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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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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山下异况频发,幻镜又不得用。师尊,弟子愿下山看看究竟。”
“陈塘关一事你大可安心。天池中自有你那徒儿的好筋骨。东海劫难也不得不顾。幻镜虽不得用,天运之道却与昆仑一脉相连。山下不得安宁,山上又岂能不知。此去需隐去仙身,带东海残珠归来,自有他的去处。”
太乙躬身,辞别师尊便离了玉虚。
回到乾元山金光洞,不等太乙吩咐小童快去寻哪吒,便见小童捧着一束虚弱魂魄急慌慌跑了进来。“师尊师尊,小师兄他,他……”
早算出自己这徒儿有此一劫,却见其如此虚弱心疼不已。太乙立刻将哪吒的魂魄拢入养魂瓶,转身就奔了天池。
朝歌王宫。
商王帝乙就坐在王位上,听着他那宝贝长子抱着琴哼唱。
殷寿跪坐在下手,一字不言地等着父亲如何为难。
“听闻轩辕坟中那被封印的九尾,妖丹有起死回生,令人长寿不终之效。不知我儿可愿为我取来?”
前几日殷寿听太子说起父王又要派他出征,他就预感到又是一场劫难。却没想到这次更为荒唐!
“父王!那九尾妖狐是先祖用鲜血封印。又令镇妖血脉苏家永世严守轩辕坟。那是上古异兽,恐为人间带来灾厄。您若要珍宝,儿定寻遍天下。可轩辕坟不可破!”
琴音停止,太子启看向自己的好弟弟:“二弟,你如此勇武之人,又怎么会制服不了区区九尾?拿了它的妖丹,既能灭了妖狐,让它永远不能为祸人间,又能让父王永享极乐。你如此推诿,是不希望父王长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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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伯侯在朝歌各有住所,也有各自的仆人打理。姬发姜文焕和鄂顺休沐之时偶尔会到住所小栖。可崇应彪从来没有单独去过北伯侯在朝歌的宅子,哪怕那里距离质子营最近。
西伯侯的住所跟西岐人一样,透着一股子麦香与干爽。而这便是崇应彪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姬发刺眼的原由。
他知道不是所有质子都是家中丢弃不要的。可那不也是被选出来替父兄挡灾的?
唯有姬发,他刚入营那日就毫不避讳地跟人炫耀。说他是在比试中做了手脚才赢了哥哥来朝歌做质子的。他要跟二王子一样,做一个大英雄!
崇应彪觉得,这人是个傻子。
就像姬发觉得崇应彪不识好人心,他们都不想跟他打架,想好好对他了,他一点都不领情,依旧不停言语挑衅他们。总是不愿意让别人靠近,这难道不是个傻子?
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麦饭。饭是同上好的猪肉一起蒸出来的。油脂融入麦粒,散发出来的香味儿像是一把小钩子,一直在挠着他的鼻子。
伯邑考送弟弟出门,回来就看到崇应彪傻愣愣地坐在那里盯着面前的麦饭。“吃不惯吗?我想着,这是今年最好的新麦,就带来给你尝尝。若是你不喜……”
不等人把话说完,崇应彪立刻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他不知道怎么说“喜欢”,他的“喜欢”从来都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去抢夺。就像这碗麦饭,他很喜欢,又有些舍不得吃掉。所以就看得久了一些。可一旦感觉到要失去,他便要立刻占为己有。
很好吃,很香甜。他很喜欢!
伯邑考笑了,坐下来倒了一碗水推了过去。“你们平素训练太辛苦,偶尔吃得急一些也无妨。但细嚼慢咽对身体好。日后不着急的话,可慢些吃。别噎到自己。”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吃相太粗鲁难看。也是从来没有听过有人教导自己如何吃东西,崇应彪愣住了。本能地停住了动作,抬头看向伯邑考。
嘴里的麦饭还没咽下去,尚有几粒麦粘在唇边。看着面前坐姿笔挺的青年,他有些心虚地把头低下了。快速把嘴里的麦饭咽下去。粗声粗气地说:“我身体好着呢。一个能打八个!”
伯邑考笑了:“我知道。发儿的家书里总是说起你。他说你是二王子都夸奖的好身手。”
崇应彪的声音更低了。“他肯定不会说我好话。”因为自己从来没有说过别人好话。反正也不会真的有人对自己好,自己干嘛要好好说话!他得让人知道他不好惹,才不会被轻视,不会被忽视!
“他的确说了你很多不好。但那也只是他打不过你的牢骚。发儿那孩子对强过他的人都很在意。他是把你当兄弟的。”
我才不信!崇应彪在心里吼了一句。
但三公子再不会说好话,他也不是个傻子。他怎么可能当着伯邑考的面说人家亲弟弟的太多不是。何况他自己心里清楚,姬发也没什么不是。还是个好心肠的“圣人”。有时候别人哄骗他他都看不出来,还跟人家称兄道弟。
他不是傻子谁是?
也就殷郊把姬发的话都当真的。两个傻子凑一起,更傻了!幸亏殷郊将来不用继承王位,不然他都要替天下人担忧了。
见崇应彪不说话,伯邑考也没有继续多言。他看着少年把一碗饭快速吃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这里。”
崇应彪“哦”了一声,用食指刮了一下伯邑考指的位置,果然有一粒麦。他也没多想,这么好吃的东西总不能丢掉,便伸出舌头舔进了嘴里。
伯邑考愣了一下,随后似想起什么站起身走了出去。
崇应彪不明所以。眼神却跟着看向了门外。
伯邑考去的是他住的厢房。即便是老伯侯没来,世子爷也恪守规矩不会住在父亲的房间。
片刻后,伯邑考拎着一个布包回来了。“这是我母亲为你缝制的衣服。一会儿你穿着去见你父亲。”
崇应彪自然不缺吃穿。再不受宠他也是伯侯的三公子。他爹养他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他永远留在朝歌,替他哥、他未来的侄子甚至是侄孙做人质的。这么有用的价值,他们不爱自己,也不会让他冻饿而死。
好似那个司命说,他不能死,否则北崇会有灭顶之灾。可他也不能好好活,那会害了家中父兄。
长辈亲手缝制的衣物,这是他十七年都不曾拥有过的。
他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那布包。“不……不用了。我怕弄脏。”这么好的东西,染了血可怎么办。他前天可是又跟殷郊打了一架。痛揍王孙,今年这顿鞭子他也少不了。
“穿了它,你父亲就不敢了。我会陪着你去。”
平和的语气,却不是询问而是陈述。崇应彪很诧异:“为什么?”
少年比去年长高了不少,却依旧矮了自己许多。伯邑考微微垂目,看向崇应彪惊讶的眼睛。“不为什么。”
“???”崇应彪很迷惑。迷惑到被伯邑考拉着换好了衣服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能让西岐世子给自己更衣???这算不算大不敬?!
“世,世子……怎么……”
见少年慌乱的神态,伯邑考笑道:“挺合身。我就说我预判的不会差。你本来就比发儿高大。再过一两年,就该跟我一边高了。”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装,质子营中百夫长们都得称呼一声彪哥的少年,脸烧的他自己都没想到。好像整个秋季的日头都照在他身上了。热得不得了。
终日训练,都是顶着日头不曾懈怠。他们一个个都晒得黢黑,只有被衣衫挡住的地方才是原本的肤色。偏巧方才伯邑考看到了一抹牙白。
还有一处能暴露少年的羞意。这孩子的手指尖都是粉红的。
平素里温良恭谦的世子爷,此刻笑的毫无掩饰。
只有他知道,人人都骂是狼崽子的孩子,他到底有多乖。
就如那天上的太阳,虽然炽热,或会让人焦躁,却日日按照既定的循环,周而复始。
无论风雨,无论赞誉还是诋毁,都循规蹈矩,日升日落。
纵使心里再多怨恨愁苦,他不一样听凭了“命运”的安排,没有行差走错一步。
可乖顺又有什么用?
它们想要灭了金乌的光,却又不敢让他真的陨落,生怕光明归位。
那些隐藏在黑暗深处的鬼魅,最怕的,便是那九天之上的耀阳。
一句捏造的谎言,一个可怜的孩子。
它们希望他一生都在阴暗中苟活。
可他们,凭什么要去按照它们拟定的轨道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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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邑考自出生那日起就与众不同。漫天紫光,将整个西岐城笼在其中。
姬昌擅占卜,对自己这位长子的身份也能窥见一二。甚至有时会因为这一两分的隐喻惶恐。
可那到底是自己的长子,除却心里的不安,他更是爱他的。
伯邑考小时候跟普通孩子没有区别。会跟所有孩子一样奔跑打闹,也会在田间滚一身泥巴回府。
姬昌觉得那时候的长子很好。真真切切来这人间活一场快乐。
可越大,他就越安静,偶尔看见伯邑考眼带的愁云甚至是隐忍的愤怒,老伯侯都担心这孩子会去做什么自己料想不到的事。
其他人眼中的西岐世子,光风霁月温良恭谦,是永远带着微笑与平和的谦谦君子。
可姬昌知道,那些表象之下,伯邑考还有着连他也无法探知的另一面。
他会在无人的时候锻炼体魄精进武艺,也会在旁人休息的时候阅遍群书。他甚至不知道去哪里求来了仙家法术。日日勤学苦练,从无一刻停歇。
他担心,却依旧为长子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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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侯虎先是看到了西岐世子,才在他身后看到了那让自己又厌又怕的三儿子。
他不理解,便问了。“世子怎么同他一起?”
伯邑考很讨厌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可教养让他不能忘了礼仪。他躬身下拜:“西岐伯邑考拜见北伯侯。”
崇侯虎很尊重姬昌。自然对伯邑考这个别人家的好儿子态度极好。“世子客气了。快请落座。不知道世子怎么与犬子相识的?”
伯邑考笑着坐下,也不忘拉着崇应彪的腕子,将人拉在自己身边。“家母为小彪做了新衣。我给他送去,正巧他要来给伯侯请安。侄今贡替父而来,理应先拜会几位长辈。”
崇侯虎很懵。他想都不明白崇应彪这个小狼崽子怎么跟西岐扯上关系的。
北崇留在朝歌的仆人也是他监视崇应彪的眼线。他们都说崇应彪跟姬昌的二儿子关系恶劣,十日里有八日都在互殴。可这样的关系,伯邑考和西伯侯夫人对他这个逆子……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他倒是看得开。想不通他就不想。左右崇应彪一辈子也别想回北崇,他爱跟谁关系好就关系好。西岐人愿意留这个克父克兄的晦气玩意儿,他们就留着好了。他崇侯虎可不在乎!
于是客套了几句,崇侯虎又做了样子,多给崇应彪带了不少东西回营。也还是伯邑考帮着崇应彪拎走的。
说是不少,两个人没用伯邑考的随从帮忙,四只手都用不上就能拎走了。
堂堂北伯侯还挺有理。他说今年北地瘟死了不少牲畜,他不忍苛待百姓,带的东西少了些。
瞧瞧,多仁慈的伯侯啊!
就是不爱自己的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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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邑考在送姬发进朝歌为质的时候就见过同样被送过来的崇应彪。
那时候的伯邑考还没有探知到那么多事。他只是觉得这孩子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当时的他本能地抬起头看了看天,却只见了乌云遮日。
之后他多在西岐帮父亲打理政务,又要研习术法,极少跟随父亲去朝歌拜王。只是训练雪龙驹的时候去往朝歌,他总是能看到崇应彪一个人在营房的顶上看着天。
不过那时他没有打扰过这个孩子。却也因为见得次数多了,起了了解的心思。由此不光知晓了崇家对这位三公子的态度。也隐隐探觉这孩子跟自己定是有渊源的。
第一次说话其实还是去年的此时。
崇侯虎因为太子启的一句话,说他的好儿子有勇有谋,连王孙都敢揍,崇应彪就挨了不知道多少鞭子。
被打伤之后的少年哪里敢这个样子回营房。他甚至连药铺都没去,就一个人跑去了朝歌城外矮山下的细流,他想洗洗干净就算了。他总不能带着一身血回去被其他人笑话。
伯邑考就是在那时候拿着伤药走到崇应彪身边的。
虽然没说过话,但崇应彪知道面前的青年是伯邑考,是姬发的兄长,是西岐的世子。
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被“对头”的哥哥看到,这感觉真的糟糕透了。崇应彪站起来就想跑。却被伯邑考一只手按住了。
这是崇应彪第二次感受到来自他人的威压。上一次用一只手就让自己无法起身的,还是练武场上主帅跟他们一一对战。
可主帅那是什么样英伟的人物?这位西岐世子看着一副读书人的样子,怎得这么大力气?姬发你到底是怎么使的手段,能让这么强大的哥哥输给你?你个大傻子怕不是被骗了吧?!
一定是!
看着少年震惊的表情,伯邑考轻叹了口气。放开手,蹲下身把药瓶拿了出来。“我给你上药。能好得快些。就是刚上的时候有些疼。你且忍忍。也能少些疤痕。”
知道自己抵抗不了,崇应彪也不会傻傻的犯倔。他太会看人眼色了。他就是在他人的眼色中活到这么大的。质子营中他连王孙都敢打,也不过是因为他知道殷郊不会真的把自己的挑衅当成敌意。
他……只是羡慕他而已……
见少年低着头不言语,伯邑考无声地轻摇了下头。
他知道这药粉碰到血肉会有多疼,可崇应彪连哼都没哼一声。好像失去了痛觉。“疼是可以说出口的。”
崇应彪嗤笑:“没那个必要。”
伯邑考一把攥住崇应彪的手腕,且用了极大的力气。
感觉到手腕被死死钳住,骨头都泛出断裂一般的剧痛,他很难不喊出声:“疼疼疼!”
可下一秒,温暖的感觉从自己的手腕流遍全身。不疼了,突然哪里都不疼了!“你怎么做到的?”
伯邑考笑了笑,脸上的酒窝看起来实在无害。就似方才让崇应彪疼痛大叫的人不是他一样。“记住,疼是可以说出口的。”
“……”此刻崇应彪觉得这伯邑考跟姬发果然是亲兄弟。
肯定都有点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