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恋百天》Sunflora

26、眼泪

　　纪豪看着坐自己对面的两人，又是一头乱线，怎么这两人一个礼拜一个样儿呢？
　　今天游哥倒是挺正常，没什么反应，倒是谢林真，怎么看起来这么局促，那腰那背，挺那么直，眼睛还直盯盯的，一动也不动。

　　这次他手上没有零食，只能硬着头皮先开口：“那个，”他左右两边都看看，“今天这家店听说还不错。”
　　这店开在夜市里面，是家很出名的火锅店。
　　因为是周末，纪豪还提前找兄弟帮忙排了好几个小时的队。

　　因为白天那档子事，谢林真完全没办法自然地跟游恺共处一室，现在两人坐一张板凳，谢林真也把手收的规规矩矩，怕碰到他。
　　游恺瞥两眼他的姿势，没说什么。
　　纪豪等半天只等来了沉默。

　　正当他想要开启下一个注定会冷场的话题时，他们旁边的位置忽然开始骚动。
　　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七八个中年人组成的饭局，旁边的服务员是个很瘦弱的女孩，在旁边低着头不停道歉，店长也在旁边帮忙解围。

　　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嗓门很大：“你们的人要是你们自己都调教不好，就别放出来碍眼。”
　　他旁边的人附和：“老子头一次吃火锅碰上底料都能倒的，你们这个店迟早倒闭。”
　　店长也是个中年人，看起来很温和，说：“实在不好意思，这样吧，今天各位在这里的消费我们全部免单，我们这个服务员还是新来的，对不住各位。”
　　他说完这话那一圈人里面有几个脸色稍微缓和了，但胖的那个还是横着眉，嚷嚷道：“老子稀罕你这点钱，干不好就别干，一天天的，还当自己是在学校勤工俭学呢，出来混就好好干。”
　　他说话的时候对着那个女服务员，对方已经低着头在抹眼泪了。

　　纪豪等那个女生抬头的时候才看清楚，这不就是谢林真同桌凌淼嘛。
　　本着不能让自己人吃亏的心理，纪豪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她面前一站。
　　那圈人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傻大个，揶揄他，“哟，怎么，英雄救美啊。”
　　一圈人都笑了，冷嘲热讽。
　　奇怪的是，急性子纪豪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们，说：“歉也道了，该补偿的也补偿了，一群大男人欺负人家一个小女孩算什么本事。”
　　那群人里面也有一些个息事宁人的，纷纷劝那个胖子坐下吃饭，别多费口舌。

　　游恺已经牵着谢林真到了这边，凌淼看见他们，喊道：“阿真，你们怎么在这里？”
　　纪豪这个时候知道揽功，愤愤不平：“靠，不是我先站出来的嘛，你怎么光喊他啊。”
　　凌淼闻声扫他一眼就又转过头去。
　　纪豪：“……”
　　他看到这女孩伸手擦眼泪，就没出声了。
　　谢林真顺着她说话的方向，问她：“凌淼，你在这里打工吗？”
　　四个人挤在这里聊天也不是个事儿，凌淼去跟她叔说明了情况，今天提早下班。
　　最后他们几个找了家还亮着灯的快餐店。

　　纪豪饿慌了，一取到餐就开始狼吞虎咽，凌淼盯着他吃饭的动作，惊讶的嘴巴一直张着。
　　纪豪扒了口饭，对她说：“稀奇。”
　　谢林真碰碰她的手臂，问：“这就是你找的兼职吗？”
　　凌淼点头，说：“对，这是我叔开的，我没成年，暂时做不了太正式的，就只能在他们店里帮忙。”
　　“今天是怎么回事？”谢林真喝了一口水。
　　“今天是我端底料的时候手脱力了，倒在了他们桌上。”
　　一直埋头吃饭的纪豪这才放慢速度，有空抬头看他们一眼，说：“你干嘛做这种兼职，又脏还辛苦，你一个女孩子。”
　　凌淼低着头没说话。
　　游恺也说：“其实你可以找个轻松一点的，或者寻求帮助。”
　　谢林真轻刮她的手臂，放缓说话的速度，“你可以把这件事告诉老师或者学校……”
　　“阿真！”
　　凌淼突兀开口，制止了谢林真的话。
　　她笑着说，“谢谢你们为我考虑，只是我觉得我并不需要这样。”
　　她抿唇停顿了一会儿，眉头一直皱着，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有点发颤：“我确实没那么幸运，但那不意味着我就要乞求别人，我有手有脚，能帮一点是一点。”

　　即使再微弱，那也是自尊。
　　游恺沉默地转头看谢林真，他刮着谢林真的手心，等他说话。
　　谢林真很心疼她，说：“那你换一个吧，上次游恺跟我一起去了一家蛋糕店，那时候你说你找到了，我就没跟你说，你别做这个了。”
　　凌淼这才真正开始哽咽，她眼泪像止不住，掉的凶，纪豪扒拉了好几张纸往她手里塞。
　　这时她才有空看纪豪一眼，还是隔着好几层眼泪，纪豪说不清楚这一眼的滋味。

　　她哭累了，才红着眼睛看他们三，缓缓开口，说：“谢谢你们，你们特别好。”
　　谢林真拍拍她的肩膀，开玩笑说：“别哭了，小心我把年级第十是哭包的事情抖出去。”
　　凌淼被他逗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形状，边笑还边抽空看纪豪一眼，被纪豪捕捉到就又移开。
　　纪豪：？？？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这么吓人
　　几个人吃完饭出来已经很晚了，谢林真问凌淼：“你家在哪边？”
　　凌淼说了个位置，离他们有点远，谢林真于是转身“看”蹲在路边玩消消乐的纪豪。
　　他一看，游恺也看，凌淼都学着他们看。
　　消消乐打到这一关还剩下最后两个大块，刚要嵌进去，纪豪却仿佛心有所感般手一抖，一抬头发现自己被包围了，他咽一口口水，说：“怎么了？”
　　游恺开口：“想不想当英雄。”
　　纪豪干巴巴地说：“想啊，怎么了。”
　　游恺眼神一指旁边的凌淼，纪豪会意，三人行必有工具人。
　　他直起身，扯了扯斜挎包的带子，低头看凌淼：“我送你吧，我俩顺路。”
　　凌淼下意识回绝，喵他两眼，犹豫着说：“我自己也行。”
　　纪豪原地踱了两声步，好像不太耐烦。他径直往马路边走，懒懒地落下一句“跟我走。”
　　凌淼看看他俩，又朝纪豪的背影张望，像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跟他们迅速告别，去追还没走远的人。

　　游恺还拉着谢林真的小臂，他晃晃身边的人，问：“回家吗？”
　　谢林真刚吃完夜宵有点犯困，脑袋跟不上节奏，傻傻地问：“回哪里？”
　　几乎是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游恺的手指就神经质般箍得更紧。
　　于是谢林真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么暧昧，幸好夜色很深，所有表情都不会被发现。
　　他清清嗓子，重新说：“回吧。”
　　游恺低低开口：“回哪里？”

　　谢林真像被踩了一下尾巴，清凌凌的眼珠子瞪着眼前人，说：“反正不跟你走。”
　　游恺没有说话，沉默的时间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安抚一只猫。
　　谢林真听见他慢慢说道：“那，我跟你走，行吗？”
　　“不行！”谢林真当机立断。
　　游恺很执着，他问：“为什么?”
　　谢林真总算明白了，跟游恺讲逻辑，就相当于没有逻辑，无论怎样都会被绕进乱七八糟的弯里，然后名正言顺地掉进他提前布好的陷阱。

　　谢林真心想：我是很聪明有自制力的人，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上当。
　　游恺还在继续追问：“我去过很多次。”
　　“你每一次都愿意让我去。”
　　“今天为什么不可以？”
　　谢林真试图松一松那只被箍紧的手，他的脑袋偏向另一半，说：“我想让你来你就可以来，但今天我不愿意。”
　　游恺垂下目光，尽管他的反应谢林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