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要文理结亲家》禾煦子

2、间隙

　　那滑板是长板，足足将近一米，布艺袋子装不下，蒋晏要去体育馆归还红袖章，所以夏榆负责拿布艺袋子，宁惘负责滑板。

　　滑板的板面是低调内敛的黑灰色，不打眼，就在宁惘以为这么简单时他看到了滑板的背面。
　　是一个充满高科技色彩的星际夜晚，整体色调为蓝紫色，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泛着蓝色光亮，中央是一轮硕大的荧黄圆月，盈盈悬挂于空，映的周围繁星璀璨。

　　宁惘眸光动了动，又移到它暗橙色的轮子。

　　暗橙色与滑板板面下的赛博朋克风格相得益彰，格外吸睛。
　　即使不是亮色，也依旧是艳丽的色彩，和他的主人一样，不知道低调为何物。
　　但……这说好听了是张扬热烈，说难听了就是装逼。

　　宁惘敛回心思，不再想岑豫。因为着急回班自习，他脚程很快，远远落下蒋晏和夏榆一大截。

　　身后的蒋晏拨了下没对齐的红袖章问：“你不觉得宁惘对岑豫的敌意过于大吗？”
　　夏榆马尾随风飘扬，听此话又给了蒋晏一肘击：“你懂什么，就算宁惘对岑豫真有敌意，也是他自找的。”
　　蒋晏被打得就差吐血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岑豫自找的，但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他赶紧换了个话题，说起开学考来。

　　开学考试也是榆阳附中的传统之一，身为在全省十四所高中中独占鳌头的省重点，它每年必定包揽文理科状元，毫不夸张的说省内每年高考前一百得有五分之四的人来自榆阳附中。
　　当然，榆阳附中除了惊人的霸榜实力，另一个最为津津乐道的就是它出了名的内卷。

　　除了喜欢提前开学外，大大小小的考试也是数不胜数，随堂、开学考、周测、月考、期中、期末，总之是有人的地方就有考试。
　　开学考试则是为了检验大家在假期有没有学习而设立的。

　　夏榆指了下在前面快速行走的宁惘，耸耸肩，表情是理所应当：“你能不能别没话找话了，开学考有什么可讨论的，一点悬念都没有，第一不还是宁惘的。”
　　蒋晏：“……是我的错。”

　　他们口中没有悬念的宁惘刚刚抵达高二年级主任办公室。

　　刚开学，按理来说年级主任、各大老师、班主任应该不是在开会的路上就是在开会的路上，但宁惘到的时候很不巧，杨主任刚开完会。于是……他就被逮到了。

　　杨主任带着一副方形无框眼镜，国字脸，下颌线方而凌厉，一双鹰眼堪称是阅人无数，往那一站不怒自威。
　　但、这只是一个表象，因为他本人真的很话唠。

　　杨主任摸着下巴，环视靠在墙角的一米六滑板，不知是想到了何处，突然大呵一声：“真是太不像话了，岑豫还真以为学校是自家公园！”
　　“等我有时间还得好好和他聊聊，一天天的，没个正行，就知道嘻皮笑脸，也不知道啥时候能省心……”

　　宁惘站在原地，听了整整五分钟，低敛的眉眼隐约透着不耐，他犹豫了会后说：“主任，我想退……”出学生会。

　　“报告。”
　　敲门声响。
　　夏榆拎着布艺袋子走到杨主任面前说：“主任，这是搜到的违禁物品。”

　　杨主任被打断了思路，继续下去是不可能的了，大手一挥说：“行，我知道了，你和宁惘先回去吧。”

　　离开主任办公室后，夏榆朝宁惘眨眨眼说：“怎么样，还得是我吧，要不还不知道杨手电得拉着你唠到什么时候。”

　　杨手电就是他们高二的年级主任，因为他平时酷爱在大晚上打手电筒抓小情侣，硬是凭一己之力提高了榆阳附中的分手率，所以人送外号杨手电。

　　宁惘没好意思说他刚才想和主任提退会的事情，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宁惘的班级在最西面，高二24班，和年级主任办公室在同一楼层。榆阳附中实行分批教学，想来之所以把年级主任安排在这一层，是为了更好看管学生。
　　主任办公室在东面，想要回班，必定会经过高二23班。

　　自己班级还没走进，宁惘先听到却是此起彼伏的喧嚣声，洪亮的笑声从开着的门窗争先恐后涌出，带着股不顾人死活的劲。

　　夏榆“嗤”了声，语气嘲弄：“我真服了，整个三楼就他们班格格不入。”

　　三楼都是经过高一文理科分班后留下的实验班，其中19到23班是理科班，高二23班更是实验班中的实验班，虽然这个班时常因为太过欢脱而显得格格不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实力。
　　至于文科班因为人数太少，只有高二24一个实验班。

　　“大概以为还在开会吧。”宁惘难得接了句话茬。
　　“你信不信一会杨主任就赶到。”夏榆嘘声说：“咱两快走几步，免的一会殃及池鱼。”

　　高二（23）班的后门没有关闭，经过的时候宁惘余光看到了个熟悉的背影。

　　岑豫不管做什么都是副没骨头的样子，就连坐姿也是如此。
　　他椅子正对着教室里的过道，背影轮廓利落，不知道对面的人说道哪里，整个人笑的后背抖了抖，连带着后脑的黑色偏棕碎发也翘的老高，在空气中四仰八叉。
　　和他的主人一样。

　　宁惘撤回目光，脚下的速度加快了些许。

　　24班极度安静，宁惘走进班级只能看到低着的头颅，“沙沙”的写字声在寂静的班级里时刻提醒着时间的宝贵。
　　他回到座位，看了眼窗外枝桠疯长的栾树，稳稳心神，翻开了书本。

　　*
　　与24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23班还未停止的欢笑声。

　　高文博还在讲昨天在游戏里碰到的那个傻逼队友。他言辞凿凿，语气激烈，讲述的绘声绘色，一分钟八百个骂人的词没有一个是重复的，直逗得身边人捧腹大笑。

　　班级的数学课代表宋元起嘴欠的问了嘴：“高文博你不是说开学带你最新的漫画书吗？书呢？你不会反悔了吧？”

　　三个问句让高文博不得不面对着惨淡的人生，他表情痛恨，脸上悔恨、懊恼、悲愤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用一副蛋疼的语气说：“被宁惘收走了。”
　　“不止是漫画书还有我最新款的手机。”高文博补充说。

　　宋元起恨铁不成钢：“还是你不行。”他举起手，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说：“你像我一样藏在鞋底里不就好了吗？”
　　周围人群瞬间“哎呀”一声，捏着鼻子，表情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离我远点。”
　　“不臭的，真的不臭的。”宋元起举起拿着手机的那只胳膊在空气里晃个不停。

　　按照宋元起对班级人员的了解，这个时候怎么也得直接开怼了，但此刻却意外的安静。
　　第六感告诉他……身后有人。
　　他僵着脖子像钝了的螺丝一样看向身后。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哦，不臭吗，让我闻闻。”

　　“卧槽！”宋元起直接吓得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

　　“卧什么卧，槽什么槽。”杨手电一把夺过手机骂到：“宋元起啊宋元起，一天到晚能不能安生一点，好的不学，就非得和岑豫那小子学坏的是不是，嗯？我就问你是不是。”

　　无辜躺枪的岑豫：“……”
　　岑豫撑着桌子，满眼子真诚发问：“主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还能扯上我。”

　　杨手电转移战火：“岑豫啊岑豫，你还好意思笑，我还没说你呢，还有一学期就高三了，你能不能让我省心点，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不然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岑豫深棕色的眸子里是一惯的不以为意。他抬手，食指不经意的摸了下鼻子说：“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

　　杨手电看了眼手表，估计是一会还场会要看，没空出心思对岑豫这种得过且过的态度进行批评，只是走之前匆匆留下一个“等我回来看我不好好教训你”的眼神。

　　课间的十分钟过得快，高二23班的班主任韩雪踩着上课铃手拿着万年不变的保温杯走进教室。

　　韩雪是一名30来岁的男子，长相随和儒雅，平时惯爱和学生打成一片，但可能因为教物理的原因，不过而立之年就已经有了脱发危机。他站在班级门口说：“岑豫，杨主任找你。”

　　岑豫“哦”了声，准备从后门出去，却直接被韩雪叫住：“你是不是又违纪了。”
　　岑豫脸不红心不跳，端的是个好不心虚：“没有啊，雪哥。”
　　韩雪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点点头说：“你快去吧。”

　　岑豫到办公室的时候杨手电正在准备教案，看到来人，将没写好的教案推到一旁，先喝了口水才说：“你知道自己的错误了吗？”

　　岑豫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他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放在墙角的宝贝滑板，对杨手电的话只是低低的“嗯”了声。

　　杨手电满意的点头，“那你现在就自我反思一下你错在哪里了。”
　　岑豫拖腔带调：“我不应该在学校里滑滑板，不应该带电子手表，不应该在班级里大声喧哗，不应该带坏宋元起……”
　　他悄悄在心里补充，虽然宋元起不需要他带坏。

　　“还有呢？”
　　“还有？”
　　杨手电斜睨了眼说：“你还给我装，我就问你，你今天开学没迟到？！”
　　“……”岑豫一脸的不可置信，外加惊讶：“我就迟到五分钟。”

　　杨手电在暴怒的边缘反复横跳，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声音洪亮：“五分钟？五分钟！那可是五分钟！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点时间观念，你知道五分钟能用来做多少事情吗！可以用来默写语文的古诗词！古诗词就是六分！！六分你懂不懂！！高考一分极其重要……”
　　“岑豫！”杨手电忍了又忍：“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岑豫被喊的耳朵痛，当务之急是哄好暴躁的杨手电，他装乖道：“我知道啦主任，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回，没有下次了。”

　　杨手电知道岑豫这是又过耳没过心，典型的不长记性，在这里装乖。他叹气一声说：“行了，你先回去吧，记得写1000字检讨。”

　　“啊？”
　　杨手电：“你有意见？”
　　岑豫打哈哈说：“不敢不敢。”他斟酌的试探道：“那……我的那个滑板……”

　　杨手电一口水还没喝完，杯子重重敲击桌面，发出“嘭”的一声，语气不善：“滑板？你还想要滑板！”
　　岑豫识时务者为俊杰，一米八的大个硬生生在气势上矮一截。他手摆的飞快：“不想，不想，一点都不想。”

　　“对了，明天考试，你给我多看看语文古诗词，还有作文。”杨手电补充说。
　　岑豫答应的很爽快：“知道了。”

　　岑豫黑着一张脸从后门回到班级，班级都是双人座，但因为岑豫太能闹腾，就被恩赐一人一张桌，他也乐的清静。

　　开学第一天不用上课，全天自习，为明后两天的开学考试做准备。

　　高文博瞧见岑豫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没抑制住好奇心，悄咪抬起脑袋，用气音问：“岑豫，怎么了岑豫？”
　　岑豫还没来及说什么，韩雪的声音就从讲台上飘下来：“某些同学不要掩耳盗铃，小声说话就真以为谁都听不着了，是不是啊高文博？”
　　全班顿时响起一阵“鹅鹅鹅”的笑声。
　　高文博：“……”

　　“行了，你们赶紧自习吧。”韩雪制止住喧闹说，“可别放了一个寒假就都被打回原形了。”

　　其实理科生不像文科生考试前能临时抱抱佛脚，背背简答题，理科生只能在考试前夕看看错题本，再熟悉一下解题公式和思路，或者是做做题，保持手感。

　　回到座位的岑豫选择无视杨手电的话，直接从桌肚里拿出一本《高中数学奥赛指导》刷起题来。

　　高二23班是理科实验班中的实验班，到了这个层次的学生无论是哪一科都能做到均衡发展，但偏偏岑豫不一样，他能进这个班完完全全是依靠三大主科中的数学、英语以及物化生。
　　至于语文那是一塌糊涂。

　　岑豫赶着下课铃声响起刷了半套的数学卷子，下课铃声一响，就拿出稿纸，刷刷刷写在两个大字。
　　——检讨。

　　和岑豫隔一个过道的高文博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在做什么，挪着板凳，移动到岑豫旁边的空座上，瞧了眼稿纸，默默念出这两个字：“检、讨？”

　　岑豫低低的“嗯”了声。
　　“不是，岑豫，这才开学都一天，你又犯啥事了？”
　　岑豫写字的动作不停，分出心思回复他：“上学迟到。”
　　高文博“啊”了声：“我记得你也没迟到？”

　　岑豫笔速很快，短短五分钟已经写了200字，只不过是这字迹不能恭维。他听见高文博的话，脑中又浮现处宁惘那张烦人的脸来。

　　岑豫轻嗤一声说：“进校门晚了五分钟。”
　　“这也算？”高文博趴在桌子上又问：“还有你昨天不是很早就睡了吗，怎么还迟到了？”
　　“路上碰到了李二那帮人，花了点时间。”
　　“又是李二那帮孙子，我也真是服了，明明打不过非要上赶着找打。”

　　岑豫翻到第二页稿纸，应该是写的又快又疾，感到累了，身子向后倚在椅背上，黑色水笔在手上转了两圈说：“还有就是出门没看黄历，刚进校门就看到了个打小报告的。”

　　“打小报告的？”高文博思索了番：“宁惘吗？”
　　岑豫没理他，眸光向右一扫，看到了某个长得很欠揍的人，他推开椅子从后门走出去，留下句：“打小报告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