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哥哥大过天》无糖珍奶

57、第 57 章

　　半轮月二楼，沈桐秋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工作室的沙发上等陈钟下班，晚上要去许奕明的电影路演，敏感人物谢玄也跟着一起。但陈岭和许桥出国度蜜月了，没参与的上。

　　“哥，那晚上我们校长来吗？”沈桐秋对王天还是怕怕的。

　　陈钟说：“他不去，成天开不完的会。”

　　沈桐秋又想起了谢玄那事儿，追问道：“那你后来说玄总了没有。”

　　陈钟迟迟没应声，工作台那边只有断断续续刻刀摩擦石料的声音。沈桐秋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打扰他工作，但还是悄么声地走了过去。

　　沈桐秋怕挡住工作台的灯照，便绕到了陈钟身后，而后轻轻地弯腰贴近。见陈钟手上的朱红色印章没描过字，眼下的一笔冲刀落得果决，阴阳文相间入印。

　　“别贴着我，去坐会儿。”陈钟手上动作停了，转了转右侧肩膀说，“一会儿就走，你要再贴今晚可就看不着明星了。”

　　沈桐秋搭上陈钟的肩膀给他轻轻按摩，小声说：“那不贴了，给你按按。”

　　陈钟放松向后靠，枕在了沈桐秋肚子上，手上还有石料沫，就没碰他。接着闭了闭眼，答了刚才的问话：“我没说他，都那么大人了，用不着我再去给人当爹。”

　　“可是——”沈桐秋来回揉捏着陈钟有些发僵的肩颈，很是担忧，“反正不行，我姐可不能跟他在一块儿。”

　　陈钟笑了，抬手把台灯关上后问他：“你姐还不让你跟我在一块儿了，有用么？”

　　沈桐秋不乐意听，手上暗暗用力：“那能一样么，你也是渣男啊？”

　　陈钟反手攥住了沈桐秋的手腕，给他一把扥到了身侧，白色的石料沫在他手腕内侧留下痕迹。

　　“行了，抱会儿。”陈钟长腿往外一伸，冲他扬了扬下巴示意。

　　沈桐秋站在原地，暂不妥协：“你不干活儿啦？”

　　陈钟一把掐着沈桐秋的腰给人摁坐在了腿上，然后低头看他，手没从腰侧松开。

　　沈桐秋也低头，想了想还是做了解释：“哥，我没有真的说你是渣男的意思。”

　　“知道。”陈钟捏着沈桐秋的下巴颏，让他看向自己，“你担心雪姐我也能理解，等我跟他说说吧，点到为止。”

　　“好。”沈桐秋说完蹭了蹭陈钟的胸口，“月底中元节了，咱们再去看看我爸妈吧，还有方老板和小黄。”

　　沈桐秋数着人头往外报似的，生死一瞬。岁数明明挺小的，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一个扫墓对象都得排队的处境。他眼皮垂了下去，心里只有朴素的想法：如果他们还在那该多好。

　　陈钟搂他更紧，说：“行，到时你记得去汇报一下创业进度。昨天我抽空去盯了下，看着进门那条长廊有点眉目了。”
　　“真的呀，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去？”沈桐秋攀上他的肩。

　　陈钟低头亲了下他的嘴角，干燥的唇轻轻掠过他的唇珠：“写规划就够累了，我走时看你睡得跟什么似的，没舍得。”

　　沈桐秋不好意思了，转移注意力掀陈钟T恤袖口。这片文身已经补过一回色了，红肿也早已褪去。他伸手顺着肌肉线条往里探时，被陈钟攥着手腕制住了。

　　“别找事儿，”陈钟哄他，“乖。”

　　“咱晚上开一个车吧钟哥，等结束——”谢玄进屋没敲门，结果迎面就是这一幕，“我操，天还没黑透呢，打扰了。”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谁承想说曹操曹操到，沈桐秋赶忙红着脸从陈钟腿上下来，陈钟也挺无语：“你他妈还知道打扰，敲个门能要了你狗命？”

　　谢玄也不捡骂，转眼已经撤到了门外，在外头喊了一嗓子：“等结束咱们直接去我那儿，我就不开车了，楼下等你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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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影厅后三人在最后一排落座。沈桐秋挨着陈钟，谢玄自己一个人落单。

　　“一会儿你俩最好别亲嘴，底下长枪短炮的媒体多着呢。”临开场前，谢玄往情侣那边凑了凑，故意说道。

　　这话说得太酸，半天没人跟他搭腔。

　　电影时长过半后，沈桐秋甚至有点后悔来了。偷眼一看谢玄跟自己一样在抹眼泪，陈钟没有什么外露的情绪。

　　影院空调太凉，仿佛让本就冷峻的电影主题更上了一层。沈桐秋搓着胳膊往陈钟那边靠了靠，随后被他揽住了肩膀。

　　电影倒叙开篇，许奕明形容枯槁地躺在肿瘤科的病床上无声流泪，可能由于病灶问题他已无法开口说话。接着镜头一转，给了他在白板上艰难书写的特写。

　　“为什么不告诉我？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

　　字迹颤抖扭曲，但依稀可辨。

　　接着从他如何成为作家、如何与抑郁作斗争以及又如何因此被家人隐瞒罹患癌症晚期开始叙述。

　　他所指的来不及，可能是他未写完的第一本长篇小说，还差结尾及题跋……以及数篇未发表过的短篇，也还没来得及整理修订后出成集子。也或许是他没正式道别的家人朋友，没喂完的流浪猫狗，没最后仔细看一眼的窗外世界……但生命行至尾声，他早已无心无力完成。

　　然而，和知情权同时丧失的还有是否能结束自己生命的权利。

　　未知生，焉知死。可是生死拷问来得太迟，他来不及写下答案和感悟。

　　沈桐秋在观众席接过拷问后，却只是依旧朴素地向下比较。片尾曲时，他碰了碰陈钟的胳膊，小声说：“哥，我觉得你之前说得对。”

　　说得没头没尾的，陈钟问：“什么？”

　　“成全啊。”沈桐秋转头看他，眼尾有没抹去的泪，在黑暗中闪着光。

　　陈钟用指腹轻轻蹭掉了沈桐秋的眼泪，回想起了把他从渡上又接回观月里的那晚。

　　当影厅内灯光又亮起后，将近一米八的女主持款款上台。活跃着气氛邀请主创登台并跟观众打招呼。

　　“那啥，不好意思啊你有纸巾吗？”前排的短发女生左右借纸无果，只得泪眼婆娑地回头问道。

　　沈桐秋刚把剩下的小半包递给她后，眨了眨泛红的眼睛，有点意外：“肖静？”

　　肖静接过纸巾擤了把鼻涕，再次仰头看过去时才发现是沈桐秋，以及旁边在半轮月都见过的陈钟和谢玄。

　　谢玄还无法自拔着，没留意到她。

　　肖静早猜着他俩要和好，没多问。她情绪转换得很快，热情地跟沈桐秋打招呼说：“咱们好久没见了呀，最近忙啥呢？”

　　沈桐秋笑得有点勉强，说话还带着鼻音：“忙着搞装修呢，到时店开业了你过来玩儿。”

　　“厉害，那我高低得去。”肖静说完猫着腰准备往前走，跟沈桐秋还有陈钟都挥了挥手，“先撤啦，刚才那个医生男八号是我艺人，我得去拍视频了，真是身兼数职。”

　　人走后沈桐秋接着揉眼睛顺便缓冲情绪，待眼前渐渐清明后，他越看台上的女主持越觉得眼熟。

　　陈钟注意到他的情态，说：“熟人局是么，除了女同学还有认识的？”

　　“上次……”沈桐秋刚要说主持人好像是他之前在机场遇见的女生，但又回想起当天的冲突，便默默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散场后，一行三人被许奕明的工作人员带着去房车，正巧碰上刚才的女主持。她衣服换了，卷发束成低马尾，戴副黑框眼镜。

　　“钟哥你看那是不是刚才的主持人，我去这大高个儿，得有一米八了吧。”谢玄用胳膊肘戳了戳陈钟，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小声问，“哎？这是不是之前你那相亲对象？还是我妈给介绍的，我偷着给你把了一关，不过当时说她是电视台主播啊。”

　　陈钟低声说：“还把关，说句没点儿眉眼高低都不算是骂你，玄总。”

　　谢玄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谁知道你这么决绝，我当是漂亮女孩儿人人都爱。”

　　“相亲对象？”沈桐秋闻言把头探了过来。

　　“听他瞎说，相亲就听我爸说过一回，没见。当时说是二十五，属猪，一米六五，市电视台当新闻主播。”陈钟接着说，“这个头儿也对不起来。”

　　沈桐秋转头看他，狐疑道：“哥，你记得会不会太清楚了。”

　　陈钟笑了：“别较劲啊，让我爸编得跟顺口溜似的，想忘了都难。”

　　“帅哥，你说的好像确实是我本人。”主持人停下脚步，把蓝牙耳机摘了回头说，“不是故意偷听，主要是耳机没电了。”

　　于是仨人都有点愣住了。

　　“小梧桐？”主持人冲沈桐秋招招手，“我白月呀，机场加你微信的，忘了？”

　　沈桐秋也不得不回应了，硬着头皮支应道：“啊，想起来啦，好巧。刚才你主持得太专业了，都没认出来。”

　　陈钟这时也觉得她眼熟，回想时脑子里过去个人影，应该是那天在机场碰见的，他还拿这事儿做文章说了些不体面的话。一晃眼那些早是过去，他还是大方地过去跟白月打了招呼。

　　“二十五，属猪，市电视台当新闻主播这些在当时都没错。但一米六五应该是我爸妈瞎编的，生怕我嫁不出去吧。”白月笑得很开朗，“我也怕，不过怕的是相反的事儿。”

　　沈桐秋用双手在脸旁边给她比了个赞，幅度很小动作很快，笑眯眯的。

　　“走啦各位。”白月挥了挥手，转身上了路边的一辆商务车。

　　进许奕明的房车前，陈钟攥着沈桐秋的手腕让他等会儿。

　　夏末的晚风凉爽轻柔，沈桐秋面对陈钟迎风而立，刘海儿被吹得乱七八糟。

　　“别多想，真没见过，我也不可能去跟女孩儿相亲。”陈钟跟他解释。

　　沈桐秋被吹得很舒服，眯着眼睛，刚才的电影情感浓度太高，他抽离出来后略带倦意，懒懒地小声说：“我可没多想，你也别多想我怎么想的。”

　　陈钟摸了摸他整齐的眉梢，说：“那就行，咱们都少想点，再说下去快形成猜疑链了。”

　　“哥，都这么久了，我对你一百个放心。”沈桐秋很放松地把额头抵在陈钟胸前，“想多了太累，但有时候吧就算不想也会来到眼前，比如生死别离、朋友过客，也比如今天碰到白月，但比起相亲对象……我更在意的是那天在机场咱俩之间发生的事儿。但不许你接着这话再说了，我小小地感怀一下，然后到此为止。”

　　陈钟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没说话。

　　刚才往心口落下的一句句话音能呈像似的，像是电影中的闪回，更有不完满结局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