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本不想登基》落星霜

27、第二十七章

　　两者都使刀，既有相似也有不同。
　　姚舟使的是单刀，金凤麟使的则是环首刀，刀身长而窄，比起单刀的凶猛外放，少些凶势，多些冷峻肃杀。
　　金凤麟出招之后，倒是让弦惊对他有些改观，他人看着骄矜傲慢、有些轻飘飘的，招式却是踏踏实实，可见基本功是下了狠功夫的。
　　刀以身法为要，讲究刀随身换，姚舟和金凤麟两人功底都很扎实，你来我往战在一处，乍一看竟难分高下。
　　弦惊默默看了一会儿，不禁对姚舟这人有了更深的印象。
　　之前看姚舟的刀法，弦惊就猜他一定经历过很多实战，他的功夫不是被人喂招喂出来的，而是自己拼杀出来的，所以极其利落实用。在比武擂台上，姚舟对战多人，虽看着凶猛，却有心收敛了杀气，就如同刚才与段怜心比试一样，他其实一直在克制自己。
　　弦惊转头看向海岳帮帮主的方向，卫潮生是个皮肤黝黑、体格精悍的中年男子，他坐在孤山岛主的后边，正和一旁的人说笑，似乎完全不担心徒弟的比试。倒是坐在最前排主位的金小甲，关切地看着擂台上的金凤麟，时而微笑、时而紧张，显是希望儿子能赢的。
　　弦惊再看向比武擂台时，姚舟似是体力不支一般，被金凤麟击退一步，接着刀就架在了姚舟的颈边。
　　姚舟输了，金凤麟自然成了新的擂主。
　　弦惊看着姚舟提刀从容走下擂台，自己也拾阶而上，两人打了个照面，弦惊赞道，“姚少侠好功夫！”
　　姚舟微微颔首，“奚少侠谬赞了。”
　　表情冷峻，人也波澜不惊，却又很有礼数，弦惊心里暗赞一声，这姚舟完全是个高素质酷哥哎。
　　而擂台上照旧抬着下巴看人的金凤麟，其素质显然亟待提升。
　　“侠令府，奚云，金公子，请吧！”弦惊也抬起下巴，把之前金凤麟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毕竟他的素质是看人下菜的，遇强则强、遇弱则弱，遇到素质洼地，负数也有可能。
　　金凤麟自知被嘲讽，咬牙握紧刀柄，不多等一刻便提刀劈了过去。
　　弦惊抬剑格挡，刀剑碰撞间，他心里已有了底。
　　金凤麟功夫扎实，刀势很稳，而且对战经验还不错，这也许可归功于“磨刀冢”的试炼。可以说，金凤麟的实力在一众年轻弟子中间已显得很优秀，只是在当下这个比武擂台上，他还欠缺了一些运气，因为人外总还会有人。
　　这不是弦惊自吹自傲，而是他的根骨资质确实绝佳，学起武来天生就比大多数人更容易，更别说他还同样努力。这样的差距也许可以通过更长的时间来弥补，但在他们都年轻的时候，差距却是一目了然。
　　弦惊此前逃家，勉强算是在江湖上走了一着，可能心境有变化，功夫也精进了一些，含真剑使起来比之前更沉稳。此刻与金凤麟对战，更是有游刃有余之感。
　　金凤麟应是在与弦惊的数个来回中感受到了差距，有了危机感，于是在两人格挡后错身退开的瞬间，突然暴起，刀随身转，连挥数刀，刀影连绵笼向弦惊。
　　弦惊还未转身，剑却如长了眼睛一般连连格挡，而后背身抽剑利落划开刀势，再转身时，凝神一剑刺出，只听一声尖锐的金属碰撞声，金凤麟的刀被剑势逼得往后偏移。
　　弦惊手臂微转，剑随臂指，绞得金凤麟只能双手握刀，一咬牙往前刺去。弦惊的剑缠着刀往下施压，借力一个翻身，足尖轻点刀尖，一剑横扫逼得金凤麟仓皇飞身后撤，但等他站定之时，弦惊的剑已距离他的眉心只有半尺之遥。
　　在金凤麟惊惶的喘息中，弦惊收剑抱拳，淡淡说道，“金少侠，承让了。”
　　金凤麟脸色十分难看，但还是抱拳回礼，闷闷不乐地下去了。
　　弦惊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突然觉得这小少爷没之前那么惹人嫌。

　　此时弦惊取代金凤麟成了新的擂主，他之前开宴争彩出了好些风头，想和他比试，或者想踩着他露个脸的人不在少数。
　　但没想到，最先上来的竟然是昨天刚对弦惊“求婚”的斐鹤子。
　　斐鹤子出自翙山派，这个门派有点比较特别的历史，它的前身是以用毒闻名江湖的秽山盟。在当时的武林中，秽山盟这种研究“旁门左道”的门派当然没什么好名声，只是还没等秽山盟惹来众怒、被群起而攻之，秽山盟就发生了极其惨烈的内讧。当时的秽山盟大弟子带着一群人杀了盟主和所有元老，叛盟而出，不知所踪，之后一直有传言叛逃的人是投靠了魔教“无回狱”。
　　但幸运的是，秽山盟并没有因此断绝，在内讧中幸存的一个弟子武功卓绝，用铁腕整治了剩下的教众后，坚决摒弃用毒的传承，反而转毒为医，重建了以医扬名的翙山派。这也不是说翙山派就不研究毒术了，而是从用毒杀人转向研究各种奇毒及解救之术。
　　在这之后，翙山派对各大门派敞开大门，无论往日有何恩怨，凡需医治者，只要踏入翙山派，翙山派弟子必竭力相救。这让翙山派一改秽山盟时期的声誉，逐渐受到江湖人的推崇。数年前，侠令府也曾请过翙山派的人为武灵溪诊治，只是武灵溪是天生体弱，与医毒无甚关联，最后只能留些养生方子作罢。
　　也许正因出自这样一个“医者仁心”的门派，斐鹤子虽练的也是剑，却是一把无刃剑。
　　“侠令府，奚云，请斐女侠指教。”
　　比起之前和金凤麟的剑拔弩张，弦惊和斐鹤子的比试就显得平和多了。
　　斐鹤子剑法不错，但最突出的是她的力气。两人的剑一对上，弦惊就有些讶异，要不是那确实是剑的模样，他几乎以为对方拿的是鞭锏，那力道竟震得他的虎口微微发麻。难怪斐鹤子敢用无刃剑，一力降十会即是如此。
　　不过弦惊的抱朴剑法正与斐鹤子的剑法相克，数个来回后，斐鹤子主动认输，赞道，“奚少侠，着实好剑法！”
　　“承让。”弦惊看向对方的指尖，笑道，“若是实战，我们胜负未定。”
　　斐鹤子双手指腹均有薄茧，这可不是行医施针练出来的，而是暗器。若这些暗器再配合医毒之术，杀伤力非一般功夫可比。

　　斐鹤子刚下去，荒人谷的段怜意便迫不及待地飞身上了擂台。弦惊了然，看来这个双胞胎里的冷脸弟弟，还惦记着给自家兄长报开宴争彩的仇呢。弦惊也不客气，两人互报家门后便直接开打。
　　见过段怜心的剑后再来看段怜意的剑，就会愈发觉得这两兄弟十分不同。
　　段怜意，是个天生的剑客。他持剑时毫不迟疑，有种区别于一般剑客的意识和信念，这让他的剑很冷静沉着，也尤其冷酷。
　　这样一个剑客，为何却偏偏生在了以机关术擅长的荒人谷？着实让人有明珠暗投之感。
　　弦惊一边暗赞，一边毫无留情地虐菜。正因为段怜意很强，弦惊才可没有顾虑的彻底放开，毫无保留地出招，打得很是酣畅淋漓。
　　这种旗鼓相当的高质量比试局，让围观的人们看得很是投入，竟时不时有给两人叫好的声音响起，把氛围烘托得格外热闹。
　　两人对战了好一会儿，最后到底还是弦惊更胜一筹，守住了擂主之位。
　　两人例行互相行礼时，弦惊看着段怜意，忍不住轻声道，“段少侠，江湖这么大，不妨多闯闯。”可别老在荒人谷那个地方蹲着，浪费了绝佳资质。
　　段怜意依旧冷着张脸，看不出之前替他哥哥生的气都消了没。不过在听完弦惊的话后，他却微微点了点头。
　　段怜意还未下台，弦惊却一眼扫到了台下跃跃欲试的钺锋。
　　两人对视，弦惊冲钺锋得意一笑，高声道，“奚云，请岁寒山庄秦少侠指教！”
　　话音未落，秦不移已出现在了比武擂台上。显然，就算弦惊不叫他，他也会赶在钺锋之前登台。
　　弦惊让秦不移指教，那真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指教了。弦惊很有自知之明，论功夫，他和秦不移差着好大一截呢。
　　上次两人比试还是在岁寒山庄，这次再比试，互相都觉得对方又提升了。弦惊的感触尤其明显，秦不移的功夫就跟吃了什么经验条一样，他之前还能瞅见点车影子，现在连车尾气都闻不着了。
　　秦不移和上次一样，又给弦惊当了会儿陪练。两人收势时，弦惊羡慕道，“不移，你最近吃了什么呀？怎么精进这么多？”
　　秦不移失笑，“托小云的福，之前经历一番，颇有感悟。”
　　他也经历了，怎么不见涨这么多？难道这就是学霸和学神的差距？弦惊心里虽然犯嘀咕，但输给秦不移，他向来是服气的。
　　下擂台前，弦惊笑道，“不移，定要一举夺魁！”
　　正上台来的钺锋仍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小云美人，你好偏心。”
　　“你也加油！”弦惊欣赏了一下他的颜值，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真心诚意道，“别被揍得太难看。”

　　从秦不移坐上擂主之位开始，连山宴比武就正式升级为高端局。
　　三年前，秦不移险胜钺锋，如今再次比试，秦不移也赢得并不轻松。钺锋的出招风格就和他的银鞭一样，刁钻诡谲，且很喜欢兵行险招。弦惊怀疑他在实战中，会是那种愿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狂人，颇有些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意思。这种人，若成了对手会很麻烦。
　　不过这毕竟不是实战，钺锋确定无胜算后就利落地认输了。
　　之后上去的是石淙寺的心烛。因尹重岩是石淙寺的俗家弟子，弦惊对石淙寺了解得多些。石淙寺弟子均修习四无量心法和拳法，至于兵器则多用长棍，尹重岩因家世缘故，则常用长枪。
　　心烛今日用的就是长棍。一根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长棍被他耍得出神入化，让弦惊看得津津有味，毕竟细说起来，他的童年偶像孙悟空也是用长棍呢。
　　而秦不移的实力之强悍，也因为优秀的对手而展示得淋漓尽致。待心烛认输时，竟一时没有其他人登台。
　　待等了会儿，一位孤山岛弟子打扮的年轻男子才飞身上了擂台。
　　“孤山岛，燕行雪，请秦少侠指教。”
　　说实话，虽然对孤山岛很感兴趣，但弦惊刚刚确实没在那一行人中注意到燕行雪。
　　燕行雪眉眼清淡，又没有多余的表情，初看时往往一眼就扫过去了，仿若一片空白。但待他开口说话，那空白里就漫天飘起了细雪，眉如淡烟，眼如寒冰，整个人仿佛是霜雪凝出来的，清冷疏离至极。而燕行雪的软剑也同他这个人一般，使起来似有若无，透着不动声色的杀气。
　　孤山岛的实力从燕行雪身上即可见一斑，难怪有底气提出那般苛刻的收徒条件。只是这个偏安一隅的孤独门派的气质显然在弟子们的身上也有体现，燕行雪虽实力不俗，却没有太强的争胜心，在确定双方实力高下后，就果断认输了。
　　看着燕行雪面无表情地回到孤山岛主身边，弦惊甚至都有点怀疑他之所以上擂台，纯粹是为了完成门派内的KPI。
　　连山宴比武已经接近尾声，宋平野是最后一个挑战秦不移的人。
　　弦惊私以为，这一场比试才真正有了旗鼓相当的两人竭尽全力一争高下的氛围。
　　宋平野的刀法雄浑霸道、气势惊人，弦惊光在台下看着就为秦不移捏了把冷汗。他之前和金凤麟比试过，金凤麟的刀法里明显有着宋平野的影子，估计就像自己跟在大哥身后学枪术一样，金凤麟约莫也没少跟在宋平野身后学刀法。
　　但和宋平野相比，刀法不错的金凤麟在他眼里估计和刚出壳的小鸡崽子一样。弦惊甚至有点疑惑，按照宋平野当下的水平，应该可以出师了才对，为何金小甲还未给他办出师宴。
　　不过秦不移也还未曾办出师宴呢，弦惊转念一想，估计是师父们惜才，希望多留一留。虽然脑中思绪纷乱，弦惊的眼睛却从未离开过擂台，如此近距离地看高手对决的机会可不常有。
　　秦不移和宋平野从下午对战到暮色四合，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连之前坐在最佳观赏位的掌门们也渐渐围了过来，气氛逐渐变得紧张焦灼。
　　弦惊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两人，待看到秦不移在宋平野的施压下不断退后的时候，突然微微一笑，喃喃道了句，“赢了。”
　　“你说谁赢了？”旁边突然冒出一句质问。
　　弦惊没舍得转头看不知什么时候站过来的金凤麟，只笑说道，“你大师兄着实厉害，不过……”
　　眼看着被逼到擂台边的秦不移顺着宋平野的刀势往后倒去，抬剑格挡时却突然迅疾划向前方，直刺宋平野面门。在对方回刀格挡时，秦不移却虚晃一招，身姿骤然变换，只一个飘忽的错身，剑已架在了宋平野的颈边。
　　“还是我们不移更胜一筹！”弦惊笑得十分得意。
　　金凤麟没吭声，弦惊得意地去看他，却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
　　“……胜败乃兵家常事。”弦惊小声说道，“你大师兄非常厉害，一时的胜负对他们这等高手来说，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金凤麟恶狠狠地瞪了弦惊一眼，平日飞扬跋扈的眼里蓄了两汪水，看着倒是顺眼多了。
　　弦惊无奈耸耸肩，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啊。
　　待秦不移从擂台上下来，不想哄小孩的弦惊赶紧甩下马上要哭唧唧的金凤麟，直扑秦不移而去。
　　秦不移成功夺得本次连山宴比武的魁首，同样获得了来自财大气粗的金小甲的赞助奖品。
　　“小云，这个给你！”
　　弦惊接过小臂长的弯刀，惊喜道，“不移，你真的要给我吗？这可是楼兰弯刀哎！”被金小甲称为“神刀”的兵器，肯定十分稀罕。
　　“我已经有你送我的秋霜了，这把给你防身。”
　　弦惊有些不好意思，当时他就是随意翻到，觉得不错就随手拿了，没想到秦不移还专门给那匕首起了名字，现在还给自己换来一把神刀。
　　“哎，小云，你干脆来我们岁寒山庄吧。”一旁的秦元打趣道，“就不移对你这上心劲儿，说你不是咱们的小师弟，谁信啊！”
　　“我可是不移的江湖亲兄弟！”弦惊很是自得，“这待遇自是和小师弟相当！”
　　一群人嘻嘻哈哈，引得不少围观的人也过来道喜。
　　“秦少侠，听秦少庄主说岁寒山庄年底要为你办出师宴，我等必定前去观礼！”
　　弦惊听了一耳朵，顿时去看秦不移，“你的出师宴？怎么不告诉我，我也要去！”
　　秦不移微微讶异，他也尚不知情，难道是父亲和大哥已提前商议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