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奥萨之歌》翾霰

28、疗伤

　　【北境】

　　菲奥娜从礁岩上醒来，头疼得厉害。

　　她的体力，已无法支持她再维持龙的形态，她只好挣扎着，用双腿站起来。

　　冰冷的海风扑面而来，她少女的身姿，相当脆弱，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尝试着，迈出一只脚。

　　冰冷刺骨的雪地，好像刀子一般，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渐渐地，她的双足就已经麻木，也就好些了。

　　她一路跋涉，眼前忽然出现一座城。

　　她抬起眼，确认这不是幻觉，在一片白茫茫中，竟真的出现了一座城。

　　在她用尽全身力气，几乎再次昏倒时，一只手扶住了她。

　　“您没事吧？”

　　那是一双俊美无双的脸庞，精致美丽，洁白的头发，四周散发着月光般的光辉。菲奥娜怀疑自己在做梦。

　　“Υψηλ?τατε(殿下）——”
　　几个光之精灵围上来，向那人行礼，他们全都如此优雅美丽。

　　“Υπ?ρχει ?νακορ?τσιδρ?κουεδ? πουτραυματ?στηκε.(这里有个龙族女孩，她受伤了，快带她去休息）”

　　那些人搀扶着菲奥娜离开。

　　那位被他们称为殿下的人，注视着远方，远方，一只洁白的猫头鹰正向他飞来。他抬起手，猫头鹰落在手上。

　　“Τογρ?μματουΡαμ?νταν(拉莫丹竟然给我来信了）?”

　　【精灵之国】

　　“巫师之王?！”拉贝的声音尖锐刺耳。

　　“好姐姐，你吵得我头疼。”默索克倚在回廊上，轻轻抚平额间冒出的青筋。

　　“我才是该头疼的那个好吧！才刚刚苏醒，就敢消耗自己几乎三分之二的法力，布下这个结界?　不愧是巫~师~之~王~”

　　拉贝的声音听起来相当严厉。

　　“我这可是在替你~父~亲~，还有他的骑士们，收拾烂摊子哟。”默索克拉长嗓音，慢条斯理道。

　　“我的父亲只有一个，即光明神。”拉贝打断默索克，严肃地申明。

　　“低声些，难道这光彩么？”默索克手指抵在唇前，冷冷一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口中那位，还要更棘手些！”

　　默索克望向远方，黑暗源头的方向，神色复杂，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拉贝看着他，陷入沉默。
　　自他从冥界回来以后，似乎变得更加阴郁深沉，难以揣测。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忽然看不透他了。

　　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看透他。

　　拉贝叹气，正要开口，询问他都经历了些什么，这时，一个卷毛脑袋，从走廊的另一端探出来。

　　“默索克——”
　　埃舍轻声呼喊，并向他招手。

　　看见埃舍，拉贝忽然想起什么，追问道：“你当真要去远方黑暗的源头?”

　　“嗯。”默索克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拉贝张口，还想再劝诫，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全然分散。此刻，他正痴痴盯着走廊那端，似乎要将空气望穿。

　　“默索克，听我说，不要去!”
　　拉贝苦口婆心。

　　“好。”默索克还是凝望着别的方向，眼含笑意，嘴角不自觉向上勾起。

　　“见鬼去吧，浑蛋！”
　　拉贝用尽她能想到的各种语言，光明语参杂兽语，狠狠咒骂。

　　默索克仿佛在梦游，听着这些谩骂，目光愈发柔情似水，笑容也更加甜蜜。

　　“好啦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默索克总算回过神来，安抚拉贝，“又不是我一个人去，我有同伴的，好吧?”

　　“你是指，那边朝你摇尾巴的傻小子?”

　　“那个傻小子，是奥克斯的徒弟，造物神亲自复活的人，那个预言是什么来着?太阳将陨落，橡木永扎根……”

　　见拉贝愣在原地，气急败坏，但哑口无言，默索克这才理理长袍，满意地离开。

　　默索克独自走在回廊间，影子拉得很长，抛下拉贝后，这里很寂静，静得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

　　来到尽头，却不见埃舍的身影。

　　理智告诉默索克，现在不应该跟造物神的信徒纠缠不清，谁知道这个疯癫的神，会不会追杀自己第二次。

　　不，不，不，造物神如果要除掉他，一定有千百万种法子。

　　可他偏偏选择在那个时候动手，既不在出生前，也不在复活后，偏偏在默索克死掉的时候，选择出手杀他。

　　这真的是太离奇了……

　　就在默索克费解之时，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将他拉进拐角，抵在墙上。

　　“你还真是会给人惊喜啊……”
　　默索克心有余悸，好险，刚刚差点，没刹住手中致命法阵。

　　埃舍显然没意识到危险，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默索克，扑上来就是亲亲嗅嗅，热情得推也推不开。

　　“啊，真是的……”默索克笑了，无奈之中，眼里又有几分深情。

　　“默索克，nene~, 原来你在这儿，谢天谢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呢！”埃舍一边说，一边解开衬衫的衣带。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要脱了衣服说的啊？这还是在外面。

　　“等等，等等，”默索克止住埃舍的手，耳根子微微泛红，“回你房间再说吧。”

　　“啊，可这儿又没有别人……”埃舍看上去很疑惑，但还是选择了让步，“算了，你执意要求的话。”

　　埃舍领着默索克，来到精灵王为他们准备的厢房。一进门，他就三下五除二地脱去上衣，展示自己的伤口。

　　“喏，你看，这些伤折磨得我厉害！我已经连着几天没睡了，一躺下，就好像有火在烧一样。”

　　默索克的注意没在伤痕上，反而被埃舍雕塑般的好身材所吸引。看似单薄，实则肌肉线条紧实利落，流畅俊美。

　　当年教堂绘画阿多尼斯的时候，真应该找埃舍来当模特。

　　“这就是你说的，很重要的事情?”

　　默索克忽然感到口渴，舔舔发干的嘴唇，将视线移开。不知怎的，他心中莫名有种负罪感。

　　“嗷，再没比这更伤人的话——”

　　比起抱怨，埃舍更像是在撒娇。他解开绷带，疼得厉害，眉毛微皱了皱，脸上还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

　　绷带下，深浅不一的伤口，有的已经开始发黑恶化。伤口处理得很敷衍，简直可以说草草了事。

　　这样的伤，如果在自然情况下，哪怕医好了，也会留下触目惊心的伤疤。

　　“你自己包扎的伤口?”
　　“那可不，难道还能是公主和王子殿下?”

　　埃舍的回答，听上去满不在乎。他有着每个十六岁愣头青那样，盲目的乐观。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付出的代价。

　　“好，坐下吧，不过可能会有点疼。”

　　“啊，我以为法术不疼的！就像圣女用歌声治愈勇者耐汀格那样。”埃舍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坐在床沿上。

　　“旧书里圣女通过舔舐伤口，才治愈耐汀格，只不过我舅舅觉得太邪恶，才命人改了这一章，你想试试么？”

　　默索克俯在埃舍耳边低声说。

　　“那……倒也不必，你这么一说，我倒还挺想看看旧书的。”埃舍喃喃自语。

　　“会有些烫，我的法术跟火焰有关，亲爱的，你忍一下。”

　　默索克取下手套，指尖汇集橙色的光点，沿着伤口，轻轻扫过。埃舍的身体在发抖，抖得很厉害，默索克皱眉。

　　“你很冷吗？”默索克停下手中动作。

　　“不，我只是……感觉有股电流，从身体里经过，好奇妙的感觉。”埃舍喘息加剧，眼神愈发明亮，似乎很兴奋。

　　“是吗？”默索克挑眉，手搭在已愈合的光洁的背上，轻轻爱抚。

　　为了医治胸前的伤口，默索克又凑前了些，气息扫过埃舍的脖颈，手指在他胸膛处轻轻游走埃舍感到一阵苏痒。

　　“哈哈哈——”埃舍没忍住，笑出声，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跟家里人打闹嬉戏。

　　“别乱动。”默索克扶住他肩膀，埃舍笑倒在他的怀里。

　　两人对视，埃舍吻上来，默索克闭上眼。就在他们唇间即将相触的时候，埃舍停了下来，默索克睁开眼。

　　“有人来了——”埃舍小声说。

　　果不其然，门外传来敲门声，还有格莱迪尔呼喊的声音：

　　“埃舍，你在吗？昨天听你说起你的伤，我特意，拿了些精灵族的草药过来！”

　　门内两人面面相觑。

　　“你这多大的伤，要这么多人来治啊！”默索克调侃道。

　　“我当时聊天找话题来着，哦，可爱的莱迪，他竟然真的记住了，他真是个贴心的小宝贝，不是吗？”

　　“那当然了。”默索克语气酸溜溜的。

　　“啊，好啦，不要生气嘛，给你个吻，再会~”埃舍快速地，在他唇角轻轻落下一吻。

　　随即穿好衣服，打开门。

　　“嘿，莱迪，亲爱的——”埃舍上前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格莱迪尔的脸有些发红。他从来没被人这样抱在怀中过，这就是有朋友的感觉吗？这种感觉真好。

　　忽然间，他的眼神瞟向房间里面，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是，默索克大人吗？”

　　“哦，当然不会……”埃舍挽住好奇的格莱迪尔的手，清了清嗓子，“我有点饿了，莱迪，不如我们下去，整点晚饭吃吧！”

　　“可我是精灵，只喝露水……不过如果你实在饿的话，我们可以去仲夏夜的，精灵市集看一看。”

　　“那太好了，我们走吧！”
　　“可你的伤——”
　　“我的伤什么的，等回来再慢慢处理也不迟，走吧走吧，免得市集关门了！”
　　埃舍急切地催促。
　　“市集在深夜开始，凌晨才结束……”

　　看着二人渐行渐远，默索克靠在门口，无奈地摇头苦笑。就在这时，路过的利希特看见了他。

　　“你在塞拉蒙的房间做什么？”利希特沉下脸，冷冷地问道。

　　“您管得着吗，殿下?”默索克扶在门框上，挑挑眉。

　　“塞拉蒙是我的骑士，宣誓过效忠于我，我是他的君，他是我的臣，我有责任过问他和男巫之间的，不清不楚！”

　　在说最后几个字时，利希特加重了音调，语气近乎威胁。

　　“我来替他打扫房间，殿下，就好像他的仙女教母。”默索克不耐烦地打断他。

　　“一个什么玩意儿？”利希特一脸疑惑。

　　“仙女教母，用法术让小耗子替他收拾房间，小鸟来帮他擦拭盔甲……哎，跟您说这些干什么，反正您也不懂。”

　　默索克砰地将房门关上，留利希特一个人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