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被治愈了吗》封笙雨声

16、第十六章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申南过了两天清静日子。每天除了睡就是吃，再就是在宫内四处逛逛，许是得了吩咐，这几日无论他去哪儿都是畅通无阻，无一人阻拦，宫内侍从见了他还都一副尊敬模样。

　　如此自在惬意的日子，让申南疑惑之际也更看不透连卿尘。他不知道男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会如此好心平白无故养着一个人吗？答案必然是否定的，但他身上有什么是他所图的，申南想不出。

　　想不出也就罢了，申南一向是想得开的人，在山中的日子如果抛去这令人烦心的部分，也不乏一段不错的经历。

　　这几日他也找机会去半山腰的亭子坐了会儿。那是一个很普通的观雨亭，只除了地理位置承上启下，上可通朝雪宫内宫，下可到山脚山门处。但就这么一个不算隐秘的地方，在申南细心观察下，发现观雨亭背部，有一条被灌木杂草掩盖的羊肠小道，而小道的尽头是悬崖。

　　月满子时，半山腰亭。

　　申南向那日送衣服来的侍从旁敲侧击过，但对方对此事似乎并不知情。申南只能掩下心中疑惑，只等那日再看了。

　　“申南，申南。”

　　未闻其声先见其人。一身粉色衣裙的女子呼喊着名字，迈着轻快的脚步跑进来，面上带着笑，目光熠熠看向正坐在院中小憩的青年。

　　“申南，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女子丝毫不见外，自顾自坐下倒了杯茶，一脸期待的表情，双眸亮闪闪，仿佛在说快问我快问我。

　　申南忍不住失笑。那晚之后，花莲经常有事没事就跑来找他聊天喝茶，言语中也没了曾经的针锋相对，反而对他格外亲热，于是乎两人的关系一下子突飞猛进，肉眼可见的轻松和谐。

　　“谁呀？”申南配合问道。

　　花莲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左右看了四下无人，才悄悄道：“我看到昨天和你说过的那个救了我的人了，我还打听到他原来叫无夜。”说着双颊不由飞上两抹粉红，有些羞涩。

　　那日她从申南这里离开后，夜色已深，她本想凭记忆里的路返回山门处住所，却不知怎么迷了路，她心中着急，摸索着往回走，反而越走越偏。不远处密林森森，耳边还不时响起不知名野兽的叫声，山中凉风瑟瑟，阴森可怖。心中有了怯意，她又冷又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走，被困在原地。

　　正在这时，是一个玄衣男子突然出现，将她带出来指明方向。男子虽然沉默寡言，对她也冷冰冰的，但花莲觉得，这从天而降的男子就如天神般拯救她于水火。

　　第二天她醒来便向人打听，一无所获。本以为找不到那个人了，却没想到今日在山门口再次见到了，只可惜没来得及上前，男子就下山走远了，不过她向守门的大哥问到了男子的名字。

　　原来他叫无夜，真好听。

　　看着花莲少女怀春的模样，申南忍不住暗叹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前几日还对连宫主痴心一片，现在已芳心他许。

　　“嗯，他是何人呢？”申南应和道。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花莲双臂撑在桌上，两手托腮，“你问得对，我得去打听打听，”那天从连宫主那里出来后，她仿佛被遗忘了，没有人管她，也没有人限制她去哪儿，她也乐得轻松，反正她现在不喜欢连宫主了，那个可怕的男人，没有人会喜欢他的，哼。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说着露出坚毅的目光，花莲猛地站起身，“申南，我走啦。”

　　花莲风风火火的，出去时还险些撞到了人。

　　清溪侧过身避开，对着女子的背影皱了皱眉，很快回过头来，走进去对院中的青年微颔首，“申公子，我家主人请您过去。”

　　申南饮茶的手一顿，站起身，“有劳带路。”

　　申南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朝雪宫最高大的宫殿，整个建筑高大巍峨、富丽堂皇，让人忍不住惊叹。

　　“宫主，人已带到。”

　　申南从美轮美奂的装饰雕刻上收回目光，男子依旧是那副慵懒模样，眼中有着睥睨天下的傲气。白皙如玉的修长手指微抬，身侧一白须老者上前。

　　“这位公子，请容老朽为您诊治。”

　　申南有些讶异，他以为连卿尘不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上次那药堂的人本就是朝雪宫内的，应是顺手而已。

　　“劳烦您了。”申南对老者温润一笑。

　　老者拿出药箱，把脉，又细细问了申南一些事宜，片刻后，老者皱起眉，有些困惑道：“公子虽有些体弱，实则并无大碍，不过体内有几股力量交汇，是以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使公子甚至能达到百毒不侵的地步。”老者又问：“公子之前是否中过多种毒素？”

　　犹记得还在山谷时，白老为了医治他试了不少方子，出于某种原因，申南不愿意过多提及那半年的生活。

　　“半年前，幸得一老者救治，试了不少药，可惜我这顽疾……”申南苦笑。

　　“那便对了，想是那时用的药，”老者点点头，一手扶了扶胡须，“为你救治之人真是奇人，用的药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叠加起来能挥发出意想不到的效用，若有机会老朽真想结识此人。”语气中带着赞叹。

　　“大夫见谅，那位医者不愿世人知其名讳。”

　　“那倒是可惜了。”老者惋惜，随后又道：“你这顽疾，除了用药之外，还需辅有内力高深之人每隔十日为你冲击经脉，如此或有一线痊愈之机。”

　　内力？

　　申南思索，白老从未提及过此事。对了，白老并非习武之人。

　　“敢问林大夫，需要多高深的内力？您看我和清水可否？”一旁的清溪闻言开口。

　　林大夫摇摇头，“需与连宫主同等才可一试。”

　　连卿尘挑眉，目光落到申南身上，眼中是令他看不懂的幽深，冷声开口：“开始吧。”

　　竟然同意了。申南看了眼身侧的男子，虽然连卿尘给他的感觉一直都不算好，但此刻愿意帮出手是他没想到的，抿抿唇，申南轻声道谢，“多谢。”

　　“老朽稍后会为公子扎针，同时请连宫主施以内力冲击他的听观及翳风两穴，记住，中间不能断。”说完提笔写下一个方子，递给一旁的清溪，“请姑娘按此方煎好药来。”

　　一切准备就绪，申南闭着双眼，感受到阵阵热浪向其袭来，以雷霆之势最终汇聚在耳廓周围。额角慢慢渗出薄汗，随着林大夫针针落下，申南只觉得被触碰到的部位泛起刺痛，此时此刻让他格外难熬。

　　嘴唇渐渐失去血色，眉头紧锁，就在申南苦苦忍耐之际，寂静的世界像是突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世间喧嚣纷沓而来。只是一瞬，整个世界又恢复了死寂，快得仿佛是错觉。但申南知道，他是真的在红尘里短暂又迅速的来去了一回。

　　怔然过后就是由衷的喜悦，平日里总是温和平淡的眸子散发出令人夺目的光彩，申南下意识握住身侧之人的手，开心回望过去，语气中是雀跃，“我刚才，听到了一瞬。”

　　突然感受到手中温热细腻的触感，连卿尘愣了。

　　从记事以来，他就是朝雪宫少宫主。前任宫主，也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是个极其严苛之人，没有所谓的亲情，对他的要求从来就只有一个，变强。只有一次比一次强，比所有人强他才能安安稳稳当好少宫主。

　　五岁之前他身边有个奶娘，还有一只小白狗，后来奶娘消失了，小白也消失了。身边之人会敬他、怕他，他们服侍他、听命于他，哪怕还是孩童的他要求他们陪他玩，那些人也只会低头连连告罪。父亲说，朝雪宫宫主不能有弱点，于是他便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这条路很长，长到他已经忘了另一个人的体温是什么感觉。

　　原来是这种感觉。目光落到两人交错的手，比他想象的更好一些。

　　这时显然申南也意识到了，原本还颇有些激动的心情一顿，一股赧然油然而生，慢慢松开手，讪讪道：“对不住。”

　　连卿尘哼了一声，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

　　“公子感觉如何？”林大夫收了针，转身看着申南问道。

　　“刚才有一刻，我听到了。”虽然现在还是听不到，但刚才的那个瞬间给了他希望。他已经能看到任务完成这四个大字在向他招手，真是感人肺腑、可喜可贺，申南忍不住给自己抹一把同情泪。

　　“此法可行。”林大夫将一旁的汤药端来，“此药每日早晚各一次，再配合每十日一次老朽的针法和连宫主的内力，想必假以时日公子必会痊愈。”

　　申南按耐住内心喜悦的心情，面上还是一派谦谦君子样，“多谢林大夫。”下一秒目光在触对方手上的汤药时，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

　　……看着就好苦。

　　浅笑接过，目光划过众人，他可不能让人看笑话。申南心下一横，咬咬牙，抱着视死如归的勇气一饮而尽，然后，面如土色。

　　余光突然瞥到身旁男子唇角勾起的笑，申南放下碗的动作有片刻迟疑。

　　他该不会是在嘲笑我吧。

　　再看去，对上连卿尘漆黑深邃的眸，面上哪还有什么笑意。

　　应该是我看错了。

　　正要收回目光，申南就见男子的唇动了。

　　“明日拍卖会，你与本宫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