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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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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太初重化,鸿蒙渐晰。
盘古开天辟地,身体化为了日月山川。世界因此造就。
昼夜更替,划分两仪。
日耀天地,滋养生灵,震慑邪魔。
月泽苍生,庇佑万物,镇祟安魂。
光之下,混沌所余,尽数压至暗海深处。
日光尽头,便是那与天地共生的北溟。
女娲团土造人,以自身元气赋予了泥人生命。人类由此诞生。
世人皆为女娲元气所化,便与这日月山川共育的仙灵万族同生同乐。
暗海深处同样孕养出大恶。其巨者冲入光明,将天捅了个窟窿。
使得仙天坠落山川,天地震荡;万族妖域壁破,炸开界门;大地裂开巨峡,露出空冥之海。
人、仙、妖。霎时间混如一瓮之中。
娲皇带领人类对抗大恶,最终与仙灵万族合力布设封印,将无尽邪祟重新镇压在北溟最深处。
后采天地灵石炼化补天,为救天下苍生,重分天地,各族归于原处。也消耗了天地间大多真灵。
娲皇陷入沉睡前,与众仙之首、人皇之祖、万族之王推演天道命数。并留下一卷封印。
名曰——封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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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营帐中。殷寿正与一人交谈。
他看着手中润亮如凝脂的石牌,“你真有寻找昆仑的法子?”
“昆仑是山非山。于天地间又不在天地间。等闲凡人是见不到登山路的。”
殷寿皱眉:“那这路引……”
“人皇乃天地间人之至灵者,同众仙与万族之主不分高下。只有人皇才能以凡人之躯踏足仙天昆仑。”
“你的意思是……”
“自然还要看殿下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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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打牙祭,自然得出营狩猎。
平时他们很少有机会能离开质子营。就更别说是到城外野地策马了。一年里也就只有一两次的机会,几乎每一次他们都会在训练结束之后偷跑出去。
马场在朝歌城门南五十里。再五里就是大青山。山中走兽养活了不少山下猎户,自然也能让他们寻到解馋的玩意儿。
平素争吵。姬发讥讽过崇应彪就是个猎户,在北地追狼捕鹿,一股子禽兽味儿。但在有机会狩猎的时候,他比谁都兴奋,都积极。
同样。崇应彪也骂姬发是西岐农夫,一身的大粪味儿。可他吃麦饭的时候,那饭量比姬发大得多。
更何况……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带着那股会让他安心的麦香。
可是今天他们出去狩猎,崇应彪没去。
按照他的说法。我又没输,也不是我要吃的,你们要溜出去狩猎关我什么事?还想劳烦我帮你们动手?是不是输不起?
姬发还不等跟他斗口,就已经被殷郊搂着脖子拉了出去。只说他不去拉倒,晚上别想挑好地方吃!
看着四个人闹闹哄哄地走了。崇应彪长出了一口气。
他想去的。可是他回营帐的时候,好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不确定,所以想留下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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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摸摸地走到主帅营帐附近。看着亲卫不在帐外守着,崇应彪很是疑惑。
还没等他想进一步靠近的时候,后衣领被人抓住,紧跟着嘴被只大手捂住,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被拽到一个人的怀里,又迅速朝着营后的山林而去。
在被捂住嘴的时候崇应彪就没有反抗了。
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是属于伯邑考的。
这个力量和威压他也太熟悉了。还是属于伯邑考的。
见少年根本不挣扎,离开马场的营区之后,他就把人给放开了。
两个人也没说话,伯邑考在前面走,崇应彪在身后跟着。好像没有目的。至少崇应彪没有。
到了一辆马车边,伯邑考给守在车边的两个人使了个颜色。两人迅速退开,他让崇应彪上车。
稀里糊涂的又被推上了车,刚坐好,脸就迎上了刚探身进入车内的伯邑考。
马车不大,厢中自然狭小。两个人的脸也因此靠的极近。近到崇应彪可以闻到伯邑考的呼吸。那是不同于他衣衫和双手的,另一种味道。
他赶紧后撤身体,甚至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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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伯邑考穿粗布长衫。跟平日里衣着精致大不相同。就连头发也只是用普通木簪束住。
这么普通的装扮,穿在伯邑考身上也掩盖不了他那周身的气度。而在崇应彪面前的伯邑考,跟其他人眼中的西岐世子不一样。
就算告诉他那只是他自己想多了,伯邑考对所有人都是一样态度,他也不会承认的。
反正应该是没有人见过西岐世子的“恶劣”和霸道。
他见过!
见少年的脸都快憋黑了,伯邑考哭笑不得。“怎么,与我坐在一起就这么紧张吗?”
“我才不紧张!”本能地,崇应彪大声反驳。
“你刚才想要干什么?”对少年的脾气他了如指掌。在自己面前,他的脾气算是平和。
他根本不需要崇应彪乖顺听话。他喜欢做狼那就去做。喜欢做虎就去成为虎。他只有一个要求,要做就要做那同另一方的霸主,而不是被困在囚笼的幼兽。
更何况,这些还未成长的雏鸟,终不是这芸芸中的平凡。
每一个都将伸展羽翅,在天空翱翔。
崇应彪也是实诚。他就是觉得,自己本来就是看到伯邑考的身影了,明明也是去找他的,否认还有什么意义?
再说了。彪哥从不是婆婆妈妈的性子。该是什么他就说什么。
于是他理直气壮的:“傍晚回营房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你了。所以就没跟姬发他们偷偷去打猎。”
大约是声音大,这让他找回了思绪,方才又红红的指尖现在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不得不说,一直瞄着的伯邑考还有点儿小失望。
“所以你是去找我的?”伯邑考盯着他的眼睛,微笑着问了这个问题。
其实崇应彪不喜欢跟人对视。小时候的他就不敢去看父兄的眼睛。后来他连家中仆人的眼睛也不敢看。他不想看到厌恶和轻蔑,也不想看到鄙夷和不耐。所以他的眼神只有在同人同兽厮杀的时候才会看向对方的瞳孔。
他不害怕对手眼中的任何情绪。无论是野兽对自己嗜血的杀意,还是敌人不服的怒火,这些都不是他惧怕的东西。
可他现在发现,自己还惧怕一种眼神,一种自己看不懂,又带着温度的眼神。
于是他把视线挪开了。脸虽然还对着伯邑考,眼睑却在下垂。连带着眼角也微微向下,是一副他自己从不知晓的可怜样子。“啊。就是找你的。”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崇应彪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到了,就想找到,找到找不到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脑海里突然想起昨天伯邑考跟自己说的那句“不为什么”。他也来了一句:“想找就找了呗。还非得有理由啊?”你昨天要陪着我去看我爹,不也没理由么。
伯邑考笑了。还是那种不加掩饰,甚至是肆意的笑。
“这倒也是。做事也不一定都要有理由。自己开心就好。那……找到我了,开心吗?”
“吗”字尾音入耳的那一刻,崇应彪又感受到了烈日灼身的热。“我,我就随便找,开,开什么心!我不开心!”
伯邑考轻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小彪来找我,见到我会很高兴。原来是我想多了。”
偷偷扫了一眼伯邑考的表情,他好像看到青年眼中的失落。
也是这一眼,他心里就生出了愧疚。于是赶紧找补:“那也没有很不开心啊……”
马车里有食盒,伯邑考把食盒打开,里面是精致的糕饼。
“这是我家乡的小食。你尝尝。”
这是伯邑考第四次给自己送吃的了。
第一次是去年他突然出现在矮山边的时候。
上完了药,他那不争气的肚子就叫出了声。正巧从矮山上下来一只不知死活的山鸡,伯邑考只捡起一枚小小的石子儿就解决了问题。
他看着伯邑考在细流中满手是血的处理山鸡。那种从容就仿佛他不是在杀鸡剥皮挖出内脏,而是在抚琴阅简一样。
谁知道堂堂西岐世子身上还会带着细细的盐巴。这可是他们溜出去狩猎解馋时都想不到的事情。
只撒了盐的烤鸡就香得不得了。伯邑考只吃了一只鸡腿,剩下的都被崇应彪给包了。要不是还要脸,他觉得自己连骨头都舍不得扔。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狩猎给自己做了吃。在北崇,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只给自己的,不是所有人分享,是只给自己的!
第二次是新年的时候。
姬发收到了西岐家书,伯邑考也让他转交给自己一个包袱。这让姬发非常不满,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听了哥哥的话,也没有打开看看包袱里都是些什么。
其实除了一包来自北地的熊肉干之外,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崇应彪一开始根本不知道那都是干什么的。直到看到伯邑考的写给他的信简。他才知道,这是西岐人用麦秆做的虫笼和圆扇,那是他去南域时看到的用果核雕刻的福桃……
看着伯邑考的字,再一一寻找包袱里的东西。他好像也跟着一起游历了四方。
是他根本没有想过的,可以亲自去看一看的山峦湖海、街景闹市。
出了北崇,除非主帅带他出征打仗,否则他永远不可能离开朝歌。
他是个没有人替换,没有家可回的质子。
第三次,便是昨日的那碗麦饭。今天他这又是一盒糕饼,伯邑考他……是觉得自己吃不饱饭吗?
“世子……我虽然不受宠,但还没有饿到过。何况营中不光伙食不错,我们也是有薪甲拿的。”
伯邑考把食盒放到了一旁,伸手拿出一块糕饼就这么直接送到了崇应彪唇边。“尝尝。”
唇上的糕饼并不柔软,但还有热度。他就像不受控制,张开嘴咬了一口。顺势咀嚼了一下,顿时香甜满口。好像里面还有一点咸咸的肉香?
不确定,再咬一口。
如同受了蛊惑,等到他把一个饼子都吃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咬到了伯邑考的手指。
这下崇应彪更尴尬了。他羞愧地差点儿想跳车而逃。
实际上他也做出了这个姿势,只是被伯邑考给按住了。“干什么?”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冒犯世子……”
“不要每一次都叫得这么生疏。我们不是知晓对方秘密的朋友嘛?”
“???”朋友?很陌生的形容。
伯邑考扶正崇应彪的身形,一脸温和的对他说:“我知道你在父兄面前受了委屈。你也知道我今晚来了马场营房。而这件事我们都不会对他人言讲。对吗?”
“姬发也不能说?”这句话几乎是下意识问出口的。
伯邑考摇头:“不能。只有你能知道。”
“只有你”这三个字像是一柄利斧劈开了他心头的阴霾。很难形容那是一种是什么感觉,崇应彪只觉得自己的心满满的,有些咸涩,又有些甜。像刚吃的那块糕饼,出乎意料的让他喜欢。
这一次食盒落在了崇应彪的手上。伯邑考仍是方才的那两根手指,也捏起一块糕饼自己吃了起来。吃完一个,还舔了舔指上的残渣。
看着这一幕,崇应彪脑海里只留下了一个念头。
我刚才是不是咬过那两根手指??!!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会这样不嫌弃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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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邑考得到了他想要听到的称呼。于是就把依旧晕晕乎乎的少年送回了营外。
“这几天你们在马场千万不要再私自外出了。今年四方频发灾祸,王一定会有所责怪。二王子会带你们出来,也是不希望你们受到无妄的责罚。等三日后朝会拜王结束,我还会留在朝歌一些时日。到时候我再去找你。”
“找我?”不会又是送吃的吧?
伯邑考这次没有逗弄他的心思,甚至眼角眉梢还带着明显的愁云。“当然。我不是小彪的哥哥吗?”
然后崇应彪刚才稍有清醒的脑子,好像又混沌了。“啊。是。”
真乖啊。那种天然臣服的乖顺。
他既喜欢又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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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他们几人住的营帐,那四个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刚吃过半盒糕饼的崇应彪,他根本就对这些粗简的食物没有兴趣!
更何况,论炙烤野物,这四个没一人能强得过自己!
四人扭头看他回来,姬发是第一个抱怨的:“你不去帮忙就算了,怎么还跑出去玩了?你背着我们上哪儿了?”
上你哥的马车上吃独食去了!这我说出来你不得睡不着觉,还得哇哇大叫啊?
心里恶劣的想着,刚才还头晕脑胀的他,这会儿已经是头清目明了!
“你管我去哪儿了!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姬发还是气鼓鼓的大声说:“那你就别吃了!一根毛都不给你!”
崇应彪“哼”了一声:“不吃就不吃!”
哥已经吃饱了!还,还是你哥喂的呢!
脑海里又出现了伯邑考舔上手指的画面,他实在是没控制住,又觉得浑身皮肤都在发烫了。于是他也不跟几个人废话,甚至都不敢把脸面对他们。拎着水桶又出去了。
姬发更生气了。“我跟你们说!他真的,他真的……”想了半天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落了一句:“太气人了!”
殷郊赶紧安抚:“别气啊。明天练武的时候咱俩一起揍他!”
在质子营,打架这种事再正常不过。彼此也都不会下死手,打架也就当是额外的训练了。就连主帅都不会管他们谁跟谁又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了。
鄂顺劝了姬发几句。然后说:“小羊腿还是给他留着吧。他每年这段时间都心情不好。今年已经算是改善很多了。”
想起这个,姬发的气瞬间就消了。但是他有疑问:“我今天可够义气啊!陪着他去见的北伯侯。我觉得他父亲也没有那么可怕啊?”
他没见过不疼爱孩儿的父亲,自然也很难想到那到底是什么样子。
殷郊那是去年的目击者,他贴着姬发的耳朵说:“当着你的面,他当然不能发脾气啊。”
姜文焕也说:“彪子一直跟咱们在同吃同住,他当质子这些年又没有做过其他的事,仅仅是因为咱们打架他就挨了那么多鞭子。这怎么看也不是慈爱的父亲。”
鄂顺点头:“所以这几天顺着他点。忍忍呗。过后再打。”
所以打还是要打的。但还是讲义气的!
只是崇应彪不知道这些。他此刻正在井边拎着刚打上来的井水,从自己的头顶往下冲。
身上的热度下去,他没来由的开始觉得委屈。
已经被遗忘在孩童时期的情绪,这时候突然出现在心头。他不知道自己眼圈含泪是什么样子,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哭出来。于是只用力地揉着眼睛,坚定心里的念头。
绝不能让那四个看到他这么奇怪的样子。
那比杀了他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