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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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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需要收拾一间客房吗?”杨妈从后面追出来。
“不用了。”
屋门合上,房间那股薄荷味很清淡,大约真如杨妈所言,将这里的被褥床单都换新了一遍,连味道一并消失不少。
她靠墙边椅子贴着坐下,距离那张大床很远。
对面镜子里的人脸上粉红顺着脖颈蔓延至领口下方,神色困顿。
抛开唐棠的胡言乱语,她自己也品出几分怪异。
和尚奕辰接触以来,她有时觉得,尚奕辰和那些人一样,各种好处给到手软,让她莫名恐惧,想尽一切办法逃离。
有时又觉得,自己太过自作多情,尚奕辰只是玩玩而已,他眼底没有感情,全是促狭揶揄,借她做个挡箭牌,推掉不喜欢的人或者事的纠缠,等无聊时,提起兴趣故意模糊措词,恶趣味般引她误会。
圆月悄悄爬上屋顶,镜子里的人脸上红色尽褪,正要起身,唐棠发来消息。
羽澜不做他想,说了自己的试探以及尚奕辰的回应,唐棠一改以往态度,沉默许久,只说:“这下你能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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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窗外第一缕阳光透过遮光帘照出虚虚的影子,屋内一应器具皆染上暖黄。
床上的人蜷缩在床边,呼吸浅淡,玉白脸上卷睫黑长,乖巧的在眼下弯出一点弧度,阳光被遮光帘挡了大半,照在她的侧脸上渡了一层不明显的光。
她睫毛动了动,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被压麻的右腿,慢慢回笼意识。
微信界面还是临睡前和唐棠的聊天记录,她后知后觉,总觉的哪里奇怪,翻了会聊天记录,没找出原因,看时间不早便起身去洗漱。
尚奕辰只说今天去领证,没定下具体时间。她坐等一会,撑着下巴望外面花草风动,清晨的朝露于花茎处流连,颗颗剔透,粒粒晶莹,蝴蝶翩翩起舞。
早饭后没等来尚奕辰的消息,孙栋又联系,问能不能把厂房买下来。
怕羽澜不同意似得,语速飞快的保证:“价格肯定合适。”
羽澜略做考虑,没有直接应下,拿了包,直奔三环。
这块位置很好,往里20分钟是闹市,往外20分钟就是郊区。四周空旷,没有会挡阳的高楼大厦。
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又恰巧是个大便宜。
羽澜从来笃定,越危险的东西越是有足够的诱惑力,反之亦然。
拿在手里的合同翻了两页放下。
比同地段价位便宜一半。
她运气什么时候这么好过?
孙栋见她神色迟疑,拍拍大腿,长吁短叹的说:“这个价位真的不能再低了,我要不是着急回老家,真舍不得出。”
“唉,我也不瞒您,家里事多,着急用钱,您去四周打听打听,不会再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他说的断断续续。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是尚奕辰。
“在三环?”
羽澜低低应了一声。
挂断,签了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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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同好签,后面手续繁杂,又涉及各个部门,一天不好办完,孙栋推脱自己有事,把钥匙交给羽澜,自己先离开。
羽澜立身在屏风后,视野不错,楼下一览无余。
那辆黑色宾利停在门口,尚奕辰下车和孙栋擦肩而过,两人全程没有交流。
迈步下楼。
两人先回了一趟羽家,爬山虎依旧繁茂碧绿,遮着半扇门扉。
进门前,尚奕辰在花架前停了一下,眼神不曾离开浓密绿叶,似是打量这处美景。
羽澜陪他站了一会,正要推门,听到他声音很低,比微风尚浅两度:“别委屈自己。”
羽澜回头,尚奕辰站姿挺拔,颀长背影毫无动作,侧脸被爬山虎绿叶阴影遮挡,怎么看都不像是才说了话的人。
倒像是还没从美景中回神。
最近幻听的厉害。
羽澜摇摇头,推门进去。
客厅里,许清仰靠沙发靠枕,羽江年在她身旁,两人划拉着平板探讨什么,听到开门声,同时看向门口。
视线交错,羽澜停了下,没有动作。
许清用鼻子发出“哼”的音节,白她一眼,收回视线,继续上下滑着平板,低声:“我以为多有骨气。”
羽江年直白许多:“又回来做什么。”
与父亲对视,羽澜垂下眼睫,遮住眼底黯淡,双手缓缓收拢成拳,垂在身侧,强迫自己不在乎父亲的态度。身后,尚奕辰将推到一半的门全部打开,佯装诧异,“走错了?”
屋门大敞,尚奕辰自然往前半步,停在羽澜身侧。
视线不受阻,看清羽澜身旁的人是尚奕辰,羽江年惊讶瞪大双眼,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抬胳膊碰了碰许清。
许清不耐烦抬头,随即撞进尚奕辰眸中,所有表情顿时僵在脸上,她飞速和羽江年对视一眼,调整好的表情依旧怪异,“尚..尚总来了。”
尚奕辰偏头,“你还没回答我。”
羽澜抬眸,眼底雾气散去,眉梢只剩冷漠,她摇头,看向羽江年,“我回来拿户口本。”
羽江年眼珠转了转,喜大于惊,试探:“用户口本是?”
许清则顶着一张殷勤至极的脸,几乎小跑过去,不敢拉扯尚奕辰,便把目光停在羽澜身上,攀住她胳膊,态度转了180度,“哎呦,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更年期提前了?老是控制不住情绪。澜澜,你别多心,我是关心则乱。”
羽澜默默挣开,清冷的眸子划过一抹不适,“领证。”
“哎哎。”得到想要的回答,羽江年瞬间眉开眼笑,“清清,你放哪了?”
“我这就去,”许清笑的合不拢嘴,“进来坐呀,马上中午了,我让她们多加几个菜。”
羽江年:“加什么菜,定个餐厅。”
许清一拍脑门,“对对对。”
羽澜冷眼看着两人变脸,嘴角动了动。
“澜澜?”
父亲脸上的笑容与记忆中重合,却是多少年前的笑容,那时候他的眼角还很干净,没有这些细碎纹路。
羽澜眉眼低垂,忽略父亲伸过来的手,“不用,我拿了就走。”
羽江年尴尬笑笑,知道凭自己留不住人,转头吩咐保姆上楼唤思思。
“思思总说想你。”
很快,二楼极宽的围栏缝隙处钻出一个小脑袋,“姐姐?”
开心大于惊讶,几乎是半跑半跳的从二楼冲下来,飞扑进羽澜怀里,满足的深吸一大口气,“吓死我啦,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羽澜拥着她,眸子里的冰封一点点融化。
“姐姐,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啊。”思思在她怀里仰着笑脸眨巴着眼睛看她。
羽澜默默细嗅,大概是沾染上了尚奕辰的味道。
她心下苦笑,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能进自己家的家门,还要靠尚奕辰。
趁她出神,思思已经拉着她走到沙发边上,慢吞吞说着学校里有趣的经历,掰着手指头细数自己又交了多少新朋友。
她心思不在思思身上,余光观察尚奕辰,尚奕辰在她身后进门,对父亲的讨好视若无睹,三言两语说完隐婚。
羽江年自然不愿意,又不好直说,叹了口气,“澜澜自小就对人冷淡,因为订婚,外面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不管澜澜最后和谁结婚,我都要大办,让我的女儿风风光光出嫁。”
若是没有进门前那些话,羽澜大概会因父亲眼眸黯淡而心软,然而那句‘又回来做什么’,像一根刺横在喉咙,不管吞下去还是取出来,都要经历一段刺痛。
她能猜到父亲为什么想大办,同时因猜到而更加失望。
心里闷闷的疼,她咬牙不出声。
尚奕辰:“嗯。”
羽江年又劝一会,都被尚奕辰三言两语驳回去,最后像是破釜沉舟般出口,“说出来怕您生气,不说我心里实在不好受。”他握着胸口,仿佛正在经历什么巨大痛苦。
羽澜静静看他演,“我叫医生。”
尚奕辰偏头看她一眼,好笑的小幅度摇头。
羽江年尴尬笑笑,轻咳一声,“其实如果要我说,我觉得澜澜更像是生在峭壁上的雪莲,所有人都觉得她性子生冷,没人能把她摘到家里。”
“既是凌霄而立的雪莲,何必强行移植到屋檐下,成为人人瞻视的家花。”
羽澜意外的停下动作,拂在思思肩颈的右手收紧。
羽江年大约没想到尚奕辰会开口,计划受阻似得顿了下,继续说:“但澜澜是外冷内热,真要喜欢上谁,也和普通女孩一样不管不顾。我和她母亲想大办婚礼,是想堵那些人的嘴不假,更多的还是怕澜澜以后受欺负。”
话音未落,羽澜猛地抬头,满眼难以置信,沈时意那样为人,父亲还要她去道歉,今天又说怕她受欺负。
指尖狠狠嵌进沙发,她可以接受父亲的厌恶,但没法忍受假借爱意之名。
手背倏忽覆上一层温度,即将出口的质问含在嘴里。
尚奕辰:“我正想问,我们待会去墓园,羽先生要不要一起,看来是去过了。”
羽江年不明所以:“没去过。”
“没去过怎么知道她母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