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本不想登基》落星霜

23、第二十三章

　　侠令府正堂内，周无应为难地看着弦惊，“殿下，下官从鹤城回来可是领了罚的，若这次帮您逃家，那下官的项上人头……”
　　“我又没说要逃家！”弦惊瞪了他一眼，“我就是跟着你们去一趟‘连山宴’，反正你们也要安排很多人去的，多我一个也不多不是？”
　　“殿下，去‘连山宴’的人选陛下肯定是要过目的，若在里面发现您的名字，这……”周无应继续头疼，他就知道这小祖宗就算回了京城也消停不了多久。
　　“所以我才来找你嘛。”弦惊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得先向我父皇举荐我，给我父皇摆事实、讲道理，说明这次侠令府去‘连山宴’没我不行！”
　　周无应表情复杂地看着弦惊，先不说他敢不敢跟武帝摆事实、讲道理，多说一句，他估计他师父都不敢轻易对着武帝摆事实、讲道理。最关键的是，这侠令府去参加‘连山宴’，没有三殿下就怎么不行了？
　　“你是不是在想凭什么没我不行，是不是？”弦惊撇嘴，一脸了然。
　　“当然不是！”周无应急忙否认。
　　“你脸上都写着呢！”弦惊嫌弃皱眉，“你就不能多想想吗？理由这种东西多用用脑子自然就能想出来的嘛！”
　　周无应苦笑，暗道，用我的脑子和用您的脑子能是一回事吗？
　　“殿下，‘连山宴’乃武林盛会，各大门派齐聚，蛇龙混杂。这些江湖人对朝廷一向敬而远之，多有戒备。若三皇子您大张旗鼓地去了，他们怕是会误以为朝廷将有什么大动作，到时候若是闹出乱子，实在不好收拾。”
　　弦惊叹气，嫌弃更甚，“谁说我要以真实身份去了？当然是披上我奚云奚少侠的马甲，化名去啊！”
　　“那，那下官如何禀报陛下？”周无应越发头疼，试探着问道，“说您是去督查我们的？”
　　弦惊无奈望天，放弃地摆摆手，“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周无应看着弦惊走出门去，末了对方还扔来一句诛心的抱怨。
　　“要你何用！”
　　周无应一脸无辜，我要是掉了脑袋，那对殿下来说岂不是更没用。
　　“无应，三殿下既要一同前去，你切记安排妥当。”侠令府府主周弋从一旁的侧厅走了出来。
　　周无应转头，恭敬行礼，“是，师父。”不过他仍有些不解，“陛下那边……”
　　“陛下会同意的。”周弋毫不担心这点。
　　他看了眼弟子疑惑的神情，暗暗叹气，无应什么都好，就是天生少了些弯弯绕，不知得花多少教训才能磨出些心计来。
　　反观三皇子，这才多大点儿，看着天真无邪，但论揣摩人心，八个周无应加起来都比不过人家一根手指头儿。当年若不是知白道人半道上冒出来，收三皇子为徒的事搞不好就落到他头上了，哎，时也命也。
　　“无应，你老大不小了，终身大事也该多考虑。你若没有中意的人，为师就托官媒帮你寻些合适的人选……”
　　周无应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慌忙道，“师父，这事还是等弟子从‘连山宴’回来后再考虑吧！”
　　周弋闻言打量了一下他，点点头，“若有中意的，先带回来给为师看看。”
　　周无应的脸红了一层，应道，“是，师父。”

　　*
　　弦惊在明德殿门口来回踱步，脑海里反复打着狡辩、不、说服的腹稿。
　　“三殿下，您何时进去？陛下正等您呢。”内侍总管尤骋怀站在殿前，笑眯眯地问道。
　　“啊？”弦惊犹豫地朝殿内探了探头，“我还没求见呢……”
　　尤骋怀笑道，“您一来，陛下就知道了，陛下可舍不得让您候着。”
　　“好吧。”弦惊给自己打气，反正他今天就算在明德殿里撒泼打滚，也得让父皇同意他去连山宴！
　　弦惊进去的时候，武帝早已让人备好了茶饮点心，正好整以暇地等着他。这让弦惊硬是看出点鸿门宴的感觉来。
　　既然如此，弦惊也不绕弯子，行过礼后便直接说道，“父皇，我要去参加武林盛会‘连山宴’！”
　　“嗯。”武帝应了一声，“周弋已和朕说过了。”
　　“您应允了？！”弦惊睁大眼睛。
　　武帝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朕应不应允，得看你怎么给朕摆事实、讲道理了。”
　　弦惊讪笑一声，在心里把周无应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武帝看着不像会一心反对的样子，弦惊的胆子顿时大了些。
　　“父皇，您不觉得我们对江湖之事了解太少了吗？”
　　“哦？”武帝笑道，“侠令府据点遍布大夏，甚至在外邦都有耳目，江湖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朕的案头，这也是了解太少么？”
　　“那就得看父皇如何定义这个‘了解’了。”弦惊认真说道，“如果了解江湖，是指从外面去看江湖之事，单纯只看高手名录和门派势力分布等，那自然是了解的。但如果了解江湖是指理解江湖人的行事和思维方式，深知门派势力之间的牵连，知道他们在什么样的情形下会做什么样的选择……那我们确实了解的不够多，不是吗？”
　　“那又如何？”武帝轻笑一声，“了解这些，对朕来说很重要吗？”
　　弦惊狡黠地笑了笑，“如果您想用侠令府来下棋，那了解这些当然很重要。”
　　“用侠令府下棋。”武帝思忖着，微微颔首，笑道，“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棋盘，侠令府自然也是一枚棋子，但它就一定比其他棋子更重要么？”
　　“江湖众人，有超乎普通人的武力，却是大夏律法难及之处，以武犯禁之事也屡见不鲜。”弦惊想起陈贤庄中的惨案，“侠令府也正是出于管理江湖之事的目的而建立的，但它并没能打破江湖的壁垒，反而因为背靠朝廷而被江湖门派敬而远之。甚至于，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共同警惕的目标，使得不同的江湖势力有了更多合作的可能。”
　　武帝定定地看着弦惊，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所以现在的事实就是，侠令府确实对江湖人有着很强的威慑力，却无法真正地去管理江湖中的诸多势力，更遑论利用江湖的力量。”
　　“那在弦惊看来，应如何管理和利用江湖的力量？”武帝饶有兴趣地问道。
　　“嗨，儿臣还没什么特别成熟的见解，毕竟儿臣还不够了解江湖嘛~”弦惊眨巴着眼睛，冲武帝疯狂暗示道。
　　“不过儿臣觉得，既然江湖人都武功高强，又有不少能人异士，从最理想的角度来说，若他们愿意为朝廷所用，那自然是安排合适的位置人尽其用。还有些财力物力都不缺的，就算不愿进入朝堂，能好好发展产业惠及当地百姓，那也是好的。”
　　弦惊边想边说道，“但最重要的，还是从根本上改变江湖人的认知和意识，让他们认识到江湖和朝廷并不是两不相干、各自为政的两个世界。天下是大夏的天下，生活在大夏国土上的江湖人，自然也是大夏的子民。国有所求，民有所应，江湖之中亦无法外之处，江湖众人也应与百姓共生。”
　　弦惊说完又细想了想，自觉这个摆事实讲道理还是蛮忽悠人的，顿时期待地看向武帝，却发现武帝似是自刚才就一直和蔼笑着看他。
　　“父皇，您说，是不是这个理？”说着弦惊灵机一动，拍了个马屁，“不过儿臣觉得父皇肯定早就想到了，侠令府也一直在想办法这么做是不是？”
　　弦惊越说越觉得有戏，兴奋请缨道，“那这个时候儿臣去岂不是最好？儿臣这次去一定认认真真做完这次的沉浸式实地调研，回来给您做全方位的深度汇报！保准物有所值，不，超值！”
　　武帝闻言朗笑起来，“这可是你自己揽的活儿，日后可别怪为父是在用童工。”
　　怎么大哥什么都给父皇说，哼，爹宝男！弦惊暗暗吐槽了一句，而后应道，“儿臣绝对说道做到！”
　　说完弦惊才反应过来，惊喜道，“父皇，您答应了？！”
　　“父皇您真好！您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爹爹！”
　　武帝笑而不语，弦惊已经自发吹起了彩虹屁，一个劲儿给他灌迷魂汤。
　　不过乐了一会儿之后，弦惊突然想到一件事，又期期艾艾起来，“对了，爹，我还有件事求您……”
　　武帝心里了然，笑说道，“皇后那里，我自会去说。”
　　弦惊开心坏了，“哎呀，世上爹爹最好！我最最最喜欢父皇了！”
　　武帝被他逗乐了，但还是郑重嘱咐道，“弦惊，这次出去可得吸取教训，切勿以身犯险，若出了什么事，柳残机这个侍从也不用做了。”
　　武帝了解弦惊，用他自己拿捏定是拿捏不住的，得用他身边的人，他才听得进去。
　　弦惊果然只差赌咒发誓，“是是是！儿臣一定一定以自己为先，绝不立危墙之下！”
　　武帝满意点头，拿起一旁的奏折递给他，“这里有些侠令府呈上来的折子，你正好看看，多多了解一些。”
　　“啊？”弦惊迟疑地接过来。
　　“刚刚不是还说自己不够了解么？朕既然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那自然得给你多多的机会。”
　　弦惊暗暗叹气，“哎，好吧……”

　　*
　　“弦惊，你又要出去了？”武灵溪听弦惊说完，很是吃惊，“父皇竟然同意了？”
　　“嘘~小点声~”弦惊紧张地往门外看了看，小声说道，“娘还不知道呢！”
　　“那你准备怎么办？”灵溪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弦惊嘿嘿一笑，“父皇会给娘说的，我这次可算是奉旨办差哦！”
　　武灵溪羡慕地看着他，“你和周大人他们一起去吗？要去多久？”
　　“嗯！”弦惊点点头，“金刀阁远了些，若没别的事耽搁，来去估计四个月左右吧。”
　　“好久……”武灵溪轻轻叹了一声。
　　弦惊看着他的神色，低声说道，“这次武林盛会，几乎所有门派都齐聚一堂，我会打探下那些擅岐黄之术的能人异士，请他们来京城给你看看……灵溪，你会好的，相信我！”
　　武灵溪无奈笑道，“之前侠令府不也请过一些么，都无济于事罢了。”
　　“江湖这么大，定有不少沧海遗珠！”弦惊握住武灵溪的肩膀，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灵溪，你只是天生体弱些罢了，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我们的身体是可以慢慢改造的，你一定要有信心，切莫自怨自艾，你一定可以！”
　　武灵溪定定看着弦惊的眼睛，过了片刻，才缓缓点头，“嗯，我信你。”
　　弦惊微微笑起来，轻轻抚了抚灵溪的肩，“金刀阁在西南边儿，那里有什么你感兴趣的吗？什么都可以，我沿路帮你搜集，一起打包带回来！”
　　“唔，那我得好好拟个单子。”
　　“行，后面回来了你记得给残机多打赏些，最劳累的可是她。”
　　“刚刚是谁说帮我搜集来着？”
　　“嗨，我搜集、我付钱，其他都归残机，但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啧！”

　　*
　　虽有武帝金口玉言，但奚皇后还是颇为不悦，直到弦惊离开京城，在奚皇后那儿都鲜少得个好脸色。
　　不过好歹还是正大光明地出京了。定下去连山宴的那天，弦惊就连夜给秦不移写了信，和他约好在金刀阁碰面。秦不移是岁寒山庄二公子，定是要去连山宴的。
　　金刀阁位于西南，不仅距京城有数千里之遥，地势也颇为复杂，路途十分曲折，弦惊一行人就算全程骑马也得花近一月的时间。
　　这样的旅途，自然是苦的。但对弦惊来说，这都不是事儿，只要能在外蹦跶，他就甘之如饴，更何况他还有个哆啦A机呢。
　　一个月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金沙府，休整几天，收拾妥当，就去了金刀阁。
　　之前听这个门派名字的时候，弦惊就觉得有着股“壕”气，到了一看，确实很符合他望文生义生出来的刻板印象。光是那镶金嵌银的气派大门就已将“非常有钱”四个字扔到了众人脸上。
　　进了金刀阁，被管家往里引的一路，弦惊之前产生的刻板印象都在不断被加强、加强、再加强。在被各种闪烁的装饰闪得眼花的时候，弦惊倒是有点欣赏这金刀阁的阁主了，如此大方直率地炫富，真的毫不做作，且充满自信。
　　“周大人远道而来，金某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弦惊跟着周无应刚跨进门，一个穿着富贵的高状男子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金阁主客气了，接下来周某一行可得叨扰一段时日。”
　　两人来往寒暄，弦惊跟在一旁打量着金刀阁阁主金小甲，他虽穿得富贵，却长得粗犷，颇有些草莽之气。
　　“金阁主，这位是家中小辈，师从知白道人，家里人特让他来连山宴长些见识。”
　　弦惊应声行礼，“晚辈奚云，见过金阁主。”
　　周无应介绍得十分郑重，也带些不同寻常的恭敬，金小甲顿时明了几分。
　　“奚少侠多礼了，没想到奚少侠竟是知白道人的弟子，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侠令府能有如此英杰，实在让金某艳羡不已啊！”
　　说着金小甲招来跟在他身后的少年人，介绍道，“这是犬子，金凤麟。他虽不成器，却对金沙府颇为熟悉，不如就让犬子招待奚少侠，连山宴开宴前，可随奚少侠好好逛逛这金沙府。”
　　啊，好刺眼的名字，又是金子又是凤凰又是龙鳞的，光念一声嘴里都能冒金光。
　　弦惊默默吐了个槽，打量了眼前这个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脸上却写着“倨傲”两个大字的富贵小郎君，颇有风度地打了个招呼，“多谢金阁主，那就麻烦金公子了。”
　　“凤麟，务必好生招待奚少侠，万万不可怠慢！”
　　在金阁主的耳提面命之下，这位傲慢的金公子终于颇不情愿地应道，“是，父亲。”
　　弦惊微微一笑，这金公子，还挺好玩儿的。
　　他原先在京城里，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气哭那些嚣张跋扈的小衙内，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