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神君再上岗》一页舟

2、第二章

　　后山上，乌云遮住了仅有的一点亮光，四周一片漆黑。
　　楚览的声音在静寂的丛林之中久久难散，似乎在提醒着几人，这弟子的大逆不道。
　　人人都艳羡的首徒之位，在楚览这儿却成了烫手山芋，恨不得立马甩出去。

　　“不愿”二字引起了一场汹涌的暗潮，虽然微风吹拂而过，但气氛变得极其凝固。
　　清文和宋齐两人皆是目瞪口呆，诧异楚览居然拒绝了首徒之位，多少弟子梦寐以求的位置，竟也舍得推却，这是什么想法？
　　许寂听了，唇角微微一弯，似是惊诧又似是讥嘲，像是早已料到，语气不咸不淡地答道：“哦，既然不愿，那便不强求了。清文，按派规处置吧！”

　　宋齐听到之后，立即跪地求饶，身子发抖，语调发颤，“神君，弟子知错，请神君不要赶弟子下山。弟子心中仰慕剑启派已久，多年努力才能入派。此事是弟子一时糊涂，愿接受任何处罚，但恳求神君不要赶弟子下山。”
　　听到“全部”二字，楚览便知这首徒是不当也得当了，自己尚且对下不下山无所谓，但是宋齐他们两个不行。况不论他们两个才刚刚入派，一学无成，便是驱赶下山这一污点，也会让二人再无任何修习仙术的可能。

　　许寂相当懂得拿捏人心，算准了楚览不可能不管不顾让这二人跟着自己受罚下山，没给楚览留选择的余地，逼迫他只能顺从。
　　楚览俯下身，不情不愿地应道：“神君，楚览可以当这首徒，但有一条件，望神君应承。”
　　许寂挑了挑眉，“可以说来听听。”
　　“恳请神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赶他们两人下山。”
　　“行，我答应。清文，明日起，便按照首徒的规矩训练他吧！”许寂答应得很爽快，回答之后便转身，脚尖一点，腾空飞离。

　　剩下三人看着许寂的背影，心中思绪各不相同，但都对楚览成为首徒之事怀有想法。
　　久久之后，楚览才起身，呆呆愣在原地，双手握成拳头，心中烦闷久久难平：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我才刚来没多久，让我担上剑启派首徒，要我以后当派主？不行，不要，不可以，不可能！

　　一旁的宋齐看楚览的脸色相当难看，知道他心里很难受，毕竟他是为了保全自己，才不得已揽下首徒之位的，恭贺的话出不了口了，只得安慰他说道：“楚览，我们先回去吧！没准儿过两天神君的主意就改了，到时候你也就不用当首徒了。”
　　楚览麻木地点点头，向清文作揖行礼，转身离开。宋齐捡起地上的面具，跟在他后面，不敢大声出气。
　　清文看着离去的楚览和宋齐，微微叹了口气，只觉得这首徒看起来十分倔强，神君怕是难以如愿。

　　剑启派，弟子寝室。
　　楚览扶着宋齐回到房间，田瑜弯腰坐在圆桌旁，右肩膀上的衣服自然垂落在腰侧，正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看起来十分困难。他把宋齐扶到凳子上，侧身，自然而然地接过田瑜手中的药棉和伤药，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够不着的地方，但面色不虞。

　　宋齐忐忑不安，现下这局面难解，心难安。他很担忧楚览接下来的做法，怕他引起神君不快而招致祸端，却又纠结着，需不需要和楚览好好聊一下，让他再好好考虑清楚，毕竟这首徒之位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怕他以后会后悔。
　　宋齐人小小的，但从小到大，一直操着老妈子的心，不管是对家人还是朋友。

　　田瑜背对着两人，不知道他离去后发生了什么事，好奇地问：“宋齐，你和神君他们去救楚览，后面神君没有责罚我们吗？”
　　“还有还有，那犬齿鸟后面怎么样了？楚览，你有没有把它们打得落花流水？我被那鸟搞得全身是伤，得把它们揍狠点，才能好好出气。”
　　楚览手中力道突然重了些许，田瑜疼得直嘶了口气，叫嚷道： “楚览，你轻点儿！”

　　宋齐不知如何回答这问题，也不想回答，只能说神君大发慈悲，饶恕了他们，打了个哈哈，糊弄了过去。
　　田瑜信以为真，开心地说：“听闻神君不喜别人忤逆他。我在房里，心怦怦直跳，幸好你们平安无事回来了。看来神君还是挺宽容的。”
　　楚览忍无可忍，拿着药棉那只手就伸上去捂住田瑜的嘴，“安静点。”

　　“唔唔……”田瑜被伤药难闻的味道刺激到，拿手推开他，“你们感觉怪怪的，难不成发生什么坏事了吗？” 大高个撅了撅嘴，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儿。
　　“是发生了。”宋齐看看楚览，摇了摇头，又看看田瑜，“楚览被神君指定为首徒了。”
　　“这哪是坏事？这简直是天下掉下的好事啊！这天大好事，一进门，你们就应该告诉我的。”田瑜眼睛发光，回身仰头望向楚览，“恭喜恭喜！”

　　楚览向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呵呵。”
　　田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楚览，你这是高兴过头了吗？”
　　楚览无奈，小孩子果然太天真，“算是吧！”
　　宋齐故意咳嗽了几声，借此转移田瑜的注意力。
　　田瑜果然转头看向宋齐，“宋齐，你也得擦点儿药。”

　　宋齐心里翻白眼，你眼睛也得上药，但表面很和善，“没事儿，楚览也累了，你别问那么多问题了。”
　　“哎呀，抱歉。”田瑜露出了一个羞赧的笑。
　　楚览慢条斯理地给田瑜和宋齐上了药，也没管自己的内伤，就让两人上了床休息。
　　楚览和衣躺在床上，左手枕在脑袋下。窗外月光悄摸洒进来，打到他的脸上，半明半暗的脸，混乱不堪的心。
　　他被首徒一事扰的毫无睡意，一心只计划如何逃跑。

　　渐渐的，房内鼾声起，是时候了！是逃跑的时候了！
　　楚览蹑手蹑脚起身，瞄了两眼另两张床上的人，行李都没打算拿，默默在心里告别：一去不返，后会无期，望君如愿！
　　他躲过值夜看守大门的弟子，脚步不停地跑到半山腰，离剑启派地界还差几里，步履变得轻快，心里烦闷一扫而空，开始仔细感受那空气中那自由的芬芳，突然一缕幽香飘进鼻子里。

　　楚览脚步一顿，银白面具上折射出前面立着的一个熟悉的背影。被抓包的尴尬忐忑，在白皙的脸上浮现。
　　顾不得那么多，他立刻转身想逃，只见那人右手轻轻一挥，楚览被钉在了原地，全身动弹不得。

　　他感觉许寂从身后逐步逼近自己，那赤裸裸的视线，不由得想起看过的人间话本子中，大户人家小姐为爱出逃，都会被爹娘带着府丁埋伏，顺带把情郎活抓了，让小姐屈服，让她不得不含泪别情郎，登上那顶通向纨绔子弟家的花轿。
　　他觉得自己跟小姐有点异曲同工之处，都想逃，都被抓。果然，不论是小姐还是楚览，想逃，都没有那么简单！

　　许寂走到他面前，深邃的眼睛半眯，直直盯着他，全身充满压迫感，让楚览顿感呼吸不畅。
　　许寂十分不喜事情的发展超出自己的控制，人也一样。这事儿，虽有明显的强迫之意，但这也是他自己最终的选择，怨不得别人，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他看着楚览皱起的眉头，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响起，“你以为你能逃？”
　　简洁直白的质问，让楚览发寒发颤，却被迫视线相交。汗毛竖起之下，楚览原来不甚在意的内伤在此时细细密密地疼起来，像被人用绣花针一下下扎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一滴滴淌落。

　　面对许寂的强势，怀着输人不输阵的念头，楚览抿紧嘴唇，吐出了几个字，“没有，只是散步。”管它什么输不输的，现在想办法稳住许寂最重要，又不是赌博，输赢无所谓。
　　许寂看出这家伙口不对心，只是哼了一声，“这次你占大便宜了。”
　　便宜？哪有什么便宜？这不是大便宜，这是大包袱，如巨石般沉重的大担子！爱凑热闹的楚览感觉自己这次求学之路亏大发了，竟把自己折了进去。

　　语罢，许寂的右手食指并无名指随手腕一翻，半空中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光圈，随即一分为二，一半落在许寂的右手腕，另一半落在了楚览的左手手腕。淡蓝色光圈覆在两人皮肤上，蓝色逐渐褪去。
　　这个光圈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楚览想躲，但动不得，躲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寂给自己施了法，无可奈何。

　　淡金色柳叶状的手环同时出现在两人的手腕处，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像跳动发光的烛火，在黑暗里带来一丝光明。
　　楚览视这丝光亮为囚笼，囚住了想冲出牢笼的心。他看着那圈禁一样的标记，升起极其强烈的抵触感，极力想抹去它。
　　这么想，便这么做了。楚览的手狠狠搓了上去，直到手腕发红发疼，才意识到自己可以动了。

　　定身术解了。楚览欣喜若狂，抬手施法想把这个标记去掉，发现无论采用什么术法都无济于事。
　　真讨厌，现下法力低微，没办法使出更多的术法，又不能在许寂的面前露馅儿，恢复原本的法力。前后两难，进退不得。
　　“这是什么法术？怎么去不掉？去不掉……”楚览手下发狠，不停揉搓，气恼又焦急地询问许寂。
　　许寂平静地看着他，语气十分强势且不容人拒绝，“这法术由我而创，唯我能解，不会危及性命，只是让你无法下山而已。乖乖待着，便会平安无事。”

　　楚览觉得自己落到现下这副田地，传出去有点丢人，带了点鼻音说道：“神君，我真的不合适，何苦强留？”
　　“本君认为的不合适才是不适合，你很合适，何必妄自菲薄。”许寂只留下这一句肯定的话语，没给楚览反驳的机会，转身离去。徒留楚览在原地，打了个气嗝，恼怒地跺了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