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本不想登基》落星霜

13、第十三章

　　“不移，果真是你！”弦惊一出大门口，就看到了正牵着马的英姿少侠。
　　“小云！”秦不移迎上几步，欣喜笑着上下打量弦惊，“我还以为你家去了。”
　　“嘿嘿~”弦惊狡黠一笑，凑近秦不移嘀咕道，“我怎么可能就这么回去？还没玩够本呢！”
　　秦不移见他笑得生动，心头愈发高兴，“等我和兄长见过周大人后，咱们一起去逛逛如何？”
　　弦惊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秦不悔，不好意思地抱拳，“秦少庄主，失礼了。”
　　“奚公子不必如此，是在下疏忽了。”秦不悔回礼道，“敢问周大人可在府中？”
　　“在的，我出来的急，竟没顾得上周大人。”说着弦惊讨好地看向一旁的柳残机，“周大人现下应有空，残机你带秦少庄主进去吧！”
　　“是。”柳残机扫了秦不移一眼，看向弦惊，“那公子……”
　　“哎呀，好几天没见不移，我俩可得好好聚聚！”弦惊拽住秦不移的袖子，冲柳残机和秦不悔笑道，“秦少庄主，不移我就先借走啦！你们慢慢聊哈~”
　　“哎，我的马……”秦不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弦惊拽着往外走了，他看向秦不悔，对方微点了下头。
　　“放心，会有人照顾的。”弦惊拽着秦不移，低声催促道，“快快，赶紧走，我可是翘班出来的！”
　　秦不移不得已，配合他快步走了段路，好奇问，“什么翘班？”
　　“哎，我被我大哥抓壮丁，帮忙查陈贤庄的案子呢。”弦惊叹气，转而问道，“对了，你和你大哥怎么突然来了，也是因为陈贤庄的事吗？”
　　“正是，陈贤庄与岁寒山庄同在鹤洲，自有些来往。”秦不移说道，“陈贤庄在江湖中也有些名气，此次听闻陈贤庄出事，我爹就让我和大哥来看看。若有需要帮忙的，岁寒山庄义不容辞。”
　　“那正好！我们聊聊陈贤庄的八卦~”弦惊想起昨夜的遭遇，笑道，“不移，话说我昨夜夜探陈贤庄，得亏有你帮忙才捡回一条命呢！”
　　“夜探陈贤庄？你受伤了？！”秦不移突然停下，上下仔细打量弦惊，一脸担心。
　　“放心，我无事！”弦惊赶紧摆手，“不过我二哥就惨了，被伤了腿，最近都得躺着呢。”
　　弦惊看起来气色红润，行动自如，确实不像受伤的样子，秦不移松了口气，“那你二哥还好吧？”说着跟着弦惊又走了几步，又再次停住，“不对，你胳膊上有伤？”
　　“啊？”弦惊茫然了一瞬，见秦不移皱眉盯着自己的左手臂，这才反应过来，“你不会有透视眼吧？这你都看得出来？就一点皮肉伤，你不说我都忘了。”说着还特意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喏，就这么短一丁点儿。”
　　秦不移半信半疑，“真的？”
　　“我骗你干嘛！你看残机都肯放我出来闲逛，能有什么事？”弦惊真诚道，作势要挽起袖子，“要不我给你看看……”
　　“不用，我信你。”秦不移皱着的眉终于松开了，说道，“小云你没事就最好，陈贤庄的机关可不好对付。”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弦惊好奇。
　　“陈庄主此前修建陈贤庄的时候，特意托我爹帮忙，请来了荒人谷的匠人，据说机关阵法设置十分繁复。”
　　“难怪那么难对付！”弦惊抱怨道，“你是不知道，那个陈克己脑子有病，他庄子上就没哪块林子是干净的，害得我们在里面东躲西藏。”
　　“竟如此惊险？”秦不移的眉头又皱到了一起。
　　“不过也还好，比我们之前在密道里遇到的那些还是容易点儿。”弦惊笑着看向秦不移，“这次可真是托你的福，我和二哥才可以活着出来。走！今天我做东，请你好好大吃一顿！”
　　“托我的福？”秦不移困惑道。
　　“去白鹤楼，我们边吃边聊！”弦惊拉着秦不移就往鹤城最大的酒楼去了。

　　*
　　虽说讨厌“上班”，但参与查办一个大案子，弦惊还是很骄傲的。现在有个小伙伴当忠实听众，当然得好好炫耀一下。
　　从赵同知灭门案，到桃花楼惊魂，再到陈贤庄夜游，弦惊捡能说的都说了，重点主要集中在自己多么足智多谋智勇双全随机应变上，此外当然也隆重感谢了秦不移作为“外挂”的帮忙。
　　“多亏了你对我的启发，还有你的好运气！”弦惊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感叹道，“你是不知道，我和我二哥最近准是犯了哪位老祖宗的忌讳，霉得不行。”
　　弦惊说得轻巧，秦不移却是听得紧绷神经。若是他自己经历这些定会觉得无甚大事，但想到弦惊不过初出江湖，就得带着另一个不会武的人闯过陈贤庄的重重机关，实在忍不住捏把冷汗。
　　“幸好你无事。”秦不移庆幸道，“只要你无事，我的运气你尽管拿去。”
　　弦惊闻言定定去看秦不移，恨不得变出一双水汪汪的星星眼表情包给他，“不移，你这是什么神仙亲兄弟啊？来，干一杯！”
　　秦不移忍笑端起弦惊让酒楼特意做的杏仁牛乳，两人碰了个杯。
　　“哎，对了。”弦惊突然四处张望了一下，凑近秦不移以极低的声音嘱咐道，“你给你大哥提个醒儿，陈贤庄可能和玉琼楼有关，你们别牵连太多。”
　　秦不移惊诧地看向弦惊，缓缓点了点头，接着又迟疑问道，“你……不怀疑我们？”
　　“我相信你和燕女侠。”弦惊想了想，又勉强加了一个，“秦元……也算吧。哎，毕竟他不太聪明的样子，定是搞不来这些事。”
　　秦不移失笑，“那我就替我娘和元师兄多谢你的信任了。不过……”秦不移同样低声问道，“既然有这样的关联，上次的玉珠是否交给周大人他们更好？”
　　“你就留着吧。”弦惊悄声说道，“我总觉得那个玩意儿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就当它是只有我们俩知道的秘密好了。”
　　秦不移嘴角弯起，又点了点头。
　　“说起元师兄，他托我办一件事。”秦不移突然想到，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弦惊，“他得知你想要个哨子，便送了你一个。”
　　弦惊睁大眼睛，接过荷包，还没打开就吐槽道，“秦元这是把我当小孩子么？还专门弄个绣着老虎头的荷包。”
　　秦不移笑了，还真是。元师兄最近刚定亲，约莫再等个一年就会成婚生子，他若有孩子，定也希望孩子和小云一样活泼伶俐。
　　打开荷包，里面竟是一个精致可爱的玉竹笛。
　　“哇！”弦惊翻来覆去赏看，刚想吹一吹，又想起是酒楼，遂作罢，但对于秦元的礼物，他是极满意的，于是大方说道，“这玉竹笛精致可爱，我很喜欢！不移，你帮我好好谢谢秦元哦，他带坏残机的事情呢，我也就不和他计较了~”
　　秦不移笑着点头，却有些不解，“柳姑娘怎么了？”
　　“哎，还不是秦元他们，老是逗我。”弦惊撇嘴，“估计残机见了觉得有趣，现在都会开我的玩笑了，妥妥的近墨者黑！”
　　“噗！”
　　秦不移没忍住。
　　“你还笑！”弦惊瞪了他一眼，“你的呢，承诺要给我的木哨子。”
　　“我……”秦不移有些不好意思，“我做了一个，不过手艺一般，和玉竹笛比……”
　　“哎呀，这有什么好比的？玉竹笛我喜欢，你做的我当然更喜欢。”
　　弦惊冲他摊开手，“秦少侠纯手工DIY特别版！就凭你这潜力，你信不信以后这个木哨子会让众多女侠重金求我出售？”
　　秦不移觉得好笑，又莫名有点羞涩，但还是把之前已做好的木哨子递给了弦惊。
　　弦惊看了看手里的第二个老虎头荷包，默默瞪了眼秦不移，内心暗暗吐槽，你们男的还真是，我想做你兄弟，你竟然想做我爸爸。
　　秦不移轻咳一声，避开弦惊的视线，假装无事发生。
　　弦惊仔细打量手里的哨子，虽是木哨，却用的是上好的沉香木，侧面细细雕了云纹，整体打磨得十分光滑柔润，末端还打孔穿了个迷你玉雕小鸟。
　　精致！可爱！讲究！什么纯手工DIY，这就是艺术品！
　　“不移啊，我现在不担心你以后的生计了。”弦惊感叹道，“不是我说，你也太谦虚了点，就凭这国宝级手艺，你要是想自主创业了随时来找我，我给你投资！”
　　秦不移这次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边，英姿少侠秒变地主家傻儿子。
　　“走，我们出去逛逛，顺便试试你的哨子~”
　　“好。”

　　秦不移时常跟着师兄弟门来鹤城办事，城里城外他都熟悉，现下正好成了弦惊的导游，带弦惊在城里大街小巷逛了一圈。
　　弦惊着实是个好游客，秦不移带他看什么他都觉稀奇、都捧场。秦不移被他逗得不行，笑问道，“鹤城有的东西，京城多半也有，你竟不觉得无趣么？”
　　“那可不一样！”弦惊直摇头，“同样的东西，京城可能确实有，但鹤城的东西多少都带些当地的特点，更何况场景氛围完全不一样，同游的人更不一样，怎会无趣呢？”
　　弦惊想了想，不自觉说了句，“总觉得在鹤城感觉更自在呢。”
　　似是随便感慨的一句，秦不移却听得心中触动，他想起大哥此前说的小云的身份，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弦惊突然看稀奇似的看向秦不移，微微一笑，调侃道，“不移，我突然发现，你心思还挺细腻的。”
　　“啊？”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弦惊不等他回答，便说道，“但你也不在乎，是不是？”
　　秦不移看着弦惊眼里的笑意，也不自觉露出微笑，轻点头，“我们的情谊，本就与身份地位无关。”
　　“我就说我的眼光真的很不错！”弦惊有些得意，“结交的第一个江湖高质量兄弟就是你，看来我以后的江湖路大有可为。”
　　“呃，小云，这么说……”秦不移好奇问道，“你以后不打算呆在京城？”朝廷的事他也不太懂，但作为当今皇帝唯一的嫡子，怎么想也不可能被随便放出京外。
　　“嗯。”弦惊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可能有点麻烦，但是……等某一天我的使命完成，我就会离开。”
　　“不移，其实我挺懒的，但我自小习武从不偷懒。”弦惊和秦不移并肩，慢慢走在烟火气十足的热闹街巷，似是看到了多年后尘埃落定时的场景，憧憬道，“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任凭天高海阔，我都去得。”
　　秦不移顺着弦惊的视线看向前方，越过人群，越过屋檐，越过低垂的云朵，直至远处绵延的青山，不禁脱口而出，“那我和你一起。”
　　弦惊突然伸出拳头，放到秦不移胸前。
　　“嗯？”
　　“你也捏个拳头。”弦惊笑嘻嘻吩咐道。
　　秦不移一头雾水地握手成拳，试探地举到胸前。
　　弦惊明显小一圈的拳头和秦不移的轻轻碰了一下。
　　“那就这么说定了！”弦惊笑道，“以后江湖创业，咱们就是拆不散的合伙人了！”
　　“嗯！一言为定。”秦不移认真说道。

　　*
　　“大哥，我来加班啦——”
　　弦惊夸张地叹着气，拖着声音进了武望州的临时书房。
　　“你还知道回来？”武望州冷哼一声，“若不是我遣残机去找，你怕是要夜不归宿了。”
　　“哎，我倒是想，但大哥你也没给过我机会啊。”
　　弦惊瘫倒在椅子上，忙让残机帮自己去整点儿消食的茶。他硬是和秦不移逛到傍晚，顺便拉着他又大吃了一顿，撑得肚儿圆。
　　“说吧，在季城怎么回事？”
　　“啊，我就知道大哥你会问这个。”弦惊无精打采，“我让残机给你讲讲可行？”
　　“我已叫她交代过了。”武望州不为所动，“现在我要听你的部分，掉入密道后的事。”末了又冷冰冰加了一句，“不得撒谎。”
　　哼，说得跟我撒了谎你就会知道似的！
　　弦惊心里腹诽着，但到底不敢和大哥对着干，仍是把季城探险的事讲了一遍，只隐去了那玉珠的事情。
　　弦惊向来话多，又擅说些奇怪又有些意思的话，倒是把探险的过程说得惊心动魄引人入胜，跟听茶馆评书也差不多。
　　这让向来嫌弃弟弟们话多的武望州竟听出了趣味，也不觉他啰嗦，只是心里想着，等小弟入了朝，那些牙尖嘴利的文臣们估计是会棋逢对手了。
　　“就这些？”武望州盯着弦惊。
　　“当然就这些！”弦惊一脸理直气壮地看了回去，“不然我还能干什么？把那具尸骨背来鹤城给陈克己看个新鲜？”
　　武望州无奈摇头，这小子，就该早点入朝去和那些老顽固们吵吵。
　　“大哥，得亏得我去了季城，涨了点儿江湖经验。”弦惊强调道，“要不然，昨夜我和二哥搞不好真的会折在里头。”
　　“你和荧芝本就不该匆忙前去！”武望州瞪着他，训道，“荧芝那小子，明知道给我写信求援，却是一点耐心也无，还带着你去犯险！如此冲动，若不是他伤了腿，我也会让他吃几板子长长记性！”
　　弦惊撇嘴，却不敢再顶嘴，他可没伤着腿，万一大哥想起来给他补几板子怎么办？
　　自家小弟在想什么，武望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其实他也就多年前揍过弦惊一次，这小子就记上了。不过效果还是不错的，不然父皇也不会话里话外让自己来“教”弟弟。
　　“弦惊，你和那些江湖人，以后少来往。”
　　“为什么？”弦惊不乐意地瞪着武望州。
　　“你是何等身份，整日和那些不知礼数的江湖人厮混在一起，哪里还有皇子该有的气度？”武望州皱眉看着弦惊，严肃道，“那些江湖人，各个张狂得很，若不是心有所求，岂会讨好于你？”
　　“我又不是随便见一个江湖人就结交。”弦惊不服气地辩驳道，“出来这么久，我也就结交了秦不移一个而已，他心胸宽广、行止端方，可是真真正正的君子少侠！”
　　“你信他，那他身后的岁寒山庄呢？”武望州驳问道，“一个在弱肉强食的武林里壮大起来的门派，能生出的野心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玉琼楼和陈贤庄的事还是你自己查出来的，你就没学到什么？”
　　“那不一样……”弦惊皱眉。
　　“有何不一样？”
　　武望州冷笑一声，神情傲然，“弦惊，我们生来就非一般人。放眼天下，皆是棋子，只有我们，才是有资格下棋的人。”
　　说到这里，武望州甚至有点苦口婆心的架势。
　　“下棋的人，和棋子，岂能混为一谈？”
　　弦惊一时语塞。他无法说服大哥，但他理解大哥的意思，若他并非来自千年以后，恐怕也会和大哥一样想。
　　见弦惊不说话，武望州自觉他应该多少听进去了一些，心下满意。
　　“行了，我说的这些，你自己多琢磨琢磨。”武望州吩咐道，“回去歇着吧，也可以去看看荧芝，陪他解解闷。”
　　“是，大哥。”
　　弦惊走出门外，看着一轮辉月明亮亮悬在空中，长长吐出一口气。
　　明月依旧，不复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