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魔尊对我情根深种》简溪云

11、第 11 章

　　告别宿祁萧从魔界回到云水宗，换下平日里的装束，谈慕辞终于长出一口气。

　　他在宿祁萧面前装了将尽三个时辰的剑道废柴，实在装的身心俱疲。
　　回到云水宗时天方亮，今日依旧有清谈会的早会，各峰热闹非凡，不仅是参加清谈会的外宗修士或散修，不少云水宗的弟子也想凑个热闹。
　　唯独位于云水宗东南角的辞月峰和参星峰，静谧一同往常。

　　谈慕辞推门而出，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仍在院子里练剑的扶止。
　　小徒弟听到动静，立刻收势转身，惊喜地望过来。
　　“师尊，您回来了！”

　　谈慕辞朝他颔首，迎上前，握住他的手腕。
　　内力毫无阻拦地探入少年身体，在内游走一圈。

　　谈慕辞扬眉，不咸不淡问：“练了一夜？”

　　扶止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刚好师尊您今夜不在，我又感觉自己似是将要突破，所以今夜就……”

　　谈慕辞放下扶止的手，含笑问他：“只这一夜？”
　　扶止安静片刻，乖巧地摇了摇头。
　　他稍顿片刻，才小声解释：“师尊不在的这几日，我一直在师尊院子里练剑。”

　　谈慕辞失笑，无奈摇头。

　　他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做事太过认真，修炼起来容易忘了时间。
　　不像他，倒是有些像修习卜术时的大师兄巫岚纪，废寝忘食自是常态。

　　扶止在辞月峰稍低一点的平台上，有一间自己的院子。谈慕辞当年也同他说过，可以在他自己的院子中练，有不懂的上来问。
　　不过小徒弟说在他的院子里练更有感觉，谈慕辞也就随他去了。

　　毕竟他捡来扶止十几年，对方求他的次数少之又少。徒弟难得有个徒弟的模样，他自然不好意思拒绝。

　　正想着，扶止好像意识到什么，有些难过地垂下头去，轻声道：“抱歉，师尊。我以后不会……”

　　“无妨。”
　　谈慕辞打断他，揉揉少年的脑袋。
　　“你在这里练剑又不会打扰我，只是修行毕竟要注意劳逸结合。”
　　他稍作停顿，看到少年点头，才满意地继续说下去：“今日突破后，便回去休息一天吧。”

　　扶止一愣，骤然抬头，惊讶重复：“今日……突破？”

　　谈慕辞点点头，从旁边练习用的武器架子上随手抽出一把剑，面向扶止。
　　“来吧，先来跟我过几招，看看你这段时间修习的成果。和往常一样，我会把我的修为压至与你同一境界，我们只论剑术。”
　　在宿祁萧那儿憋了一宿，总算有机会发泄出来。

　　扶止立时正色下来，摆好架势。
　　“师尊，请赐教。”

　　话音落下，扶止内力运转到极致，金丹初期的修为毫不掩饰地尽数释放，原本平平无奇地长剑也随着内力的包裹附上一层莹白。
　　少年脚下微风隐起，将雪白长衫和满地金黄一并吹起，在他身边形成一个小型气旋。

　　谈慕辞满意地微微点头，持剑在脚边画出一个圆弧。
　　“十招之内，让我踏出这里。”

　　扶止一眨不眨地看向他，目光炯炯。

　　谈慕辞神色淡然，微微一笑，继续道：“两个月后，我便陪你一起下山游历，去哪儿，做什么，几时归，都可由你来定。”

　　扶止露出欣喜笑容，转眼间神色却更加凝重。
　　他握紧长剑，沉声道一句“那我上了”，下一秒，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地。

　　内力外放扬起尘土和落叶，模糊了空气。

　　谈慕辞剑尖仍旧点地，见到这幕，他不慌不忙地轻笑一声，长剑划地撩起，在周身掀起一层浅褐。
　　扶止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脸侧却也骤然多出一道纤细血痕。

　　谈慕辞抬剑后挡，顺势转身，剑尖挑起，带着少年一起落回地上。
　　那层浅褐也扑簌簌落地，将扶止染的灰头土脸。
　　圆圈当中的人却依旧不染纤尘，甚至连那柄长剑都干干净净，只在剑尖坠着一颗血珠，无声落在少年脸侧。

　　血珠溅到地面炸开成花。

　　少年浅眸映出血色，瞳孔微缩一瞬，周身气势隐隐要变。

　　有些时候，明悟确实只在一招一式之间。

　　谈慕辞收剑，朝少年颔首。

　　“第一招。”
　　清冽的声音宛若夏日碎冰。

　　扶止从地上爬起，捡起落在一旁的剑，眼神坚毅：“再来。”

　　十招不过数息，转瞬即逝。
　　自第二招开始，扶止就换了方法，剑式大开大合，一剑连着一剑，看上去是打算生生把谈慕辞逼出圈外。

　　这也确实是个办法。
　　同第一招那种神出鬼没却节奏缓慢的方式相比，后九招近乎没有章法的路数更容易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突破两人之间的差异。

　　当然，这只是就理论而言。

　　实际上，无论对方采取什么策略进行攻击，谈慕辞都游刃有余，甚至这么一来，更方便他协助扶止突破。
　　修炼境界的突破除了内力的精纯和多少外，还依托于修行者的心境和对所修之道的领悟。
　　比如扶止，修习的便是同他一样的剑道。

　　这十招，不只是在检验扶止的修行成果，同样也是在引导他进行剑道上的突破。

　　最后一招。

　　尘土卷起。
　　少年的身影再度消失在眼前。

　　谈慕辞侧身提剑，准备接下这最后一招。

　　由狂风骤雨的攻击突然转回最初的鬼魅不定，在实战中确实可以做一个不错的思路。

　　谈慕辞心下已经基本满意，剑尖滑至半空，却陡然一顿。

　　扶止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手中却并未持剑。
　　他几乎呈拥抱的姿势自上而下扑来。

　　谈慕辞微微一瞬错愕，脚下随之传来震动。

　　他蓦然止住剑势，单手勾住扑来的少年，腾空跃起避开破土而出的长剑。

　　扶止的长剑直直刺向空中，又在半空骤然折转，“噌”一声插回地面。

　　谈慕辞带着扶止落下，看到怀中的小徒弟抬起头，浅眸明亮，开怀笑道：“师尊，这次是我赢了！”

　　谈慕辞无奈失笑，松开他，拍拍少年的脑袋：“是，你赢了。”

　　确实是他没想到，一向正直的小徒弟不知何时也学会了耍阴招。

　　扶止眼睛亮晶晶的，期许道：“那师尊，您要陪我一起去游历。”
　　谈慕辞点头，应道：“自然。”

　　扶止欣喜地笑两下，表情再度凝重下来。
　　“师尊……”

　　他方开了个头，谈慕辞已经意会：“你在此突破便是，我为你布阵护法。”

　　扶止点头，当场盘腿而坐，开始运转功法。

　　谈慕辞看了片刻，从储物戒中拿出几块灵石，一一安置在少年周身。

　　阵法瞬时已成，半透明的灵力罩拢起，四面八方的自然之力汹涌而来，在少年周围盘旋成风，将他整个托起至空中。
　　洁白衣摆偏偏而起，宛如盛开在坐下的一朵雪莲。

　　谈慕辞看着，突然想起什么。

　　——昨日的白衣少年。

　　他仔细回忆一番，心中隐隐浮现起一个略显荒谬的猜测。

　　在明晦山附近相遇，来云水宗参加清谈会只为见他，替他辩解他和魔尊的关系，以及那份同寻常的好感……

　　三个字从思绪深处拔出，跃然水面。

　　——宿祁萧？

　　谈慕辞从储物戒中翻出平梦谈丢来的那块留影石，读取其中内容。

　　清晰的画面骤然涌入识海。

　　谈慕辞看着，忍不住勾起嘴角。

　　那少年是宿祁萧的可能性，似乎又多了一分。

　　他重新收起留影石，看一眼仍在突破的扶止，确认他状态无误，衣袖一扫，转眼间消失在辞月峰。

　　朝日峰——供云水宗及清谈会参会者休憩的地方。
　　简单来讲，云水宗的住宿区。

　　谈慕辞隐去身形，将灵力探出在山上扫视一圈，果然在一个院落里发现了那白衣少年的身影。

　　少年仍旧穿着初见时那身白衣，行为举止却有点鬼鬼祟祟。
　　谈慕辞在中树上落下，看那少年悄悄摸进房间，从里面取出一套崭新的衣服换上。

　　这是云水宗同一发放给参会者的服装，看起来整齐，也方便辨认宗门弟子和外人。
　　腰间的青色束腰松开，白衫笔直垂下。

　　谈慕辞本想直接上前试探，此时看到这幕，却突然变了想法。
　　他待在树上，等待少年下一步动作。

　　变换形貌的术法虽然可以连着身形一起改变，但有一些东西，施法者未必会顾及到。
　　比如……
　　他曾经在宿祁萧背上见过的，左侧蝴蝶骨上那颗浅色的痣。

　　这些隐秘的位置，即使改变身形，通常也不会被刻意隐去。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扯住衣襟，向两侧褪下，露出藏在布料下的脖颈和两肩。

　　下一秒，吵嚷声从院外传来，木质院门被人粗暴的推开。

　　厚厚的声音从院外传来：“那小子幸亏一夜没归，不然我肯定要他好看。”
　　尖细的声音谄媚附和：“就是，那小子不过靠着法器逞英雄，算什么本事。金少爷才是真的厉害。”

　　褪至一半的衣服猛然恢复原样，又一丝不苟地裹好。

　　谈慕辞略带不爽地朝声源看去。

　　一个穿着金线云纹真丝长衫的小胖子，和一高一矮两个瘦子。

　　三人一边往院里走，一边还在继续聊着。
　　高个拖着尖细的嗓音道：“那小子做出那种事情，肯定不配留在云水宗，少爷您才是该被明渌仙尊收为徒弟的那个。”
　　矮个抱着三把长剑，几乎要看不清面前的路，但仍努力附和：“是啊少爷，只、只有您才配做仙尊的弟子。也只、只有仙尊那样的人，才、才配得上当您师父。”

　　紧闭的房门骤然被人推开。
　　“一夜未归”的白衣少年出现在三人面前。

　　他侧身倚着门框，身形依旧笔挺好看。

　　少年歪了下头，束起的长发扫过脸侧。
　　他看着惊愕的三人，面无表情问：“你们刚刚说什么？”

　　他嗤笑一声：“谁才配做仙尊的弟子？”

　　此时，四人旁边的大树上，谈慕辞已经寻到一处视野极佳的地方坐下来，悠哉游哉等着看戏。

　　虽然在留影石中已经看过类似场景，但有些东西，果然还是要亲眼所见才更有趣。

　　这种偷看宿祁萧为了维护自己跟别人动手的乐趣，他都已经有两百多年未曾体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