之顾虑，无背叛之说，那样的社会才是幸福的，永存的。”

　　“你害得这么多同胞伤亡，难道不够丑陋吗？净化你的脑子吗？不过是个借口。”
　　西瑞尔张开自己的翅翼，直直地撞向军团长。
　　“感染源早已被清除……听见了吗？”
　　剑刃刺开腹部皮肉，直冲内里而去。
　　“我是对的！”军团长被匕首死死地钉在了玻璃上，胸口上的血液顺着玻璃豁口流到了外面，即便剧痛满身，他也依旧执着地重复。
　　他风烛残年的身体怎么经得起正值壮年西瑞尔的身体素质？对上他只有认输的份。
　　刀刃从胸腔抽出一半再刺回体内，不知道反反复复了多少遍。浓密的血水带着黑红色的大血块从伤口的裂隙中喷涌而出，里面多多少少还夹杂了一些深红色的的组织块——那是被搅碎的器官。
　　“我是对的！我是对……”声调戛然而止，军团长突然开始大幅度地上下点头，带着绝望的悲壮赴死。
　　“恰是因为人性的复杂之处，才能反射出这个世界的多彩。这没有标准的对与错，只是你从一开始就走反了路。”西瑞尔搂住他的肩膀，在濒死的他耳边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