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相撞 ...
-
临海地区的早晨都和山区不一样啊！
内田真理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海洋气息，这是她十六年来都未曾感受过的新奇体验。她上一次见到海还是在小学毕业那年，父亲和朋友开车带着她京都游玩，穿过静冈县时透着车窗远远一瞥。尽管父亲和朋友笑着说“海有什么好的看起来和本栖湖也没什么差别”，但那一望无际、晶莹湛蓝的海面，在真理的眼中留下了无法熄灭的光芒。从那时起她就下定决心，自己将来一定要住在海边，上学、上班都能看到海的那种。
她的愿望终于因为母亲的工作调动实现了。母亲在横滨经营旅行社，而旅行社的工作终于扩张到了镰仓。接到妈妈的电话，真理迫不及待地就收拾出了两包行李，藏在衣橱里，随时准备坐上电车。父亲还对此一无所知，见到离婚9年的前妻，刚想把她拒之门外，就看到女儿一边高叫着“妈妈”一边拽着背包，丝毫没有留恋之意，跟着木村女士向车站奔去。
16岁的女孩子，要是能想到父亲的心才奇怪呢。
她的心直到开学也没能平静。来到神奈川，真理也没能尽情地欣赏大海。妈妈的房子还没有布置好，除了19号苦日，就连正月都在整理房间。终于有时间去海边骑行，上学骑的淑女车又送去维修，另一辆越野车还在山梨老家，父亲支支吾吾，始终没有送来。妈妈只好又订购了一辆新的公路赛车，但不许真理骑它上路，毕竟速度太快了，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所以，真理的第一次“梦幻海滨骑行之旅”，开始于开学的第一天。
蓝白色的淑女车已经很旧了，这是她父亲的旧通勤车，在真理上初中之后送给了她。真理很喜欢这台车，虽然很旧，但并不沉重，也适合她的身材。她跨上车座，调整了一下踏板，链条依然灵活敏锐，随时等待她的施力。天气很凉爽，等到她骑上车子，就能造出湿润清新的风。妈妈已经准备上班了，看着真理兴致勃勃的样子，又提醒了她一句：“上学的路上都是海哦！不过，你一定要注意骑车安全，不可以骑得太快！”
“真的？！太好啦！”一听到一路上都有大海伴行，真理兴奋地握紧了车把，“那我出发了妈！”
“安全第一！听到没有！”
“知道的妈。”
真理轻轻一蹬，淑女车便以一种不符合其车身的轻快飞驰而去。
尽管木村优子三番五次提醒真理，神奈川的道路比富士山区平整很多，骑起来不费劲，也不需要骑得那么用力那么快，但从小喜欢速度和破风感的真理很难改变自己的习惯。绕过几个街口，她的眼前豁然开朗，明亮、湛蓝、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海“哗”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海浪的声音把她的心都拍开了。真理不禁“哇”地感叹出声，脚下更加用力，很快就贴在了护栏边，沿着路边，和海并肩而行。
大海真是太美好了！她这么想着，心情越发轻松，忍不住哼起歌来。
“波涛向赤足涌来/似水花汇集的两只针鱼/因你心之敏感脆弱/无论何时我都想呵护”
山下达郎的歌曲，正适合海边的风景。伴随着咸腥的海风，真理满足地眯起了眼睛。习惯了上山下山的温差，春天的海边对她来说并不寒冷，反而让她更加清醒，也更加愉快。
天呐，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她重新睁开眼睛。前方有几辆摩托车，也像她一样，正沿着海边的道路驰骋。真理再次露出笑容，这么早，能遇到骑行的伙伴真是太好了！
在山梨的时候，她经常和骑摩托车的人一起并肩骑行。骑机车的车友经常为她的骑行速度大跌眼镜，在爬坡时也会降低速度，互相成为路途上的旅伴。即便有工具，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单枪匹马挑战富士山曲折的道路，大家都喜欢结伴而行，又能互相激励，又能一起分享旅途的快乐。在真理看来，不管使用什么交通工具，路上的每个人都是亲切友好的朋友。
所以，她从座椅上站起身，加快了蹬踏板的节奏，打算追上前面的摩托车队，和他们一起经过这段路。
“早上好啊！”她一边加速，一边跟前面的人打起招呼。
摩托车匀速行驶着。领头车车型相当硕大，看起来分外有型，真理仔细观察了一下，似乎是哈雷戴维森的某种入门款。不过，这对于十几岁的她来说，已经相当酷炫。车队末尾的几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转过身看了她一眼。
“早上好！”真理兴致高涨，兴冲冲地向他们招呼道。
“搞什么！”有人叫起来，“被骑自行车的女人追上了！”
“你们骑得也蛮好的嘛。”真理感觉对方的语气不太好，加快了速度，很快接近了末尾的摩托车，“我没有恶意啦，也不想竞速，只是想和你们一起骑一段。”
末尾的男子骑的是一辆弯梁摩托车，真理只见过父亲的朋友玩各种巡航和运动街车，对这些款式不太了解，于是便从其他方面恭维：“好可爱的车型！这是什么品牌的呀，我认识的摩托车不算太多，可以给我介绍介绍吗？”
男子恶狠狠地瞪了真理一眼。也许他不喜欢别人说他的车可爱吧。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这个车很不错……”真理有点胆怯了。
车队里的人谁也没和她搭话。真理抬起头，发现这些人全都没带头盔，前排的几个人甚至留着长发，在风中肆意飞舞。
“你们骑车都不戴头盔的吗！”真理在风中大喊。太不公平了，叔叔们带她兜风的时候都不许她不戴头盔，哪怕里面又闷又热，视野也黑乎乎的。
“关你屁事！”前面某个长发男转过头来，对真理骂了起来，“你有事没事？赶紧滚！”
真理一愣，自行车一瞬间失速，被摩托车们甩下一大截。她内心感觉有点羞愧，赶紧再次提速追了上去，跟在车队后面大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你们很酷！”
前面的人嘟囔了一句什么。真理赶紧继续加速，一边追一边说，“我……我也很喜欢机车的！只是我年龄还不到……你们最前面的那个是，哈雷戴维森的iron883对吗！我……我的梦中情车！呼……呼……”
一直保持着这么高的骑行速度，真理终于觉得有点吃不消了。但她还是想和他们一起骑行。
“还有那个黑红……本田……是cm系列吧……我也想买……”她一边咬牙，一边脚下提速，终于超过了车队的末尾，向领头不断逼近，“这辆车很好骑，我爸爸说……等我成年就给我买……然后带我去本栖湖骑行……啊，我是，我是……山梨来的……”
骑本田的长发男再次转过头来，面色不善。真理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她一边气喘吁吁地蹬着车，一边找话题说：“我觉得……每个人的……第一辆车……都是……cm300……”
“你骑得挺快啊。”
“是呀！”听了这话，真理重新精神抖擞起来，“我上学……要绕富士山骑行，60公里！还有很多坡道呢！放……放学还要去……老爸那里，打篮球……”
“哈！”长发男冷笑一声，“打篮球！”
“嗯！所以我骑车还算不错！”真理感觉骑车轻松了不少，“因为锻炼得很多……呀！！！”
长发男的摩托车突然向她蹭过来。真理慌忙躲闪，一下子撞在了护栏上，连人带车翻了过去，差点卷到摩托车的车轮下。机车引擎的轰鸣声和轮胎摩擦的声音从她的耳边刮过，震得她头昏脑涨。等她再次睁开眼睛，车队已经变成天边的一堆暗色小点。
她想站起身，但浑身像散架一样疼。抬起手，真理看见胳膊上一片血肉模糊。她被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吹了吹伤口，拍拍身子，看见膝盖、小腿上也滚上了一片片伤口，疼得她想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没骨折就好……”她这样安慰着自己，扶起淑女车，心疼地拍了拍它。“你没事吧？没关系，它们也不是你的朋友。现在咱们去上课吧，第一天，别迟到了。”
她擦擦眼角，重新跨上自行车。这次，她骑得很慢很慢。
神奈川的人，原来不喜欢一起骑车吗？
——————————————————，——
“三井，刚刚有点过分了吧？”
“切。”长发的男子撩起头发，目光不知道看向了何处。“不是她自己撞到栏杆上的吗？我又不是真的要撞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相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