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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沈桐秋差不多捡完发茬儿,拍了拍陈钟的肩,把剩余的抖落。

      “其实那奖没得也就没得了,”沈桐秋用纸巾仔细地擦着刮刀说,“你挣的都是辛苦钱。”

      陈钟把皮衣拿起来抖了抖,往胳膊一搭,倚在洗手台边上看他。

      他没想到沈桐秋会这么说,也没料到自己会这么问,或许是因为一些手艺人的惺惺相惜。

      沈桐秋更是压根没往心里去,当天回去后俩人没再多联系,这事自然也就搁置了。

      -

      “差不多就行啦桐桐,你缝合伤口哪。”沈冬雪刚涂完红色指甲油,靠在商店的门边,两手扇着风。她长得好,瓜子脸细高挑,穿一件米色淘宝小香风外套也挺有样,就是人有点打蔫儿。

      商店没有门头,门边的墙面上贴了块一米来宽的PC布,是拿货的啤酒商家给免费做的,“方便平价超市”和“雪花啤酒”各占一半。今早开门沈冬雪才看见被刮了道十几公分的口子,把布上的绿色啤酒瓶拦腰斩断,估计是半夜哪个喝多的干的。

      “没事儿姐,我再粘一下,这样牢实点儿。”沈桐秋站在小板凳上抻着胳膊认真搞缝合。

      到了十一月天气见冷了,一阵北风把他的运动裤吹得贴在小腿上,描摹出的线条细瘦又笔直。

      沈桐秋粘好回屋后沈冬雪给他拿了个酸奶,把管插上后递过去,说:“商场短促的活儿最近没干了吧,你累不累呀,都说了那点儿学费我拿得出。”

      沈冬雪年芳三十二,时不时地就要品味失恋带来的神伤。昨晚刚买醉完,今天眼睛还肿着,特地打了大地色系的眼影,都没敢用闪片,结果显得她目光更加涣散,憔悴得要命。

      “我也拿得出,”沈桐秋和沈冬雪并排坐在柜台后,“差不多够了,姐你快别操心我了。”

      傍近年底得交房租,沈冬雪这商店开得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虽不能说入不敷出,但去了房租后勉强也就够维持个日常开销,还有些钱都在货上。

      沈桐秋这几个月都在超市做短促,日结五十,薪资可观。把几个商家都促了一轮后实在没什么活儿了,周末正好过来给沈冬雪帮忙。

      沈冬雪长长地叹了一声,开玩笑说:“都是男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你要不是我弟就好了,我还能顺便吃个嫩草。”

      “说什么呢,”沈桐秋被逗笑了,问她,“这个又不行呀?”

      沈冬雪把两个食指指甲碰了碰,感觉甲油干得差不多了,说:“我才知道他都结婚好几年了——算了算了,我是看明白了,男的要有一个能行的我他妈沈字儿倒着写。”

      说完又补了句:“除了你哈,谁能有我们桐桐懂事儿,长得漂亮人还好。”

      “姐,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沈桐秋认真地说,“咱们往后看,肯定有好的。”

      沈冬雪摸了摸他的头,说:“行,那等你给我烫个头,大不了从头再来过。”

      上午刚来一批货,沈桐秋笑了笑便起身去整理货架。

      随着急促的刹车声,好大一辆黑色吉普停在商店门口,不说和这个店,和这条萧瑟的街都格格不入。今天太阳好,干净的车身都反着锃亮的光。

      车主一进门随着灌进来的凉风带来阵香水味,不是很沉的木调。沈冬雪闲着打量人家,看着还不到三十,穿件深色水洗牛仔外套,里面衬件白色T恤,头发乱中有序似的,一看就精心抓过。

      沈冬雪的商店拢共不到三十平,两排货架靠墙放着,中间放了排矮一些的,那人扫了眼后转头问:“依云没有吗?”

      沈冬雪伸出鲜红的指尖一指,说:“你右手边就是。”

      “要玻璃瓶的。”车主看着那排均价一两块的水直皱眉。

      “那没有,太贵了卖不动。”沈冬雪有点不耐烦,心说也不抬眼看看超市名。

      沈桐秋忙着理货也没答话,只见他拎了瓶百岁山去结账了。

      车主结完账挺好奇地问:“这块儿是不是就你们一家超市?”

      沈冬雪点头说:“嗯,垄断了。”

      车主笑了:“我有点事儿,把车停这一会不耽误吧。”

      沈冬雪探头看了看,没什么意见,车主道谢后便出了门。沈冬雪现在对长得好的人很有偏见,前几回都折在人家那张脸上,所以心有余悸,总觉着除了他弟以外,剩下那些好看的男的都是草包属性。

      谢玄拧开水喝了一口后拉开车门随手扔在车座上,然后直奔对面工地,他知道陈钟时间不自由,特地掐着中午饭点儿来的。

      陈钟顶着个圆寸一脸不耐烦,显得杀气腾腾的:“哪儿吃去,沙县还是兰州料理。”

      “我去!”谢玄看见他直接愣住了,“要不说是我钟哥,说干就干啊,你这真去剃度了?”

      陈钟作势踢他:“说两句人话有人割你舌头是不是。”

      谢玄还没从这头圆寸的震撼里走出来,不忘顺便寻找原因:“哎你说,剃头真能减压么?不然我也试试去。”

      “你懂个屁,我这是为艺术献身知道么。”陈钟和谢玄并排走着。

      谢玄转着圈看他,虽是圆寸,但两侧的鬓角剃得极为板正,其实比原来更衬他。不过这么多年陈钟也没留过这头型,多少得留有些时间适应。

      “不是,你刚说吃什么?”谢玄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少爷,您想吃的这儿都没有,爱去不去吧。”陈钟已然习惯了这里所谓的商业配套。

      “去去去,就兰州料理吧,往里加他二斤牛肉。”谢玄推着他走。

      谢玄大几年没吃过兰州拉面了,此刻在小馆子里捧着碗热气腾腾的面感觉还挺不错,用筷子翻了几下,肉都直往外冒。

      “有事儿?”陈钟吃了两口,问道。

      “这话说的,没个事儿还不兴探监了。”谢玄夹了块肉往嘴里送,“不是钟哥,你这变形记什么时候是个头,哥们儿想喝个茶都没处去。”

      其实谢玄知道他来这的缘由,还非得干出点儿样。但陈钟这几月就好像轴在这了,进退维谷——干出点儿样又能如何,当小组长么,那可真够干一行爱一行的。

      谢玄见他不答话,便问:“陈叔最近还逼你相亲哪?”

      陈钟几筷子就快把一碗面吃完,喝了半瓶一块五的冰露,说:“没提了,跟他都碰不上面,我这早出晚归的,累劈了快。”

      “要我说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别较劲——”

      陈钟打断他:“下午不干了,渡上吧今晚。”

      “行。”谢玄也没再多说。

      告了假后两人往回走,陈钟一摸才发现兜里的烟又落驾驶室了,谢玄不抽烟,他就顺便去谢玄车前这家商店里买包。

      谢玄也跟他一起进门,想着顺便道个谢。

      沈桐秋和沈冬雪才吃完饭,刚收拾完碗筷去对面扔垃圾,回来后正好和俩人打了个照面。

      “哎,哥?”这还是沈桐秋从那天过后头一回碰见陈钟,这人身后还跟着刚才想买玻璃瓶依云的大黑车车主。

      陈钟记起来沈桐秋说过他姐开了个商店,但没想到就是工地对面这家,也有些意外。

      “给我拿包硬1916,”陈钟冲他扬了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又说,“算了,拿一条吧。”

      沈冬雪听着话头感觉俩人认识,但从没听沈桐秋提起过。打量着陈钟不像什么善茬儿,俩人岁数差得也不算小,开始警觉。

      沈冬雪生怕不给钱似的,赶紧说:“扫这儿,一千。”

      陈钟掏手机的工夫谢玄抢着把码扫上了,开玩笑说:“谢了,耽误你们垄断北河街百货界了。”

      成条的烟都放在柜台底上了锁的柜子里,沈桐秋蹲下好一顿翻找。站起身后刘海儿都乱了,把烟递给陈钟时有些犹豫。

      也是让他买着了,单盒的根本没有,这条还是沈冬雪进货时进错的历史遗留。

      陈钟看着他想笑:“怎么,舍不得啊?”

      沈桐秋拿着这条烟似有千斤,过意不去地问:“你那八百花不出去难受啊?”

      要不是每天照镜子有这头圆寸提点着,陈钟都快把这事儿忘了,但刚才要一条也确实有点这个原因在。

      “说多错多,”陈钟拿过烟,觉着沈桐秋心思重,“不说了。”

      俩人走后,沈冬雪这才觉出来开了个大张,问沈桐秋:“桐桐,那俩人你认识吗?”

      “算认识吧,”沈桐秋还在过意不去,“那个结账的不认识。”

      说完才反应过来这一千块钱也不是陈钟花的——他难道是借钱买烟?沈桐秋在心里盘算。

      沈冬雪看着他愁容满面,心只放了一半,说:“我还以为来找茬儿的呢,吓我一跳。”

      “他不是那样的。”沈桐秋说。

      沈冬雪开始回忆:“看着有点眼熟,他以前好像也来过,不过买的不是1916。”

      这下陈钟借钱装大款的行为被进一步坐实了。买的当然不是1916了,他只抽黄果树,沈桐秋心说。

      “可能吧,他应该就在对面工地上班。”沈桐秋蹲下身收拾柜子里的烟。

      刚才俩人出门后,谢玄撞一下陈钟的肩,没好什么心思地说:“行啊你,这形没白变,还捞了个漂亮弟弟。”

      “是挺漂亮。”陈钟居然顺着他没反驳。

      谢玄扶着方向盘把车发动开,扭头看他:“我看着人家可是个挺老实的小孩儿。”

      “什么意思。”陈钟摇下车窗,点了根烟。

      谢玄嫌烟味儿呛,把自己这边的窗也降了下来,说:“你自己知道。”

      “没有。”陈钟干脆地说,“觉得挺不容易,自己上着学还得挣学费。”

      谢玄目视前方,好笑地说:“那跟您老人家有什么关系,看着弟弟也不是挺乐意领你这个情的。”

      陈钟把车座上的水扔到后排,过了会儿才说:“玄啊,很可惜,你这样的资本家是永远体会不到劳动人民的艰辛的。”

      “我真闲的,”谢玄打着方向盘,“那是没事儿体会了。”

      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妥,意思不就是陈钟挺闲。

      坐在副驾的陈钟正在看车窗外的街景倒退,旁边的楼盘还没建完,罩着绿色的安全网,算是北方冬日里少有的绿。

      “不是我说……”

      谢玄脊背一挺,已经做好了被他骂的准备,结果陈钟说:“你这车也太小了点儿,还没我那挖机履带高。”

      “钟哥,”谢玄笑着说,“你变得好朴实,现在让你去渡上简直是一种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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