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货郎》唐周无名

57、傀儡7

　　店里的伙计拿着家伙将卖货郎围住了，没法，卖货郎只能再次打开面前的房门，再次说了句“打扰了”，然后在身后的追逐和房间客人带着诡异微笑的怒骂声中从容不迫的从窗户跳了下去。

　　卖货郎那不疾不徐的跳窗背影，看的一众打手连笑脸都愣了好几秒。

　　店小二看着卖货郎的背影一瞬间消失在黑夜中，那张贴在脸上的笑脸差点破功。就连天花板上刻着的傀儡都张牙舞爪起来。

　　这一次的动静可算是让无动于衷的桃源县亮了好几盏灯。

　　天上的月亮继续散发着冷涔涔的光，卖货郎的背影在这冷色的月光中被拉得好长。

　　他一步一步走着，一抬头，一缕阳光悄悄的从天边划过落在他脸上，照的他的脸半明半暗的。

　　阳光落在附近人家的石榴树上，在地上洒下一层斑驳的树影，树影跟着风在晃动，影影绰绰的。

　　他朝着阳光莫名的笑了，说了句，“原来是天亮了，那就该吃早饭了。”

　　卖货郎背着他那个大背箱敲响了附近人家的门，不多时，这家的门居然开了，开门的是个很友好的老阿婆，笑的满脸褶子都开了花，一点都没有大清早被吵醒的不耐烦，“小伙子有事？”

　　卖货郎端着张笑脸语气平缓，一本正经的说了句，“冒昧打扰了，阿婆，你家有吃的吗，我有些饿了。”这句话倒是说的一点乞讨的水准都没。

　　老阿婆抬头便看到卖货郎那张藏在斗笠下俊俏的笑脸，还自带朝气，她大大的笑脸更添了几分热情，“小伙子，我还没开灶呢，你快进来，我马上去做，一会就行。”

　　卖货郎也不客气，非常自然的跟着老阿婆进了屋，坐在了阿婆家的院子里。

　　院子不大，摆了一张石桌两个木凳子，院中种了一棵两人高的石榴树，上面还挂着两小只木偶，两小木偶靠的近，风一吹就打架，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卖货郎在院子坐着，脱下了背箱，摘下了斗笠，这段时间就没看见阿婆有其他人出来过。

　　阿婆年纪是大，可是动作怪利索，没多会就蒸了包子端了出来。

　　卖货郎站起来接过，放到了院子的石桌上。

　　包子不错，卖货郎一边吃着，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大早上的扰人清梦不太好，慢悠悠的说了句，“多谢阿婆的款待，阿婆，你家其他人都没起吗？我是不是来的太早太唐突了？”

　　老阿婆依旧笑着，“人老了，本来就睡不久，你能来陪我吃早餐我挺高兴的，至于家人，这个家啊就住我一个人。”

　　卖货郎正对着树上挂的两只木偶，他抬头看了一眼，收了目光，似乎对阿婆家的其他人去向挺感兴趣，无视了阿婆那声悠悠地叹息，又问了句，“那阿婆的家人呢？”

　　老阿婆被勾起了往事，那张笑脸叹了口气，“去外面做生意了，这一走得有二十年了吧，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真叫人担心。”说着担心，但那张脸却贴着笑，看着实在怪异，“幸好县令大人体恤，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送来粮食，否则我这老婆子早去了，怕是等不到他们回来。”

　　卖货郎心道二十年没回来，凶多吉少，他在人间呆的久了懂了些事没直愣愣的往人的心窝子里戳，而是附和了一声，“这位县令大人，当真是个难得的好父母官。”

　　老阿婆说到这位县令，似乎有许多话要说。

　　她说：县令大人来这二十年了，县令来之前桃源镇很穷，穷的揭不开锅，饿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可没现在这么风光，他一到这里所有都变了，一切都在欣欣向荣，不仅家家温饱，每个月还有木偶戏看，城中锦簇花团，路不拾遗，周边的城镇都羡慕的不得了。。。

　　卖货郎听的认真，时不时的还搭一下腔，等老阿婆兴致勃勃的说完。他收了笑容，那张脸平静的毫无波澜，他问，“老阿婆觉得我现在的这个表情是什么？”

　　老阿婆闻言，果真仔细的看去。

　　她端着一副笑脸，却皱着眉头，在阳光下半明半暗，看不出的诡异，老阿婆怎么都想不出怎么形容卖货郎的表情，慢吞吞的说了句，“这个表情奇怪，我怎么没见过，你怎么会有这种表情呢，真是奇怪。”

　　卖货郎再次笑了起来，老阿婆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说了句，“就是这样，这样看着才自然。”

　　卖货郎对于这等异象颇为平静的转移了话题，“老阿婆还记得二十年前的事吗？”

　　老阿婆可能真的老了，想了好久都想不起来，口中只说着两句话，“二十年前啊，桃源镇可穷了，死了好多人，真的死了好多人。”

　　她的这个回忆经不起卖货郎的提问，“阿婆还记得死了的是谁吗？”

　　老阿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想了好久，死的是谁呢？到底是谁呢？谁呢？她明明认识的，可是却不记得了，到底是谁呢？

　　就在这时，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那两只木偶又开始打起架来，哒哒的声音不住的在院子中响起，将这个话题突兀的终止了。

　　老阿婆松开眉头，端着一张笑脸奇怪的看着卖货郎，“你问二十年前的事作甚？现在的生活多好，二十年前的事不记得也罢，来，还有两个包子你都吃了。”

　　卖货郎一双眼睛泛着光，他笑着点了点头，颇为天真无邪的问道，“多谢阿婆的款待，我吃饱了，不知道可否打包带走？”

　　老阿婆也是热情，去屋内拿了油纸，出来时，卖货郎已经将背箱背上戴上了斗笠，正站在石榴树下看着挂在上面的两个木偶。

　　阿婆将包子包好，递给他。

　　卖货郎再次道了一声谢，临出门前还问了一句，“阿婆，这两只木偶一直陪着你吗？”

　　老阿婆笑意盈盈，眼睛都眯了起来，她看那两个木偶就像看她自己的孩子一般，“幸好有他们在，时时陪我聊天，我才不至于这么孤单。”

　　这句话好像对于她来说没有一点奇怪一般，她说的极其的自然，好像这两个木偶能陪她说话是在自然不过的事。

　　可听的人。。。却好奇的眼睛都亮了。

　　卖货郎压下斗笠掩盖住他那双雪亮的眼睛，道了句，“今天真是多谢阿婆的款待了，有缘再见。”

　　老阿婆目送着卖货郎走远，这才收回目光关了门。

　　可没过多久，她的门就又被敲响，来的是两捕快，捕快还拿了一张画像，问她可有见过此人。

　　画像画的可不就是刚刚来她家蹭饭的卖货郎。

　　老阿婆即便震惊也是笑着，她哆哆嗦嗦的道，“刚从我家出去，往那边走了。”

　　差爷一听，嘱咐了句，“这个人寻衅滋事，是个坏人，阿婆以后看到此人切不可开门。”说完招呼着兄弟快速向着阿婆指的方向追去。

　　卖货郎还不知道他已经上了桃源县的黑名单，正悠哉悠哉的走街串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