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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桑山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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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名落走过去,城门轻轻一推便开了,随着城门慢慢的打开,他的视线跟着慢慢的漫延,一直漫延着,漫延着,他目光越过尸山血水,终于让他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他浑身插着箭矢,就这么□□的站在那,浑身是血的站在那,就像在等一个人。
羽名落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血人身上,目光灼热,他踩着满地的尸体一路而过,靴子沾满了血,粘稠的血液让他每走一步都觉得异常的沉重,可即便再难走的路,他还是来到了昔日好友的身边。
皇帝的手谕从手中脱落,黄色的手谕被血染成了红色。
羽名落伸出手捧着好友沉睡的脸,他的额头贴着他的,轻声说了句,“秦战好久不见,你好好休息吧,接下来都交给我。”,站立的血人就像听懂了这句话一样,身体轰然倒了下去。
羽名落将好友抱住,让他落入他的怀中,让他安心的躺在他的怀里。
羽名落这一刻居然异常的平静,他平静的气息与平静的天连在一起,这股平静让人毛骨悚然。
墙头举着弓箭的士兵见状都退后了一步,那位执行命令的将士见目的已经达到,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他们,面无表情的下令收兵,回了城中的驻扎地。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在冰冷的雨水中,羽名落将好友一步一步的抱出了城,他来到了桑山之上,选了一个好地方,亲手埋葬了好友,又在风雨交加中策马离开。
羽名落回京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他沉默了,不再与相国针锋相对,就像好友的死终于让他妥协认输,放弃了任何挣扎。
两个月之后,相国只手遮天,叛行逆施。与此同时,更多的叛军打着清君侧的口号,一路攻城掠地,桑城就是在这场浩劫中被屠了城,往日的繁荣被叛军付之一炬,空荡荡的城中只剩孤魂野鬼,高大的城墙轰然倒塌,可能谁都没有想到,毁了城池的不是敌军,而是自己人。
连续的大雨也冲刷不去弥天的血腥味,一个身着青衣的男人打着油纸伞站在城中,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大雨,可这次他看到躺在血水中的已经换了一拨人——是那天站在城墙上的将领和他的士兵。
两个月过去,一切都不一样了,真是世事难料。
对于青衣人来说,一切都可料,他抬头看向这天,笑了,“我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既然这天下已经分崩离析,魑魅魍魉,蛇鼠一窝,那就都给好友陪葬吧。
羽名落撑着伞来到桑山,拜祭了友人,在雨中对着友人的墓地说了很多,这些时日来,他也就只有这时才像个人,离开之时,他亲手在友人的坟墓旁种了一棵树。
又是半年过去,叛军从四面八方而来,将皇城团团围住,破城的前一晚,依旧是个雨夜,羽名落穿着一身青衣,撑着伞慢慢的来到了相国府上,国家将破,皇都权贵都走的走散的散,更遑论相国府邸,羽名落没多少阻力的来到了相国面前,见到相国的时候,他只问了一句话,“相国,还记得秦战吗?”
高傲如相国,要不是羽名落出现在眼前,他差点连他都忘了,又怎么会记得住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蝼蚁,这个人的眼神让相国觉得难受,“敢在我面前放肆,来人,给我格杀勿论。”
羽名落轻抬起伞,淡漠的说道,“看来,你不记得了,那我送你去到他面前,赔罪去吧。”
一道闪电劈下,轰然在相国府上炸开,照亮了那冰冷的刀剑。
羽名落从相国附中出来之时,青色的衣衫变的更深了。
皇城被攻破之时,每个人都在各自奔命,没人注意到相府安静的诡异气息,一夜的雨水将血冲刷干净,没多久便被闯入的叛军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羽名落又回到了桑山,他一身青衣站在桑山边上久久伫立,仇报了,可国也没了,他终究没能实现给他一个和平的国。
卖货郎就站在不远处,平静的看着这幻象中的沧海桑田。他们的恩怨情仇,他收到了,可这份因果他依旧要斩断。
等卖货郎从幻境中出来,他依旧坐在苇席上,苇席上酒菜依旧,只不过青衣人已经不见,他站了起来给将军墓倒了一杯酒,然后背起背箱戴上斗笠继续向前。
卖货郎又看到了那条发着光的河,他抬起头看向河中,那里没有青衣人的身影,河中散发出的光亮吸引着深林中的生物靠近。
他就看见森林的动物不断的消失在河中,然后又以另一种形态从河中得到新生,它们都变成了光的一部分,行走在这条光河中,排着队慢慢的往上走去。
卖货郎朝着光河走去,明明只有五步的距离,他却走了一刻钟也没能走到,他知道,这条河在排斥他。卖货郎停了下来,他从背箱中拿出了一把小刀,割破了手掌,然后伸手挥出了一个圆形的轨迹,血滴在空中形成了一个符文的形状,卖货郎伸出手掌朝着中心位置一拍,无形的界限被打开了。
卖货郎终于来到了河边,扑面而来的气息让他觉得浑身精神一震,这条河就是连接桑城气运的河流,这就解释为何桑城明明气运还在可却变成现在这个荒凉的桑村。他蹲下一看,便见泛着金光的河中却不是金色,而是充满生机的绿。他站了起来,视线沿着那抹生机盎然的绿一直延伸,他。。。终于描绘出了这一片的模样——分明是一颗巨大的槐树。
这棵树,比之作为门神的那棵还要大上不知多少倍,只看河中倒影便让人震撼不已,可以想象真身是多么的庞大。
卖货郎抬头看向天空,依旧黑沉沉的一片,哪有什么巨树的影子,可河中的倒影却实实在在的存在。他看着那些森林中的生物进去又出来,沉默着。
青衣人不知何时站在卖货郎的身后,“卖货郎,我不会再让你往前一步。”
卖货郎转身看向羽名落,“你想用这一城的气运来复活你的朋友吗。”
羽名落提剑对着卖货郎,“是又如何,等我将这浊气驱除,亲自迎他回来。谁都不能阻拦。”
卖货郎神态平静的与之对视,“你真的觉得你能复活他,带他离开桑山?”
羽名落几乎肯定,坚定的道,“我可以,马上就可以了。”
卖货郎再次问道,“那他回来了,你该怎么面对他?”
羽名落皱着眉头,“你什么意思?”
卖货郎的眼睛在光河中闪着光,“你以为,活了三百年的你会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