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被治愈了吗》封笙雨声

32、第三十二章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天空就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滴落在窗棂上发出滴答滴答的水声，清脆又富有节奏。申南从睡梦中醒来。

　　阴雨天的光照不够明亮，早已熄了烛火的屋内一片昏暗。

　　睁开眼适应了一会儿环境，申南揉了揉发涨的脑袋，从床上坐起身。在外间值夜的福意敏锐察觉到床上的动静，快步走进来，轻声道：“临王殿下，可要起了？”

　　青年低低应了一声，听着嗓音有些沙哑。

　　床幔被小太监们拉开挂好。青年身上是一件单薄的里衣，微微贴身，显得他看起来更加清瘦。白皙面容上，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整个人恹恹欲睡。

　　临王殿下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声音喑哑，莫不是受了风寒。福意服侍青年洗漱的动作一顿，忍不住开口道：“临王殿下，时辰还早，可要再睡一会儿？”

　　“不必了。”虽然感觉没什么精神，身体也提不起劲，但申南知道自己再睡也睡不着了。

　　回宫之后，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算好，不是睡不着就是睡着了也不安稳，总会做一些杂七杂八的梦。

　　推开窗，一阵清凉夹杂着水汽的凉意扑面而来，激得他全身毛孔都似乎舒展开了，就连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申南不由将窗户开得更大了点，细白的手探出窗外，感受雨水落到手心，滚动，然后从指尖滑落，最后归于尘土。

　　一阵微风袭来，吹起青年黑色的长发轻拂。申南深吸一口气，他从这风里，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让人搬了个软榻到窗边，雨势逐渐变大了，噼里啪啦击打着屋檐、石板、窗棂，汇聚成一曲轻快的交响曲。

　　透过雨幕，申南看到前些日子送来的花卉被太监们及时搬进了屋檐下，未曾受到风雨的洗礼，如今依旧娇艳欲滴、百花争艳，给灰蒙蒙的天地间带来几分亮色。

　　申南正要移开视线，突然被角落里的一株绿意吸引了注意力。

　　不远处的墙角下，一朵黄色小花从石板缝里破土而出。它细弱的根茎上只有一朵花和几片叶子，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不甚起眼。小花除了依靠着的墙角，独立于世，无遮无蔽，一阵风呼卷而来，根茎被吹得不住摇曳，明黄色的花瓣却依旧面向着天穹开得灿烂。

　　小花实在太过纤弱，愈发大的雨势冲击着它。

　　申南盯着这朵不起眼的小花看了很久。

　　他看到小花被雨水冲刷掉了几片花瓣，但丝毫不损它的生机；看到小花即使被吹打得东倒西歪，依旧在风停歇的那一刻抓紧时机挺直了腰杆；看到小花被打的只剩下孤零零的花蕊，却依然努力向上舒展；也看到坚持了很久的小花最后不堪重负，被折断了根茎，躺倒在浑浊的雨水中。

　　轻轻吐出一口气，申南面上古井不波，身体却宛如在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股浓厚的疲惫感袭来。

　　身子不自觉晃了晃，申南撑着自己侧躺到软榻上，慢慢阖起眼。

　　再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就好了。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一室静谧，福意看了眼软榻上的青年，挥退殿内其他随侍的太监们，自己轻手轻脚上前将窗户掩上，只留下细细的一条缝。随后又从柜子里取出一条毯子，小心翼翼地搭在青年身上。

　　做完这一切，福意转过身打算退到外间，眼前突然映入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意识到来人是谁，福意心中一惊，陛下怎么突然来了，还未让人通报。

　　正要上前行礼，龙澪抬了抬手，示意众人退下。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室内再次恢复安静。

　　龙澪踱步至软榻旁，在一旁的凳上坐下。青年睡得正熟，发出清浅的呼吸。龙吟微微探过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青年。

　　从眉毛到紧闭的眼眸，从高挺的鼻梁到薄厚适中的唇，一寸寸看下来。

　　皇兄依旧那么好看。

　　龙澪伸出想要触碰的手在半空中停住，顿了半晌，手落下，最终覆到了青年自然放在身侧的手上。

　　还好皇兄你睡着了，不然我这样肯定又能看到你拒我于千里之外的眼神了。

　　龙澪俯身趴在软榻旁，想离青年近一点，又顾忌着什么不敢太过亲近，只一手覆着青年的手背，慢慢的，紧紧握住。

　　**

　　难得睡了个舒服的回笼觉，申南慵懒哼了几声，刚清醒过来，正要起来，就转头发现身侧不知何时坐了个人影。

　　“你何时来的？”申南整理自己稍有凌乱发丝的动作一顿，开口问道。

　　“皇兄，我方才来的，见皇兄睡得好，便没有喊你。”龙澪脸上带着笑意，亲昵道。

　　“下次可喊醒我。”醒来突然发现旁边坐着这么一个人，怪渗人的。

　　龙澪乖巧点头，“好，皇兄说什么就是什么。”

　　申南起身走到外间，龙澪亦步亦趋，“皇兄可要用膳了，我陪皇兄你一起吧。”说着就吩咐下人去备膳。

　　申南不置可否，这段时间的经验告诉他，就算他拒绝，面前的男子依旧会找各种理由留下来，非要和他一起吃饭。况且他也确实有些饿了。

　　在桌边坐下，正想给自己倒杯茶，龙澪抢先一步，“皇兄，请喝茶。”

　　膳食很快摆上来，色香味俱全，满满摆了一桌。挥退布菜的从侍，龙澪拿起筷子，“皇兄你尝尝这个，味道甚好。”

　　“还有这个汤，里面放了不少药材，不过没有一点药味，很是鲜美，皇兄你喝一碗吧。”

　　“这个也不错……”

　　面对这位皇弟的举动，申南有些无奈。他是真第一次见到如此厚脸皮的人。

　　“好了，可以了。”申南怕再不制止龙澪给他夹菜，他这碗里的小山要塌了。

　　龙澪这才发现自己给皇兄夹得太多了，有些讪讪的缩回筷子，嘴上仍是道：“皇兄你太瘦弱了，得多补补。”

　　申南叹了一口气，重复不知说过多少次的话，“龙澪，你不必如此。”

　　龙澪顿了下，又笑了，“皇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啊。”

　　申南却不打算一如往常将这个话题略过，他对着这王宫没有丝毫眷恋，也呆腻了。

　　“龙澪，你我都知道，经过这么多事情，我们不可能再和从前一样了，”申南放下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男子，认真说道：“你如今是龙吟王朝的王，我只是个没有身份的人，是早已暴毙的前朝三皇子。龙澪，你肩负的是整个国家的兴荣，你的责任和未来是江山社稷，黎明百姓，而我留在这里没有意义。”

　　申南顿了顿，“所以龙澪，让我走吧。”

　　“不、不可以，”听闻青年想走，龙澪瞬间急了，“皇兄你别走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寻来的，不管是什么只要皇兄你想要，我都给你，所以皇兄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像是想到了什么，龙澪又道：“皇兄你一定是怪我向大家瞒着你的身份，你才想走的是不是？对不起皇兄，我登基时日还短，如果那群老家伙知道了一定以此大做文章的。”龙澪目露期盼，“我保证，等时机成熟了，我一定会为皇兄恢复该有的殊荣，皇兄你再等一等我好吗？”

　　申南的内心并无一丝波动，摇摇头，“我不在乎这个，我只是不想待在王宫，”青年面上也很平静，平静到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说的是真心话，没有丝毫赌气的成分，“我不想见你，我想离得远远的，你明白吗？”

　　为了能让青年放他离开，申南甚至拿出了杀手锏，想起机关盒里的那封信，申南注视着男子轻声道：“龙澪，我不是你皇兄。”所以快让他走吧，他一个混淆皇室血脉的存在，不该待在王宫。

　　龙澪想和往常一样，表现得轻松一点，但他尝试勾起唇角，却怎么也无法露出笑容。那双深邃的眼眸露出一抹哀伤。

　　皇兄，你真的厌我至此吗？宁愿否认自己的身份也要离开我。

　　视线触及到青年有几分冰冷的脸庞，龙澪却像被灼伤，烫得他立刻移开目光，不敢多看一眼。

　　垂下的眼眸闪过一道暗色，幽沉晦涩。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皇兄，他不会放他离开的，如果皇兄一定要走，他就……

　　这一刻，龙澪感觉他的内心似乎有什么在嘶吼咆哮，叫嚣促使他不择一切手段将人留下来，留在他身边。

　　这是他的皇兄啊，就该留在他身边不是吗。

　　狠狠闭了闭眼，再抬起眼时，琥珀色眼眸只剩下澄澈，那些阴暗的情绪似乎从未出现过。龙澪看向青年的目光只有柔和、祈盼，“皇兄，这几日我派出去的人找到了一个有名的神医，他前些日子刚到王城，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今日下午他就能进宫来，到时候让他给你瞧瞧好不好？”

　　神医啊。

　　一刻也不想留的心突然安静了，果然什么都比不过治疗。

　　申南在龙澪期盼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好。”

　　得到满意的回答，龙澪粲然一笑，“膳食还热着呢，皇兄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