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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   “嗯,怎么说?”

      陈钟接通电话后,把车里的音乐静音。他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打电话。沈桐秋看不过眼,把手机拿了过来举在他耳边。
      期间陈钟一直在听对面说话,表情看着挺严肃。

      “费心了,好。”陈钟拍了拍沈桐秋的手,示意他挂断。

      沈桐秋大概知道通话内容,无外乎是账号的事情。

      因为最近陈钟总是接打这种电话,看似总是要不到理想的答案。因为这是被机制板上钉钉的事儿,有通天的本事又能如何。
      沈桐秋也没想要个说法,好几次打哈哈说什么这事儿就好比人死不能复生,我节哀就够了。

      陈钟没反驳,因为结合语境这也不完全算个玩笑。

      红灯了,离展馆还有三两个路口。

      “哥。”沈桐秋又想跟他说别为这种无可回圜事儿忙了,但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空调有点儿凉。”

      陈钟沉默地将温度调高,又伸手把副驾座椅后挂的外套递给了他。

      “对了哥,你是不是吃够奶糖了,以后想抽烟就吃这个吧,不甜。”沈桐秋从兜里掏出个铁质扁盒放在中控台上,“薄荷糖,凉凉的。”

      陈钟扬了扬下巴:“给我拿个。”

      沈桐秋晃了晃贴合倒出一颗递到陈钟唇边,陈钟稍一低头,吃糖时迅速地含了下他的指尖。

      沈桐秋条件反射似的往后缩了一下:“你是小狗吗?怎么还分不清手和火腿肠?”

      “我这个岁数就别小了,直接当我是狗也不是不行。”陈钟把薄荷糖咬碎,“是挺凉,爆珠平替。”

      沈桐秋说不过他,也吃了一颗。接着沉默地扭头看向窗外,也不知怎么越琢磨这句话越觉得面热。

      抵达后才知道来的地儿是个沉浸式书画篆刻联展,但没有署名。今天头一天开,已然人头攒动。

      还没有进到第一个厅,就在外面听到了城市之外的声音。似是风吹河水的泠泠作响声。

      展厅名叫“观月”,LED屏幕在空间中的每一个平面亮起。只见之后一条长河由铺开,贯穿展厅头尾。头顶一轮残月,暗含微光的白云在身侧悬起。

      月亮倒映在水面,迎面的晚风弹奏江河也弹奏皎月,烟波浩渺。是一幅写意的国画。

      沈桐秋边看边拍,还是在手机屏幕中看到了水中有两行随风荡漾的书法。

      散不开的浓墨笔走游龙般写着:“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

      落款的两个红色方印,上刻阳下刻阴。外行辨不太出是什么字,隐约能看出有个“陈”字。

      当走近一个个透明的展柜,看到里面与主题相扣的砚雕时,沈桐秋才反应过来这可能是陈钟办的展。

      陈钟与他并肩而立,站在透明展柜前看一块淡青色砚雕。

      “李金堂……”沈桐秋轻轻念出介绍卡上的署名,猜测道,“李叔?”

      陈钟点头:“是。”

      “按理说,我应该给你买束花的。”沈桐秋戳了戳像画中人似的陈钟。

      陈钟顺了把沈桐秋的后脑勺,说:“用不上,咱们家有的是。”

      “那能一样吗?”沈桐秋反驳完后思索着说,“我虽然不懂这些东西,但是看着看着,就觉得让人心里很静。哥你说,有些东西是不是过程越慢,生命期才会越长啊?”

      展厅里的空调比车上凉多了,沈桐秋说完往陈钟身边傍近了一步。胳膊贴在一起后,他被陈钟牵住了手。

      周围人来人往,但沈桐秋就任他这么牵着。

      陈钟反问他:“你觉得是这样?”

      “是有一点儿,但不确定,打个比方——”沈桐秋点了点透明展柜,“要是拿它和我发的一分钟视频比,好像是可以说明一些问题的。”

      沈桐秋开玩笑:“唉,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反正感觉短视频太快了。加速度搞得我都晕车了,不是,应该算是翻车。其实……没有什么不能割舍的,哥你别为我这事儿操心了,太累。”

      “别什么事儿都想着以退为进,有些地方行不通。”陈钟知道沈桐秋是又想算了。

      “不说我还没想到呢,”沈桐秋突然抬头看他,“那从此后以退为进就是我的人生哲学了。”

      陈钟刚还在想沈桐秋提出的问题,如果以这种角度来看两者肯定是悖反的,但不能完全这么论。

      结果还没等说,先被他气笑了:“怎么回事儿,说你胖还真喘上了?”

      “没有吧,我觉得我身材还行。”沈桐秋用指尖轻轻地挠了下陈钟的手心。

      可是某些程度上也的确如他所说。领域中所有内容均被无形地按下了加速键,算法把稍有出挑的人推到成千上万巴掌大的屏幕里,接着六十秒之后被迭代。

      像是聚光灯骤亮后又瞬息,如同一场场急速的民选版选秀。

      说话间到了“听桐”厅,与“观月”的概念大致相同。展厅里回荡着风吹叶片的簌簌声,起伏不定,期间夹杂着忽远忽近的胡琴声,阵阵穿堂而过。

      篆刻印章点着红色印泥,铺陈于白色的画卷之上,像给角儿那煞白一张脸上添了飞红,提气又亮眼。画卷后以四季的梧桐树做背景,倒着贯穿展厅头尾。

      “哥,你怎么想的啊,弄得可真好看。”沈桐秋看着展厅感叹道,感觉心被随风轻拂的叶片拨动。

      陈钟笑了,说着不搭边的话:“嗯,你也好看。”

      随步伐前行至厅尾后,便与“观月”的厅头相对。

      于是月光从南到北、穿破云层略过树梢。只见深秋里的枯木逢春,叶片上有细碎的光影。

      “我是认真说的,所以你也当个事儿听。”沈桐秋这次没有顺之躲避,又捡起话茬儿接着说,“之前那些流量是怎么来的,我心里都有数儿,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

      陈钟有一瞬间觉得在这个语境下可以接“奇观”一词,但非常不希望他是这么认为的,也就没有提这个醒儿。

      “算了。”沈桐秋到底是没想得起来,“但是哥,我从来没后悔过在直播时承认这事儿。”

      沈桐秋把这段话说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但陈钟在零碎里还是捡出了他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太被动了?这行的确就是这样,概率一贯替人做主。”

      “往远处说,你大可以觉得短视频毁灭人类,但不应该否认自己的意义。沈桐秋,你有没有想过多少人因为你发的一分钟视频才听了京剧?”陈钟接着说道。

      沈桐秋点头坚定表态:“我想过的,但是就停在这儿真的挺好的,还挺首位呼应的,有点儿像《锁麟囊》里讲的因果。哎对了,之前许桥哥还问过我拍到哪天算一站,现在觉得就该到这儿。但是哥你放心,京胡我不会放下。”

      陈钟随手把沈桐秋的刘海拨乱,露出了整齐的眉梢,一双眼睛……像随风吹水,有自然的波动。

      而后陈钟就这么久久地看着他。

      沈桐秋见陈钟不说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哥?”

      “谢谢小沈老师,给我上了一课。”

      他刚才想到了月光下的那块砚台——随风吹水,自然成纹,未尝不可。

      沈桐秋用胳膊肘碰他,小声说:“不许阴阳怪气我。”

      陈钟制住他的手肘:“天地良心,我真心实意。”

      沈桐秋对此持怀疑态度:“你最好是。”

      展厅逛遍后,两人又进了电梯轿厢。在层数还未显示到B打头时,陈钟叫了他小名儿:“桐桐,这周来家里吃饭吧。”

      “啊?”沈桐秋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冷气,“你家吗?”

      陈钟搂着他肩出电梯:“我妈还问你平时都爱吃什么,有什么忌口。我也是好个面儿,当时让我妈别费心琢磨,说你什么也不挑。”

      沈桐秋顿住脚步,抓着陈钟的胳膊惊惶地问:“不是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见家长呗,能什么意思。”陈钟给他解释,“不用害怕,她就是想见见你,又不吃人。对了,不爱吃葱姜蒜这一出还是告诉我妈了,放心行了,没批评你。”

      沈桐秋没答话,一路思量。待上车扣上安全带后才说:“没害怕,就是有点儿紧张,怕发挥不好影响仕途。”

      “那不能。”陈钟捏着他下巴颏亲了下嘴角,“放一百个心就行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招人喜欢的。还有就是,我希望咱俩都把这关在心里彻底过去,能给我这个机会么。”

      沈桐秋让他亲得有点懵,但对后面的话避而不答,只是眨了眨眼说:“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反正我也不进国企不考编——”

      “又想干什么?”陈钟伸手捧过沈桐秋的脸,带茧的指腹顺着摸了摸他的眉梢,不自觉地有点发愁。

      沈桐秋侧过身,双眼就差放光了:“我想文身。”

      “不让。”陈钟很干脆地拒绝,松手后又给他顺了把刘海儿,“再过两年的,你真想好了再文也来得及。”

      沈桐秋的手搭上陈钟的小臂,问:“文跟你相关的也不行吗?”

      “那更不行。”陈钟按下他的手腕,“别脑门儿一热下决定,到时候后悔了再洗疼不死你。听话,过两年再说。”

      听完这话后,沈桐秋笑不出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后悔?”

      “我没说一定,但皮是你自己的,你得对自己负责。这事儿可没办法以退为进,文在身上了就是一辈子,根本洗不干净,这些你都了解过了?”陈钟看着沈桐秋撂脸,没跟他逗乐。

      沈桐秋气死了,就没见过这种人,怎么上来就把一辈子给否了?

      “今天晕你的车,我坐地铁去。”沈桐秋说完就摔门下车,等电梯去地上的时候越想越来气,下意识地又想给黄程程发消息,待反应过来后又红了眼圈儿。

      沈桐秋最知道离了谁都一样过了,但人非草木,那是一条条横亘在心里的裂痕,总有不受控触及的时候。

      城市大大,悲伤小小,别这么脆弱。

      沈桐秋无奈,一路只能如此在心里反复念着催眠自己。

      陈钟也分事儿,这回愣是强忍着没管,就这么由着他走了。待看不见人了心里又觉得悔,原本打算说的事儿也没说得出口。
      过了会儿,他欠身在副驾那边的手套箱里翻出了半盒烟。

      黄色烟盒在手里转了好几圈后猛地一顿,接着被陈钟直接扬手扔到了后排——恰好落在了那本深红封皮的证件上。
      最终陈钟只是晃了颗薄荷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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