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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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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崖内部其实是个庞大的山巢,中央一分为二,正好形成阴阳八卦之象,阴阳阵眼中长着供凤凰原形栖息的梧桐枝丛,还有不少凡间的物件,桌椅床盆,甚至连梳妆镜都一应俱全。
山巢周围环绕有八个隔间,每个隔间的景色各异,花清浅出神地逐一看过去,问道:“神君为何给这里起名叫无量崖?”叫凤凰巢分明更加合适。
傅玄道:“若有外人不请自来,一旦踏入此地,其寿数会飞速流逝,须臾殆尽,死在这里。所耗寿命无垠,因此叫做无量。”
花清浅明白了,“起个厉害的名字,提前警告那些心思多的小人,这主意不错。对了,丹虺和竹林客就是这种小人,心思又多又毒,可不得提前防着点,神君真是英明。”
她上眼药的方式真是既委婉又自然,傅玄无奈摇了摇头,继续带着她往前走。
“肚子不疼了?”
花清浅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路都忘了捂住肚皮,还活蹦乱跳的,现在想维持谎言也来不及了,只好破罐子破摔:
“嘿嘿,其实我没有肚子疼,刚才只是想找个借口拉走你而已。”
傅玄偏过头,略带戏谑看她一眼:“说别人心思多,我看你心思也不少。”以前总与她在各个角落偶遇时,他就看出来了,小花蛇表面爱装无辜,心思可多得很。
“那怎么能一样呢,他们都是坏心思,想的都是害人,我可是好蛇,耍心眼也都是为了神君你——诶,那不是我之前送你的陨雾浆果,这都过了多久,还没吃完吗?”
陨雾浆果是蛇谷特产,口感清脆,砂甜多汁,有明目提神之效,陈果还能酿酒,但其挂果需大量灵雾、灵土滋养,花清浅所在的西谷多石,这种浆果产得不多。
每年秋日,她都需与东谷长老以灵石、法器等物交换,才能换来陨雾浆果。因而每颗果子她都宝贝得很,两年前她忍痛才给神君割爱了一小筐,按她自己推算,那筐三四日就能吃完,没想到整筐浆果一直在山巢里放到了今日。
“陨雾浆果得趁新鲜吃呀!”花清浅看着那筐没怎么动的浆果,很为傅玄感到可惜,“这果子不经放的,现在肯定吃不成了。”
傅玄薄唇微启,似乎要说什么,但花清浅视线一转,在陨雾浆果旁边又发现了一连串的东西:两支冰糖葫芦、一块奶糕、甚至一袋椒盐瓜子……
看起来琐碎得可笑,且与这座宏大山巢格格不入,但都是她珍而重之送给傅玄的,她最爱吃的东西,所以也想请他尝尝。
花清浅偷偷在心里数了一下,两支冰糖葫芦一共十七颗山楂,除去她大胆塞到傅玄嘴里的那一颗,其余的一颗没少。
她送给傅玄的东西基本都在这里,原封不动,没有一口进了他的肚子。
他是单纯不好口腹之欲,还是因为这些吃食是她送的,他才不想吃?
花清浅怔怔立在原地,傅玄察觉不对,问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不想让神君觉得她矫情,下意识扬起一抹笑容,“我就是在想,鸟族和我们蛇族是不是吃不到一块去。”
傅玄对她这句借口不置可否,但花清浅就当他默认了:
嗯,他果然是吃不惯,才会放着这些美食堆灰。虽然有些浪费(这么多好吃的!她心都在滴血),但他没有讨厌她,这才是最要紧的。
她一向是个自我安慰的小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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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玄领着花清浅走到正北乾卦的隔间,这座隔间的窗景是纷飞的鹅毛大雪,花清浅好奇推开一点窗扇,就有几朵冰凉的雪花飘进来,让她皱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那外面是极寒之地,小心着凉。”
花清浅暗悔手贱,忙关紧了窗户。
傅玄在隔间墙壁的书架上拿出一张白纸,放在手心吹了口气,白纸自动开始坍缩、折叠,最后变成一只小小的纸鸟,扇着两只纸翅膀,呼啦啦飞到她面前。
“这是?”花清浅受宠若惊地掬起手,让纸鸟停在手里,听傅玄开口道:
“这纸分身有我气息庇佑,有它在近前,可浴万火而不伤。”
“真的?”花清浅又惊又喜,她还以为这纸鸟只是个解闷的可爱小玩意呢。
傅玄嗯了一声,说道:“后一轮比试,普化天尊比我更为公正,选少主首选心性,次选实力。要防火系蛇族坑害,带上这纸鸟就行,你那些盘外招……最好不要再用。”
什么盘外招,听神君语气如此不悦,难道是玉京子做的石棍?
花清浅有点费解,心道他就加了一点小小的机关,那也算盘外招?那他这纸鸟呢,难道就不算盘外招?
无论如何,既然傅玄不待见,她还是得跟那棍子撇清关系,尽量维护一下形象。
“神君,那石棍是玉京子做的啊,可不是我的意思。那个伞尖化刀的机关更不是我想的,说实话,我也觉得捅竹林客那一下有点重了,虽然他活该吧,但是我心里真的很同情他,咳咳……”
她一边胡言乱语,一边抬起头,透过睫毛偷偷瞥向傅玄。
他显然一眼看穿她的狡辩,不赞同地回望过来,严肃时他的眉目那样疏冷,花清浅却硬是在其中寻到了一丝宠溺。
究竟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晕晕乎乎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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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以前,花清浅也曾发出这样的困惑。
那年她修炼初成,神牌加身,时刻沐浴着众蛇羡慕嫉妒的目光,简直春风得意到了极致。
某日蛇□□虺忽然登门,先前他妹妹丹梁已因神牌与花清浅闹翻,但他还是神色如常,对她颇为亲近。
从小到大,相比于蛇王身份,花清浅对丹虺的印象更多是“丹梁的哥哥”,还没那么讨厌他。因此,无论他说什么废话,她都出于礼貌静静听着:
“……丹梁就是被我们惯坏了,她也不是真想偷你的神牌,只是对神界太过向往,想借用一下而已。你们这么多年的好友,不要因为这点小事生了罅隙嘛。”
花清浅听进去了这番废话,还认真点点头。
“我晓得的。”她说,“丹梁和玉京子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真生她的气?只要她来跟我道个歉,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她说完最后一句,却发现丹虺直勾勾地盯着她胸前看,眼神跟凡间酒肆的登徒子没什么区别,顿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丹虺笑着说道:“你别这么紧张嘛,我又不会吃人。”他眨眨眼睛,又道:“不对,我吃过人,但我不会吃蛇。”
花清浅没吃过人,她挺喜欢凡人的。她觉得吃人很恶心,丹虺的幽默很无趣,但还是给面子扯了扯嘴角。
“仙界不是不许我们吃人么?”
“偶尔一次,仙界管不到……不说这个了,我只是在想,你一百岁了,这少君之位也该定下了。”丹虺道。花清浅一下子精神起来,竖着耳朵听他继续慢悠悠地吐字:
“咱们蛇谷附近已多日不见雨水,万里无云,烈日直射得土地干裂,你应该也清楚吧?再这样下去,灵雾散开,灵土流失,没有灵植,蛇谷的猎物越来越少,咱们就没吃的了。”
花清浅道:“蛇谷大旱是灭顶之灾,每条蛇都清楚。而能控制一方水土,这背后必定是某位上神所为,我只是不清楚,我们蛇族究竟惹了哪位上神。”
丹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有了神牌就是不一样,我们清浅对神界都这么熟了。”
“这跟神牌有什么关系?”花清浅疑惑道,“这是我在《鸿蒙序曲》 里看的,这书在凡人修士中很是流行,你没看过吗?”
丹虺估计是没看过。他尴尬咳嗽几声,说回正题:
“你猜得不错,我们蛇族确实得罪了一位上神——但据我所知,惹事的这条蛇不是别人,正是你母亲。”
丹虺已经化蛟,对天气很是敏感。早在本月上旬,他就发现蛇谷天气不对,立刻去找了相熟的海龙,想请对方相助下一场雨,但那海龙却是连连推脱,声称自己有心无力。
事关蛇谷,丹虺刨根问底,那海龙终于透露出一些讯息:原来是有一位九重天的上神对蛇谷发难,这位上神沉睡了一百年,沉睡前似正与香染蛇君有些恩怨,现在上神寻不到香染,便迁怒到了蛇谷头上。
“那上神以为蛇谷窝藏了香染神君,正威逼我们交人。”丹虺说道,“不然的话,就要蛇谷久旱十年。”
花清浅分外冷静地看着他,问道:“蛇王想我怎么做?”
丹虺叹了口气,“我族自古依附仙界,但地位一直不高,若那位上神真要灭我们一族,仙界恐怕也只会坐视不理。如今之计,只有我们自己找到那位上神,求上神改变主意了。”
蛇族地位确实低微,他作为蛇王也上不得神界,于是花清浅脖子上的神牌,竟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最近蛇谷的风言风语,你应该也听到了。不少蛇都觉得香染不堪为蛇君,要夺了你的少君之位……”
“为你说话的只有我一个,长老们都觉得我在偏袒你,不同意让你成为少君。但若你能使全族躲过此劫,那些长老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清浅,你今日摆平那位上神,明日我就能封你为少君。”
花清浅听他说完,点了点头:“我愿意为蛇君分忧。只有一事我不确定,还需问尊上一句。”
“你问。”
“对我母亲的那些诋毁造谣,是尊上亲自传出去的,还是由竹家青蛇传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