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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转机 ...

  •   漫天黄沙深处,淇觞盯着对面那一片幽绿的山林沉默不语,时间一点一滴走过,白皙的额头上开始伸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他身侧放着一口刻着怪异花纹的黑色棺材,在灼热的日光下却反射出幽幽的冷光。

      淇觞抬手抚上铁棺,像是被冻着了一般又猛地缩回手,他的眼睛丝毫不离远处那片幽林,生怕错过了什么。

      离他一里处,那座不知存在了多久的神庙沉默伫立着,沙漠里风沙来的毫无缘由,淇觞忍不住眯眼,可那座神庙却好像从不会破败,巨大光滑的黑色巨石上不会任风沙留下一丝痕迹,在幽幽岁月中像是一只从远古而来的巨大异兽,它镇守着这一方土地,却又残忍的索要贡品。

      风沙越来越大,淇觞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视线中昏黄一片,他怕看不见苦涯谷传出来的信号。

      心中慌乱之时,突然发现黄沙中出现了一个黑点他视线移动,紧紧盯着那个慢慢移动的黑点,黑点慢慢变得清晰,一个身着黑衣,带着巨大兜帽的人缓步而来。

      沙漠的烈风吹的那人衣衫鼓起,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蝴蝶,淇觞盯着来人,袖中的手指交缠成奇怪的手势。

      这里是他和王女精心选择的炼化之所,五行协调相容,他的脚下就是天然的五行八卦之阵,来人若有歹心,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那人越走越近,脚步却在不远处慢慢停下。

      “来者何人?”淇觞向前一步,将铁棺护到身后,扬声问道。

      那人抬手,将黑色的兜帽摘下,露出一张苍白带着倦容的脸。

      “是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淇觞面露惊讶。

      傅君流一眼就看到了他身后的巨大铁棺,屠连朵等不了多久了,两年前她在奇门呆了半月,才将淇觞请出山,自此便不常出苦涯谷。

      淇觞身上,背负着屠连朵的秘密。

      “她要你做什么?”傅君流问道。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既为外族人,就该守好自己的本分,傅姨,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赶紧回去吧。”

      淇觞手上的手势不变,看向傅君流的眼神依旧警惕。

      “她借寻药之极将我调离神宫,我知道是为了什么,你又在这里等什么?等...等她的死讯吗?”

      傅君流的慢慢转过头,透过扬起的黄沙,视线紧紧盯着那片昏黄后的幽林。

      她在乎的人一个一个都在离开她,夫君,孩子,她这一辈子想拥有的东西不多,可偏偏求之不得的永远失之交臂。

      淇觞的脸色苍白,他感觉自己喉头发紧,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半年前你们的谈话,我在窗后听到了,她要你锻造铁棺,死后以铁棺封尸,并辅之以奇门之术,为何?”

      “你竟然敢偷听!傅姨,我一直以为你之时不爱言语,但是对王女是衷心的,亏得王女油尽灯枯之时还设法替你周全,你难道要对王女不利?”淇觞不过才十八岁,一生气,便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稚气。

      傅君流笑了笑,安抚道:“我自是不会对王女做任何不利之事,我只是想知道,她费劲心血,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

      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却还要耗尽心神练蛊,又请奇门之人插手青漠,她知道屠连朵时日无多,却还是不懂她为什么如此殚精竭虑。

      淇觞慢慢松开手,他扭头看向苦涯谷的方向,事到如今,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王女身死以后,这所有的谋划终究要告知世人。

      “你是外族人,我不能与你说太多,王女有王女的使命,本来以为她只是青漠的继承者,谁成想,她竟然是神庙的守护者。”

      淇觞眼中划过一丝不忍,见傅君流满眼疑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王位的继承人是由人选的,这个不行还可以换下一个,可是神庙的护珠人不一样,每一代只会出一个,是由神庙亲选,直令侍神殿的,每一任护珠人都会被整个青漠倾心保护,因为她是不可替代的,而护珠人断代,于青漠而言是绝对的灾难。王女是这一代的护珠人,所以,在神庙中的护珠人身死之前,她必须要进入神庙。”

      傅君流脸色愈发苍白,她的女儿,身上究竟背负了什么,屠钧,又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你的意思是说,阿朵如果死了,神庙护珠人就要断代了?”

      “是,所以王女不能这么轻易的死,王上封锁王女命不久矣的消息也是为了防止族人恐慌,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一切好像都有了头绪,三年前的那个午后,她问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得知还有三年之后,她便去了苦涯谷全心练蛊,后又亲自去请了淇觞,可是即将身死之人,又能做什么呢?

      “那如今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傅君流抬眼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铁棺。

      淇觞的眼底铺了一层水雾,“王女,真的是青漠中几百年也难得一遇的天才,她在蛊术一途的天赋极高,她能炼出世上最离奇的蛊...”

      说着,他转向傅君流,眼神幽幽:“一种,能骗过神庙的蛊。你说的对,我在这里就是在等她的死讯,她身死之时,我会在五行相容之地唤醒这只蛊虫。”

      傅君流的眼神有一次扫向那刻着繁复纹路的铁棺,声音有些不稳:“你的意思是说,这棺材里,装的是蛊!”

      “这不是为了承装她的尸骸吗?为什么还有蛊?”傅君流眼眶迅速发红,声音愈发急促。

      “是,尸骸和蛊虫会一起封棺,被送入神庙,我在棺上已刻满法阵,入神庙之时,以奇门之血封棺,可藏于神庙百年。”

      “我问的是,为什么要一起封棺?”

      淇觞突然沉默下来,这个问题,他也问过王女。

      当时她面色恬淡说着,她的尸身于神庙来说其实是无用的,神庙需要的是活人,将她炼出的蛊虫和尸身一起封棺,蛊虫会在她身体完全僵硬前吸食她的血液,这蛊虫有千足,每一只足上都有吸血的针刺,千足会同时刺入她的身体取血,她的身体中还有沙王蛊,带着沙王蛊的血于蛊虫来说是难以抗拒的,所以即便是她周身血液全部被吸完,蛊虫也不会轻易离开她的身体,不消几日,蛊虫便会和溃烂的尸体长成一处,自此人蛊合一,蛊虫会活很久很久。而她的血也会永远存留在蛊虫身上,以此达到迷惑神庙的目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当时心里难受的紧,问她:这样死后都不得宁静的死法,不是过于残忍了吗?

      王女笑了笑,不在意的摆摆手,死都死了,留于这世间的不过一副躯壳,自古以来红颜枯骨,还谈的上什么残忍不残忍。

      淇觞看着傅君流通红的眼睛,还是把王女的回答告诉了她,远处的风沙下,那人挺直的背突然就佝偻了下来。

      半晌无言,过了许久,傅君流直起身问道:“封尸入棺的人,必须是她吗?”

      淇觞愣住,缓缓说道:“如果换了别人,条件会更苛刻,首先一点,身有其蛊,封尸之人必须身上带着奇蛊,比如王女的沙王蛊....算了说这些做什么,除了王女,也不回有别人了。”

      傅君流还想问什么,就见远方天际忽然爆气一簇蓝色的烟火,即便是在烈日当空的白昼之下,也异常明显。

      淇觞的身体僵住,傅君流用力握拳,却喉头哽住说不出话。

      “傅...傅姨,看清了吗?是不是蓝色的烟火?”

      红色的烟火才是动手的意思,蓝色的烟火是速归啊!

      傅君流面色白如纸,缓缓点了点头。

      “人,是不是...没了...”

      话音刚落,便看见淇觞匆匆拉动了铁棺两侧的绳索,清隽的少年用力背起巨大的黑色棺材,走的飞快,一边招呼傅君流:“傅姨,回去了,王女还活着,快回去看看!”

      屠铎踏进屠连朵的小院之时,便看见银襄急匆匆的点燃了烟火,巨大的蓝色花朵在头顶炸开,屠铎高大的身子直打颤。

      乌潼奔过去拉住银襄,急急问道:“阿朵怎么样了?人...人...”他面容有些扭曲,却实在问不出她是不是死了。

      银襄被吓了一跳,忙回道:“乌潼大人莫急,屠里大人带回来的医士在为王女诊治。”

      听到这话,屠铎像是缓过了神,急匆匆的往内院走去。

      刚转过及角门,便看见屠里死死扒住门框往门内窥视。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身看过来,又忙向王上行礼。

      “怎么样了?”屠铎扣住屠里的手臂。

      “还不知道,只把那医士要的东西准备好,便被赶了出来。”

      “哪里来的医士?真...真的有把握保住阿朵的命吗?”

      屠铎鬓边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这一起一落把他折磨的心力交瘁。

      “是...是屠幽从中原请回来的医士,也许能有些家传绝学能救阿朵?”

      听到中原二字,屠铎的目光变得幽深,但也没再多问。

      室内,热气蒸腾,滚烫的热水烫的宫远徵浑身发红,黑色的面具被他随手丢在地上,白皙如玉的脸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珠,黑色的长发和怀中人的白发交织在一起,纷杂不堪却又莫名的协调。

      屠连朵身上的红衣已经被脱下,只着了一袭白色单衣就被抱入了药浴之中,她静静的依偎在宫远徵怀中,脸色红润,却在他下了猛药后毫无动静。

      药护之法本就凶险,药浴所用之药皆是为了患者而调配,而身体康健的相护之人要承受这样多余的药性不但于自身无益,严重者甚至会伤及肌理。

      已经下了大剂量的雾冥草,屠连朵却依旧没有动静,被烫的发红的手在水中握上她纤细的腕,脉搏如同游丝,寒气瘀滞了全身的经脉,他探出手,浴桶旁的桌子上有他的银针,把人轻轻扣进怀里,剥掉已经湿透的衣裳,他心无杂念的在她背上快速施针。

      背后的蝴蝶骨凸起,白皙的后背上几处大穴均插上了银针,宫远徵环住她纤细的腰,忍不住想她实在是瘦了许多,怎么混成了这样。

      浴桶中的水逐渐变凉,宫远徵探上她的脉,脉搏有了,虽然还是极其虚弱,起码能连续跳动了。

      他刚想收针,胸前便爬上了一只手,他低头看过去,屠连朵无意识的半眯着眼,她眼睛看不清楚,却能感觉到有人离她很近,她想推开面前的胸膛,手指游移间突然触到了一道凸起的伤疤,她的手指猛然顿住。

      “闹什么?”宫远徵扣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开始收针。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在说话,她听不清,也实在无力再听了,一歪头,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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