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玉面峨眉

4、金玉败絮

　　京城
　　初雪未霁天色阴沉，上京城内灯色渐起连成灯海，这金雕玉垒的都城已被喧嚣笼罩，繁华一片，醉生梦死。
　　云似锦缓步走上鸿门城楼顶，看着华灯初上海晏河清的安康世界，内心却是一片凄然。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这盛世浮于表面谁人又关心社稷长久。
　　如果自己一辈子只也沉寂乐于此间，逐渐被吞噬是否也有可能见证只存在于青史长河中王朝的衰落？
　　“王爷，现在可要进宫去？”蓝纸把手炉塞到云似锦手中。
　　云似锦含笑微眯起双眼“如此良辰进宫多没意思，去千金亭。”
　　白色车架一路畅行无阻至奉元街，梵音扶下云似锦。
　　出了宫车便听得喧嚣更甚，这是奉元街，千金亭。
　　“好！跳得好！赏。”
　　“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啊。”
　　“哈哈哈”
　　坐落于上京最繁华的奉元街道，行人纷纷扰扰，位于江心湖上的一座小亭更是奢华无限富丽堂皇，向来是王公贵族皇室宗族纨绔子弟们的销金窟。
　　这里的琵琶琴音皆是一绝，美人清倌，清冷妩媚，秀色多姿异域风情应有尽有，更有绝色大美人上京头牌惊鸿坐镇，日夜喧嚣荒淫至极。
　　“燕妈妈，我说，小爷都约了半年了，惊鸿何时能见我一面啊？我都砸了多少钱？”
　　“你少来，老子比你等的久，要见也是老子先见。”
　　“我说燕妈妈，你是不是瞧不上哥几个？是老子砸的银子不够是吧？告诉你，老子今天再见不到惊鸿美人，我把你这千金亭砸了！”
　　几个酒醉的纨绔子弟围着一个浓妆艳抹体态丰腴的中年妇女不肯走，定要讨个说法。来这里照顾生意的非富即贵，而燕春娘做了大半辈子的生意，财富人脉积累不少，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富人，自有一套做人的道理，这几位虽说家境不菲，却也只是世代经商的商人，怎及王子皇孙尊贵，恰好今日有位贵人重金订了惊鸿，她也不敢不从。
　　“哟，几位公子怎好如此揶揄老奴瞧您说的，我怎敢瞧不起您啊惊鸿本是今日该送到赵公子房里的，奈何，被人以千金求去，那位的身份实在是老奴不敢得罪呀。”
　　醉酒冲昏头，赵长荆听说有人敢抢他的人瞬时怒了，随手抓过一只酒坛摔碎，“混账，哪个混蛋敢抢小爷的人？”
　　“哎呦，赵公子可不敢说浑话啊！”燕春娘吓得慌忙去捂赵长荆的嘴，而后后怕的抬起头朝最顶层的雅间看去，见没什么动静才敢将手放下。
　　“今日要惊鸿的是镇北王世子，可不敢得罪的。”
　　千金亭的最顶层最是奢华，悬挂的是上品珠玉，案几软榻是最稀有的紫檀木，门帘亦是御用耀石由宫廷打造送来，茶具器皿非金即玉，就连软榻上的天蚕被和地上铺的波斯毯都无一处不彰显着华贵。
　　作为吃酒耍乐的行家，云似锦是这里的常客，这里亦是常年被她包下都是依照她的喜好布置，与她王府里是一般无二。
　　顶层被分成三大隔间，云似锦占一个，另一个是供来这里挥霍最多的客人的雅间，至于最后一个，也是最靠近梯口的则是外朝来使的贵族来消遣雅趣的。
　　而顶层最里面，侍卫站成两排守着，旁人不敢靠近。
　　“怎么着，你那心上人可从了你？”
　　锦衣华服金冠玉簪，看着对面的这个同为混世魔王的镇北世子，云似锦笑了笑道“早晚的事。”
　　白鸿晔似乎不信，朝嘴里灌了杯酒低笑道“哼，那长宁和亲是你的手笔吧？”
　　蓝纸为两人添酒“世子不知，长宁郡主痴缠丞相多时王爷瞧她恨嫁极了特意成全她的。”
　　白鸿晔闻此不禁发笑，好一个成全。
　　“那也祝羲王殿下早日抱得美人归。”
　　两人相视而笑再饮一盅。
　　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位倾城绝色的红衣美人走了进来，冬日严寒，她却只能穿着清凉露肩的轻纱舞衣，明眸皓齿唇红齿白，一颦一笑间便能让人失了魂，不愧为，上京头牌。
　　惊鸿见到云似锦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见过王爷，世子。”
　　“起吧。”白鸿晔眼睛似发亮似的盯着惊鸿“这么久不见了，风姿不减啊！”
　　惊鸿轻笑一声，攀上白鸿晔的臂膀坐到他的怀里“世子，多久不来瞧奴家了？”声音娇媚听白鸿晔骨头都酥了。搂住她那纤细的小腰扯过一旁软榻上的云似锦的狐皮斗篷就把惊鸿裹住了。
　　“冷不冷？”轻声细语的问候，白鸿晔靠近风泠的耳朵，说话时的呼吸打在风泠耳旁，痒痒的，惹得惊鸿娇羞躲闪。“多谢世子体恤。”
　　“白鸿晔，暖风尘还能窃走氅衣当着本王的面合适吗？”
　　白鸿晔抬头看了看云似锦“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回头我再送几匹到你府上。”
　　云似锦抬手又喝下一盅酒，故意为难道。“行啊，这是特意选的与御行出自金缕阁之手的唯二氅衣，眼下你给她披上本王自是不能用了，你去哪再寻两匹？”
　　惊鸿看向云似锦，不语。
　　“这有何难。”白鸿晔始终抱着惊鸿，低头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我再从金缕阁订上几匹，送一份到羲王府，再送一份到丞相府邸。”
　　“随你。”
　　夜幕星河，繁星点点如倒影般映衬出上京的繁华。
　　戌时，九宫门大开，禁卫军着盔穿甲持刃列队，排至安之，福之，乐之，奉元，奉华，奉间，长春，长安，长寿九街，分列长街两侧护卫皇亲贵眷入宫。
　　云似锦的车驾自正阳门进了内宫直入太极殿前。
　　众宣殿
　　调露初迎绮春节，承云遽践苍霄驭。虞朝皇族大都喜奢华爱享受，小年夜里众宣殿内一片歌舞升平，舞姬弄姿乐师抚琴。八珍玉食、觥筹交错。
　　殿内烛火通明，伴着钟磬袅袅，赴宴诸人接连入场。
　　太后正首而坐，帝后分坐两侧。其余与帝同辈得封号者及帝长辈殿侧内两坐，后宫妃嫔及未得封号的皇子公主坐于外侧。
　　内侍宫娥成列布膳，美人美酒美食。
　　云似锦来的迟，众人都已经献了年礼拜了吉祥入座开宴了。
　　内监唱礼，云似锦踏入殿内，歌舞骤停，九黎太后瞧着云似锦走来本就满面春风的脸上笑容更甚。
　　殿内丝竹未停，每个人都是盛装出席迎新讨喜，自她踏入殿内，毫无疑问成了最引人注目的存在，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云似锦缓步迎着九黎太后慈爱的目光走着，却只觉恍如隔世。
　　虞朝作为天下第一王朝，受各国朝拜，享万世荣华。而到了这一朝明阳帝无能，朝野上下党派混斗，官场混乱，各亲王勾心斗角，贤者曰，虞朝在灭亡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虞朝羲王云似锦，由于长辈无底线宠爱，成了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王爷，嚣张跋扈，遛猫斗狗，遭其所害者却是叫苦无门，是虞朝走向衰亡的一个缩影。

　　“儿臣来迟。”云似锦拜了三皇，眸中掩下波绪。
　　“不迟，锦儿快入席。”九黎太后接过小皇孙递来的糕点，示意云似锦入座。
　　内侍引着云似锦落座于左侧前首正与秦皇后近来，曲华为云似锦布了膳添了酒，点燃了香灯。
　　云似锦举了酒盏下肚，思量间早就扫过殿内诸人，小年夜的宫宴来的只是皇室宗族，却笑这些个面皮云似锦识得不多。
　　云似锦席间抬眼才注意到对面的大哥正瞧着自己，唤了曲华添酒云似锦朝对方遥敬一盅含笑道“还不曾拜会过大哥，大哥莫气。”
　　纪王云辉身着黑色鎏金貂绒氅衣，天命之年在西部苦寒之地已经满面沧桑，总是带着一身寒气。
　　他对着云似锦哈哈一笑回敬一杯“殿下海量，认得我便好。”
　　云似锦含笑不语，该来的总是会来。
　　“一家人，如此称呼岂不是生分了。”九黎太后映衬小年夜吉祥，一直喜笑颜开。
　　“一家人？”说于此纪王明显面露不快，“本王记得今年中秋渊朝来求娶的是小皇妹，为何嫁去的却是长宁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毫不知情。”
　　云似锦低笑“西部远途联系不便，就没有知会大哥。”
　　“殿下不愿嫁去渊朝？”纪王此番的兴师问罪在场诸人都看的清楚。
　　看着正座上的帝后太后皆无动于衷，毫不担心羲王与纪王对峙。
　　“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