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草蚱蜢·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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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屋。
“少典有琴！你出来！”在外叫阵的仍是顶云。
他已经彻底恢复了元气。
本来，青葵下毒之时，还想这要再回沉渊，并没有想要赶尽杀绝。
虽然沉渊讳疾弃医，但英招为了确保儿子的身体，仍旧是偷偷请人来医治。
英招之所以许久都没有动静。
原因有许多。
首先，她必须要确认顶云已经安然无恙，让他多修养一阵。
其次，她还没有确认神识的数量，还有行踪。
怎么说呢，那个叫辣目的神识，在他们大营中闹的那一通，的确给自己的大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南明离火烧得他们哭爹喊娘，让她损兵折将。她着实花了点时间，才能重新集结军队。
而且，她必须想办法解决南明离火的问题。解决不了这个，只是一味地进攻，那只能叫鲁莽。
可这南明离火是神族的。即使自己有沉渊寒毒，也没用。
毒只是毒，不是那千年寒冰，灭不了神族的火。
所以上次她才打算用离光夜昙来逼离光青葵就范。
然而，现在，他们却失了夜昙这张最好用的牌。
“王后”，英招一筹莫展之时，还是烛断山给她出了个主意，“依属下之见，不如……”
“这倒真是个好主意，你去办吧。”
此时，英招正在顶云身后静静地看着。
如她所料，他们果然是做了防备。
石屋之外的法阵已经被加强到了三重。
英招布置的攻击是同时展开的。
青葵住处的神火法阵，在遭受攻击时，就已发挥了作用。
所幸那些都是些小卒子，青葵还有余力用信号弹提示夜昙他们。
看到信号弹的那一霎那，夜昙紧张得一下跳了起来。
这个颜色是……
已撤离。
随后，屋外便传来了顶云的叫阵。
几息之前，夜昙才刚刚安置在石洞中安置好没有情和闻人。
“小没，闻人，你们好好地待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知道吗？”
“月下，你放心，我们不会出来的。”闻人乖乖点头。
“……钱儿”，小没咬着唇，欲言又止，“你要小心！”他法力微薄，根本帮不了他们，甚至还会拖他们的后退。
“放心！我是谁呀~”夜昙回过头，冲着没有情眨了下眼睛。
待夜昙关好洞门后，辣目神君在山洞外又贴上了多道符箓。
辣目神君和玄商君对视一眼，又看向夜昙，同时开口。
“娘子，你待在这。”
“青葵，别出来。”
“你们……能行吗？”夜昙有点犹豫。
虽然她是当场见证了玄商君补完归墟又力战沉渊众人的战迹，但现在……
他的战力远不及以往。
“娘子放心。”
“嗯。”
“那……好吧。”见两人同时点头，夜昙只好再次作罢。
她深吸了几口气，靠在山洞石壁上。
冷静了一会儿，夜昙又伸出手，在自己的身上东摸摸西摸摸。
还好。
既然自己的身上没有哪里疼，那姐姐应该没有事吧？
——————
玄商君与辣目神君二人出门应战，夜昙便躲在石屋门边暗中观察战况。
她有些担心。
既然他们还敢来，说明……
要不就是已经找到了克制南明离火的方法，要不就是……
有后招。
“你们若乖乖束手就缚，那我们便放了月窝村的村民。”英招朝身旁的烛断山扬扬下巴。
后者就将月窝村一干老弱妇孺推了上来。
烛断山的主意是用月窝村村民威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神族向来就会用些小惠来施恩于人族，收拢人心。
他们沉渊人可不兴这一套。但……要对付南明离火，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你们若能乖乖束手就擒，我们就放了月窝村的村民。”
“……怎么样？”辣目神君看向一旁的玄商君。
他现在法力不够，不足以辨认来人真假。
玄商君凝眸。
“是假的。”
有沉渊族特有的黑气。
在夜昙等人没注意的时候，英招已经让人陆续将月窝村村民们绑了。然后，她又将自己人乔装打扮，安插进去，李代桃僵，以便监视。
是的，现在，月窝村的那些村民们，是沉渊族人装扮的。
这几日，包括玄商君在内的所有人，不是忙着争风吃醋，就是在感时伤怀，处鸳鸯的地点也都不在月窝村，自然是没有发现这变化。
“你打算怎么办？”少典有琴看向身边的另一个自己。
“……擒贼先擒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且不说英招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面对威胁时，也只能这么做。
“正有此意。”话虽如此，相对于冷静的玄商君，辣目神君还是有些担心村民的安全。
但……正如另一个自己所说的那样——
只有控制英招和顶云，解救人质的可能性才最大。
就算牺牲自己去换，也不能保证村民的安全。他们死了，村民们会面临什么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为了夜昙，他绝不能死。
而且，他还必须要除掉对她有威胁的顶云和英招。
至于村民的下落，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应当有士兵知道。
两位神君不再犹豫，只是直逼英招而来。
“看来我是高估了神族的品性。”英招嘲讽道。
她之所以安排假的百姓，当然是为了方便对他们腹背夹击，赶尽杀绝。
明明他们得到的情报是——月窝村有四片神识。
而现场，只有两片神识。
还是战力最高的两片。
英招的计划是——提出用假村民换神识，他们能同意最好；若不同意，就开始混战，然后假意撤退，让伪装成村民的间者混入他们之中，用投毒等方式杀死所有神识。
说实话，若不是她算计太过，带真的村民来威胁人，倒是还能让少典有琴等人投鼠忌器。
但英招是沉渊人。
在她眼中，神族对人族不过是些假仁假义。她可不会真的以为，绑架村民就能够让他们乖乖束手就擒。
谁知道玄商君法力虽不济，但勉强还能看穿沉渊人的伪装。
真是功败垂成。
“神族品性如何，就不劳沉渊王后点评了”，玄商君面无表情地看向英招。
虽然他现在的实力大不如前，但武力并未减退，躲避攻击什么的都能做到。
再厉害的攻击，打不中也是白搭。
再加上青葵日夜督促他吸食香火。法力还真的回来一点。
不为所动的玄商君凝神聚气，猛地起势抬掌。
掌风伴随着积蓄已久的神力击在英招身上，瞬间便将她击出了数米。
“王后，您没事吧？”烛断山在身后扶了她一把，英招才站稳了脚跟。
“母后！”顶云扭头欲走。
“你的对手是我。”辣目神君拦住他去路。
“只要你们死了，村民就安全了。”
“二殿下！”
增援的小兵们一靠近，就被辣目神君手中放出的火缠上。
他的对手是顶云，因此基本上没有什么压力。
十几招过后，顶云便已左支右拙。
不好，这个神识虽然法力不济，但他善用南明离火，又似能够预料到自己下一步的招式。
顶云心神慌乱，更是不敌，冷不防就被击中胸膛飞了出去，倒在离石屋不太远的地方。
糟了！
辣目神君心下一沉。
为求稳重，他力气用得大了点。
不应该让顶云靠近石屋的！
然而，他也明白，此时自己不能露出一点不自然的表情。
就凭顶云，估计是想不到去探查石屋的。
辣目神君一步步地靠近。
顶云便也一步步地后退。
二人始终有一定的距离。
石屋中的夜昙屏住呼吸，继续偷摸观察战局。
那厢，玄商君还在与厉后以及她的两个心腹——烛龙大将们纠缠。
沉渊已初现颓势……
这就是她一直都在等待的时机。
就在众人酣战之时，石屋中突然窜出一道紫色的身影。
夜昙举起美人刺，势如闪电，直刺顶云后背。
但她的法力，和几千岁的顶云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美人刺刺在顶云身上，无异于蚍蜉撼树。
“无耻！”
顶云唇间染血，回身就要将自身后偷袭的这个卑鄙小人碎尸万段。
他脚上的黑靴与尘土摩擦，泛起了些许微尘。
然，电光石火间，就有一条火龙烧了过来。
“云儿！”远处的英招目眦欲裂。
辣目神君一边操控着南明离火，一边迅速向顶云与夜昙二人逼近。
只是，没等他触摸到夜昙的衣袖，夜昙便被一道黑色的魔气击得飞了出去。
因夜昙的偷袭，与英招缠斗的玄商君转头看她，心神略分。
英招正是抓住了这个空当，攻击了夜昙。
“青葵！”
偷袭果然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夜昙昏过去之前还不忘感慨一下。
“昙儿！”辣目神君焦急万分地跑过去，将人抱起来，用手探她脖颈的脉搏。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惊怒交加的英招出于本能，又用沉渊寒毒攻击了她。
为什么总是要这样？
为什么自己总是无法护好她，让她重复遭受这些苦楚呢？
青葵！
玄商君虽然内心焦急，但他心里明白，自己必须要先打败英招。
他提起一口气，手中的虚光剑影，瞬间化成了千万道，直冲英招而去。
因为顶云受伤之事，英招已经被激怒了。
愤怒的女人，通常是不能小觑的。
除了衣服被划出了数不清的细小口子，受了些皮肉伤之外，她居然真的挡下了绝大部分的剑光。
“保护王后！”烛九阴忠心护主，业已带了新的援军。
他借着援军之势，和玄商君缠斗起来。
就算打不死他们，也要累死他们！
大批的沉渊士卒们冲上前去，抵挡剑光的同时，又护送着英招等人往后撤去。
“云儿！”英招心有不甘。
“王后莫急”，烛断山扶着王后，“属下已经派人去救殿下了。”
那厢，一魔兵已经将顶云扶了过来。
趁着少典有琴替夜昙疗伤之时，就让他捡了个漏。
“云儿，你如何了？”英招也没空管别人，欲查看顶云的伤势。
顶云却握住了她的手。
“母后放心，孩儿没事。”沉渊讳疾弃医之风盛行，此时的顶云只觉伤口有些隐痛，又怎会在众人面前示弱。
“区区一个凡人，还伤不到孩儿！”
他也是有自尊的好嘛！
“真的没事吗？”见顶云的确神志清醒，英招便放下心来。
“王后，这离光青葵虽为天妃，不过是个凡人，想来也伤不到殿下。”烛断山在一旁帮腔道。
“王后！”一脸是血的烛九阴前来报告：“咱们的人快顶不住了，不如先撤吧？”
他们现在就是用的人海战术在硬拖，损失已经相当惨重了。
英招看了看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烈火。
“……先撤回营地！”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她还有人质呢。
“拦住他们！”玄商君心道不好。他正被那些沉渊士兵们纠缠着，脱不开身。
可是，自己已经用过一次大范围的剑阵攻击……这样下去，法力会消耗完的，一旦英招等人发现了这点，战局很有可能翻转。
到时候不管是青葵、神识，还是他，还有那些被拿来当人质的普通人，都难逃一死。
清光剑影砍断一名兵卒握刀的手，玄商君转过身，朝后方喊道：“辣目，不能让厉后离开！”
若放他们离开，月窝村村民亦危矣。
所以，神君一向清朗的眼神中染上了非常明显的杀意。
为今之计，只能速战速决，集他和神识之力，杀掉英招！
然而，少典有琴却没有如他想的那样前来协助。
他正忙着替夜昙解沉渊寒毒。
当初，清衡、紫芜还有帝岚绝是用真金火解毒的。其实，不管是三昧真火、六丁神火还是南明离火，都可解寒毒。南明离火见效也很迅速。
……算了，就让他救治青葵吧。
求援失败的玄商君无奈，只能认命地继续硬抗。
本来，他还想再观察一下那个有些奇怪的沉渊将领的。那个烛龙族的将军，明明就已经被自己的清光剑洞穿胸膛，却依旧能安然无恙。
古怪得很。
但，随着情势的急转直下，他也只能选择放弃探究了。
玄商君不再留情，招招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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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目神君为夜昙解毒后，为求稳妥，便将她重新安置回了山洞密室中。此时，他终于回到了另一个自己身边。
“青葵如何？”玄商君看向“辣目”。
“毒已经解了，但醒来还需要一些时间，勿需担心。”
辣目神君简单地说明了情况，又看向远处：“英招跑了？”
“是。”现在追上去已经来不及了，“她一定会杀了人质的。”
“怎么办？”
“……”
“……”二人面面相觑，石屋里的气氛凝固下来。
“……等一下。”辣目神君眼睛一亮。
他走出石屋，走向一个被玄商君砍伤的沉渊士兵。
魔兵正倒在地上。
方才，正是他的嗷嗷惨叫之声吸引了辣目神君。
“想活吗？想活的话就说出人质的下落。”
辣目神君指尖燃火。
这威胁的手段他看夜昙和嘲风做过太多次了，基本上算是无师而通了。
玄商君看见自己的神识开始花式威胁那个士兵，默默转过了身去，继续看着床上的“青葵”。
自己的神识一个比一个没下限，他真的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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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沉渊族撤退后，没过多久，月窝村附近便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火是英招放的。
顶云再一次中毒了。
而且，这次不同以往，他很快就不行了。
原因无他，夜昙的美人刺上有毒。
那毒是夜昙和青葵重逢不久后，特意让她帮忙炼制的。
“姐姐姐姐！你帮我个忙，替我做个药可好？”
“药？昙儿你伤风了吗？”闻言，青葵的第一反应是夜昙又生病了。
但她平时生病，不烧糊涂是不肯吃药的。
“哎呀不是啦~”姐姐也真是的，她这么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伤风嘛！
“我要的这个毒药，它不仅得是剧毒，见效还得先慢后快，让人难以提防，当然了，配方还得是绝密。”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敌人能死得透透的。
夜昙一下提出了一堆要求，让青葵应接不暇。
“昙儿！”初闻这些条件，青葵有些不情愿。
她一向思虑周全。
剧毒一个不小心，真的可能使人丧命。她怕夜昙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姐姐，我不能让他们杀死神识，所以必须要有能制敌的武器”，夜昙却并不想让步，“这药我想拿来作秘密武器！”
“是为神识？”听到这里，青葵有些动摇了。
“对啊姐姐”，夜昙拉着青葵的手臂一边摇一边开始吹彩虹屁，“只有姐姐你才能够制出这天上有地上无的毒药啦~你就答应了吧~答应了吧~好不好嘛~”
“好啦，你容我想想。”哭笑不得的青葵已经松口了。
数日后，夜昙的美人刺就已经浸上了新的鸩毒。
而如今，青葵这秘制毒药，就作用在了顶云身上。
顶云一跨进房门，就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云儿——”
沉渊驻地的某间屋内传来了英招凄厉的叫声。
“王后，还望王后暂息雷霆之怒，属下有一言”，烛断山向英招抱拳道。
“云儿！”悲愤欲绝的英招听不进去任何言语，她抱着顶云的身体继续哀嚎：“我的云儿——”
“王后——”烛断山还是选择硬着头皮进言。
“依属下看，当务之急是请厉王，杀神识，为殿下复仇。”
“烛断山，你去给本宫把那些村民都给我送回村子，用红莲业火焚之！”
英招的理智已经被愤怒吞噬。
去偷袭茅屋的那拨人没有回来，显然是被杀了，她手里没有其他牌。
只有那些村民。
那就先让他们叶落归根吧！
“云儿……母后一定会马上让他们都来陪你的。”英招低下头，贴上顶云那已经开始变得冰凉的脸颊。
“这……”烛断山还想再进言，却被烛九阴一把拉住。
后者冲着他摇了摇头。
二殿下顶云已死，现在他们烛龙一族也只能靠王后了。
————————
这厢，通过严刑逼供，辣目神君已然套到了关押月窝村村民的地点。
“我去救他们。”
“好。”
玄商君则留下保护夜昙和其他神识。
只是，当少典有琴赶到英招据点之时，那里却已经人去楼空了。
怎么办？
神君的心沉了下去。
糟了，这些村民如今是凶多吉少了……
英招不会又想用村民来威胁他们吧？
不行，自己得回去。
少典有琴按下心中急躁，开始往石屋方向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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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屋中。
“青葵”，玄商君扶起了夜昙，“你还好吗？头还晕吗？”
“我没事了！”夜昙甩了甩头发，指了指不远处，“你打算怎么救他们啊？”
不久之前，她发现月窝村那个方向开始有火光摇曳。
渐渐的，开始传出人的惨叫之声。
厉后果然是不会放过那些村民们。
但她也没来和他们交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顶云死了。
“……”玄商君盯着远处的火焰，“降雨需要宵雨仙尊的羊脂玉净瓶”，但现在他没办法回天上，“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你快想想别的法术啊！”夜昙并不是十分在意月窝村的村民，但她下意识地觉得少典空心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试试看。”
玄商君首先想到的是行雨的法术。
他想了想，开始尝试曾在书上看到过的，人间常用的召唤求雨术。
无果。
“没用啊！”本来还一脸期待的夜昙等了一会儿，终于丧失了耐心。
“青葵，你先别急。”
不应该啊……难道他们和天界的联系已经被彻底切断了吗？
“青葵，我去村里看看”，玄商君略一沉思，便有了决定，“你待在这里，别乱走。”
“等等！”夜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跑进屋子里，拿了辣目送自己那件枯草做的蓑衣，“我也去！”
她不喜欢被人当累赘丢下。
而且，她也很担心青葵她们。
“月下！”
“钱儿！”
“等等，我们也一起去！”已经被夜昙放出来的没有情和闻人追出来。
“……这？”夜昙转头看向玄商君：“少典空心，可以吗？”
“千万小心。”看着一脸期待的夜昙，玄商君没能拒绝。
算了，带上也好，人多力量大。
“葵葵！”
“葵儿！”
“公主！”
正在此时，慢慢，青葵和胡荽也赶到了。
众人齐聚石屋门前。
“……昙儿！慢慢！胡荽！”夜昙激动地迎上去，一把拉住青葵的手，“太好了，你们没事。”
“方才沉渊族的士兵来抓我们……”青葵正欲诉说原委，慢慢却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将话头接了过去。
“他们果然踩中了陷阱，然后神君和辣目布置的法阵就启动了！他们就被烧得落花流水了！”
“等确认脱险后，公主就让我们发射了信号弹。”胡荽在一旁补充道。
她们在村外山道处躲了一会儿，便忍不住要来石屋看看。
“昙儿，我们来的时候，看见月窝村有火光，一准是出事了，咱们快走吧？”青葵急于救人。
“嗯！”众人点头。
————————
夜昙一行人往月窝村内赶去。
山道上居然也有零星的火焰。
“呀！”眼看着火苗就要夜昙小声喊了一下。
虽然，她身上穿着避火的衣物。
虽然，因为来得匆忙，青葵并没有穿辣目自制的同款蓑衣。
但夜昙还是下意识地跳着往青葵那里逃。
“哎呀！”虽然慢慢有天光绫，但她和草属性的胡荽都有些怕火，纷纷往看起来最是可靠的青葵那躲。
“小心！”玄商君扶住了身边的夜昙。
抬手将那逼近的火驱离。
这火是……
“不对……”
“哪里不对啊？”夜昙奇怪道。
“这火有什么……”
“是红莲业火。”身后又传来了另一男声：“沉渊族的火。”
“辣目！”夜昙兴奋转头，“你回来啦？”
大家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嗯”，辣目神君迎上去，给夜昙紧了紧蓑衣的系带。
他扑了个空，便往回赶。
回程途中，就看到火已经烧起来了。
“此火，焚烧业障，凡水难灭。”玄商君在一旁补充道。
这也就是说，即使方才自己成功用符箓行了雨，也没用。
就算他们真的去请宵雨天尊，可那是业火。
相传，红莲业火能毁灭一切。一旦被祭出，就永远不能被熄灭，只能被封印起来。
或者说，寂灭之时，就是业障清除之时。
玄商君此语一出，众人脸上的神色都异常地难看。
“这火真这么厉害？”唯有夜昙还在惊讶：“那她干嘛不早用在神识身上？”
英招不用，当然有她的道理。
这火焚烧业障，对修补归墟的圣人……究竟有没有用，英招也没把握。
而且，此火光是催动，就需要消耗大量浊气，搞不好，半条命都搭上了。
她自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引燃。
现在，爱子死去，她已全然失了理智。
“嗯。”辣目神君和玄商君同时郑重点头。
“……”
就在众人踟蹰之际，山路上冲来一团小小的火光。
“那是！”夜昙拿手揉眼睛。
“小明！”辣目神君凭着目力看清楚了正在奔跑的火人。
“你们先去救村民，他交给我。”说罢，他便跟了上去。
“少典空心，你们先去月窝村，我去看看！”夜昙显然是不放心的。
两人一前一后，追着小明而去。
————————
小孩子的脚程能有多块，不多时，辣目神君和夜昙便追上了小明。
“娘子，你别过来！”
“……知道了。”夜昙乖乖停住了脚步。
“小明！别怕！我这就来救你！”一时情急，辣目神君也只能想到用手吸火。
南明离火烧不着他。
但……这是沉渊的火。
普通人，谁能没有业障？
他也一样有。
比如，自己收过的那些保护费，还有杀的那些生灵。
烈火焚身，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辣目！”夜昙见此情状，赶紧解下身上的蓑衣，跑过去帮他扑打。
她原是最怕火的。因为小时候乱玩丹炉，被南明离火烧过手。
但现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没想到，这蓑衣真的起了作用！
火渐渐小了下去。
“你做什么啊！”夜昙抬手抹了抹布满黑灰的脸颊。
他都着了，刚才居然也不知道跑，就忙着吸火。
“你是不是傻！”她将手里的蓑衣劈头往辣目神君头上砸去。
是不是烧傻了，痛到了极致，人变木了啊？
毕竟，这种情状之下，还能定住不动的，大约是神。
“娘子，我……还好。”辣目神君忙着检查小明的伤情。
烧成这样，小明居然还动了动。
“他还活着！”察觉到这点的神君惊喜万分。
太好了！
大概是因为小孩子业力小吧。
所以这次自己还能救下他。
“我先去安置他。”
“……”望着一脸兴奋的“辣目”，夜昙不做声了。
她默默捡起蓑衣，重新穿上。
——————
安置好了小明后，一行人终于齐聚月窝村。
先赶到的玄商君等人面对熊熊烈火，也是一筹莫展。
惨叫声是从一间一间的屋子里发出来的。
火还在蔓延，而那些村民们大多数是被绑在房屋之中，故而只能看着火烧到自己身上。
夜昙有点为难。
受牵连的人太多了。
他们应该先救谁？又要怎么救？
“有办法。”
“还有一法，或可一试。”
辣目神君和玄商君几乎是同时开口。
“以火克火。”
“什么意思啊？”辣目也就算了，少典空心这家伙每次都惜言如金的，能不能解释得更清楚一点啊！
“世间之火……丙火属性为阳，为太阳之火，属天上之火，非凡间之火。”
“丁火属性为阴，多为人间的寻常之火，像蜡烛之火，炉灶之火。”
玄商君习惯成自然地开始解释。
“而业火，前世之恶业所感故也。”自己方才就在考虑这个办法，但这个方法他一个人也操作不了，只能等辣目来，再做计较。
“佛经里有克制之法——撒手悬崖，一丝不系。饶他业火三灾土为灰，灵明不毁。”
然这种方法讲究悟性，是没办法用在普通人身上的。
“所以呢？”夜昙抱肘。
这不等于没说？
“可以用奇门阵法逆转因果。”辣目神君接上。
“但……这只是理论上行得通，我们……只能试试。”
“嗯。”玄商君点头。
在小范围内开启调转时间与因果之奇门法阵。
使得因果倒转，则恶业尽消。
但这种法阵，想也知道，是极其消耗法力的，启动和成功条件也极其苛刻。
二人对视一眼。
现在，他们也只能轮流开启法阵，硬着头皮上了。
“青葵，我们开启阵法，你们必须要等火灭了，才能进屋救村民。”玄商君嘱咐道。
“好！”夜昙没有异议，“那你们一定要小心。”
—————————
于是，启阵，灭火，救人。
救火小分队不断重复着这样的流程。
闻人和没有情将尚能救治的伤患转移到空地。
青葵等人就负责给他们包扎。
夜昙打开一户人家的门。
那正是小明的家。
里面空无一人。
“……”他爹娘也不在啊，大概是死了。
“昙昙，咱们快去下一家吧！”身后的慢慢拍了拍翅膀。
没时间可以让他们浪费的了。
“来了来了！”
——————
一夜过去了。
救火小分队的一干人等，均是一副灰头土脸，精疲力竭的样子。
这一夜，他们救下的村民，满打满算也不过小半数而已。
“哎呀，你们干嘛呀”，夜昙受不了这种氛围。
她站起来，开始鼓舞士气：“干嘛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啊，咱们这不是还救下了不少人的嘛！”说着，夜昙又从没有情怀里顺出了几根香，然后点燃，递给玄商君。
“谢谢。”玄商君没再推辞，只是默默接过。
他看向夜昙，眼里是感激与欣赏。
“做的不错，青葵……你辛苦了。”
“那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哦~”被夸的夜昙很是开心。
他终于夸自己了！
哼！少典空心这家伙还是有点眼力见的！
“本君……记得。”他怎么可能忘记。
而且……若是感情能控制，他从前也就用不着割欲念了。
“辣目，小没，闻人，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夜昙又啪嗒啪嗒地跑过去招呼神识们。
“大家都饿了吧”，青葵也从石头上站起身来，“我和胡荽去做点吃的。”
“那我和慢慢去补充点草药？”夜昙自告奋勇地举手。
“那就麻烦葵儿了。”那些活下来的村民，还需要继续救治。
“放心~”不论何时何地，青葵的笑容总是她最大的动力。
——————
月窝村业火事件过后，虽然众人试图驱散沉渊族带来的阴霾，努力重建村子。
但，士气仍肉眼可见的消沉。
沉渊业火，到底是给他们的生活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
离光夜昙的自信也因为英招最后那怨愤的眼神而降低了那么一点点。
这些日子，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坚持不让神识合一，这样的选择究竟对不对？
明知道是错，明知道有危险，还要坚持吗？
“姐姐”，结束了一天的辛劳，夜昙终于有机会能够靠着青葵撒会娇了。
“昙儿，你累吗？”青葵任夜昙抱着一只手臂，另一只手在收拾药箱里的东西。
“不累”，她是心累，“我杀了顶云，英招还会继续追杀我们的。”
天涯海角，何处容身？
可是，若是他们真的跑了，月窝村那些安土重迁的村民，会再遭池鱼之殃的。
现在，他们真的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昙儿，你后悔了吗？”青葵以为夜昙是良心受到了谴责，正想安慰。
“哎呀不是啦！”
“……”好吧，她根本没想那么多。
“那你在担心什么？”
“姐姐，我是在想啊，再这么多来几次，神识……他们弄得不好会死的。可是……”可是合一的话，也是死啊！
“到底要怎么办啊？”夜昙可怜兮兮地看向青葵。
“要不要去问问神识，还有神君？”青葵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
“……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夜昙看了看神识和神君：“如果你们还想继续的话……”
他们想不想活呢？
不用回答了。
当然是想的。
“那咱们就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只能随时准备赴死。
为什么不呢？少典空心那家伙补归墟之前不也没把握的嘛。他连归墟什么时候会异动也不知道，还不是苦修千年，随时等待着孤注一掷吗？
知道了这个结果，愿意接受这个结果，那就这样东躲西藏好了。
“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守着月窝村的。我们……”夜昙咬咬唇：“等风头过了，我们就离开这里，躲到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然后再设上一圈陷阱。就算被人发现了，他们也别想占了便宜去。”
她当然知道，这多少是有些今天，没明天的意思。
但，那样……
夜昙看向玄商君。
对他来说，就真的太可怜了。
等待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
对凡人来说，其实也没什么。
但她唯独不想让他继续过这样的生活。
怎么办呢？
到底有没有别的办法了呢？
拥有无双智慧的她，这会儿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一旦他们找来了，我们有可能会彻底完蛋的。所以，选择一潭死水的安全，还是胆战心惊的自由，还是……你们自己来决定吧。”
“我觉得应该合一。”玄商君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们……也同意。”出乎夜昙的意料，没有情和闻人居然投了赞成票。
她又把头转向辣目。
“我……也同意。”最后开口的是“辣目”。
其实，早些时候，他们就已经聚在一起商量过了。
这样下去，他们死了事小，但若连累无辜之人卷进来……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
经历了月窝村这一遭，就连最怕死的没有情，也开始动摇了。
据夜昙所言，是她杀死的顶云。毫无疑问，沉渊族不会善罢甘休的。
等待他们和月窝村的，只能是更为凶险的未来。
“可……你们会死的！”神识的回答让夜昙非常意外。
她原以为，小没和闻人都会反对的。
而辣目应该不会明确表态。
谁知道他们居然异口同声，选择合一。
“少典空心，你是不是威胁他们了！”想来想去，夜昙只想到这个可能性。
“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没有情脱口而出。
他可不想让钱儿认为自己不仅贪生怕死，还没主见。
“青葵，只要是人……只要是活着的东西，都会死的。”玄商君没有试图解释，只是试图宽慰夜昙。
他比谁都明白这点的。
“神君”，夜昙虽然嘴上说让他们自己决定，但看到神识真的愿意合一，她一下又觉得难以接受。
“我们人间有首诗，是这么说的啊——”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既然如此呢”，夜昙摇头晃脑地背完了诗，“我的意思，等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再合一也不迟吧？”
只能对不起你了少典空心，三比一呢。
且……除了法力少了点，现在你也好好的。
要不委屈你再忍耐一下吧？
“……”四张一样的脸齐刷刷地看向夜昙。
脸上的表情也惊人的一致。
还“既然如此呢”！
她都决定了，那他们还这样郑重其事地聚在一起讨论什么呀！
作者有话说第48章 草蚱蜢·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