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与火同行 ...
-
今天是个寻常的阴天。
但对于米德米西小镇来说，却是非同寻常的一天。
肉贩的摊子，苍蝇环绕却空五一人。磨坊中只有驴在吃着草 ，慢悠悠地，却不见一个农民。
织布机前没有年轻的姑娘，街道上没有弹琴唱歌的小伙。
人们都去哪儿了？欢歌笑语地，舞蹈着的人们都到哪里去了？
塔楼的钟响了，刚好是第十二下。
在塔楼正下来的广场上，那个绘有太阳图案的中央广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人群中，灰扑扑的村民，望着被绑在立柱上的女孩，充满恐惧。那帮外来者，使得他们迷茫和不知所措。
穿着铠甲的骑士，来自帝都桑尼亚，挥舞太阳的光辉旗帜。
骑士们列作两排，一个身着黑袍的少年主教，手捧经书和十字架，缓还走上行刑台。
这个黑色头发，身型瘦弱，如同女孩般清秀，沉默寡言的主教，便是现任大主教菲尔里特的侄子，默索克。
“感谢伟大的造物神……”默索克翻开经书，开始诵读，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在这压抑沉闷的氛围中，只有默索克一人的声音。
默索克瞥了一眼天空，乌云密布，似乎快下雨了。他只有两身教袍。想到这儿，他加快了语速，吟诵仍然冷淡。
“主创造火焰，净化污秽，愿汝之灵魂，从罪孽中解脱……”
几滴雨点，落在默索克胸前的十字架上，远处有隐隐雷声。
雨越下越大，将女孩脚下的木枝，干草全部浇湿。女孩没有一点反应，空洞地看着前方。
就在几天前，她还只是一个农村女孩，刚过完自己八岁的生日。
她身上所穿的裙子，就是她的生日礼物。
那天她正在家里找顾弟弟，一群穿着铠甲的人，忽然闯进来。然后就是哭喊，挣扎，直到声嘶力竭。
骑士卫队长在雨中大吼，找来罩着黑头罩的刽子手。
人们将女孩从架子上取下，手忙脚乱放在斩首台上。
在指挥下，刽子手手起刀落。
鲜血飞溅，染红了在风雨中飘摇的太阳旗帜。
默索克站在后方，看着这一切。
脑海中回响一个声音。
“造物的神啊，为何带来毁灭……”
雨将默索克全身淋透了，可此时的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村民，骑士都闹哄哄散去了。
而默索克依然站在原地，注视着一切，直到雨停为止。
太阳再次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雨水洗刷净台上的血，光芒全部铺洒在鲜红的太阳旗帜上。
默索克眨眨眼，伸手挡住直射过来的，刺眼的阳光。
当他抬起头时，猛然一惊。
塔楼上，不知何时站了只乌鸦。乌鸦注视着他，他也注视着乌鸦。
那只乌鸦，如同影子般，一直紧紧跟随着他。每当他靠近之时，又会扑扇几下翅膀，飞向远方。
这只乌鸦，是幽灵还是鬼魂，它一定想要告诉我些什么。
默索克在心里说到。
【米德米西小镇教堂】
“所以……默索克，你决定了吗？”
吉欧推了推，从肥大的鼻梁下滑落的眼镜。这位和蔼的神父，人近中年，几缕发灰的头发，湿哒哒贴在脑门上。他为人宽和，一向以友好著称。
“嗯。”对面看书的默索克应了一声。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神父掏出一张小帕子，擦去额头上的汗，“桑尼亚是帝都，那儿条件什么总会更好，挺好的……”
“我去到那儿，这里有什么事，都拜托您了，我已向教会那边通知过了。”
默索克将书，翻到下一页。
“嗯，那样真不错，很好……”
神父来回踱步，低着头，又看向默索克，细小的眼睛不断眨呀眨。
“吉欧，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默索克，终于，放下手中的书，认真地看向他。
“真的是……非去不可吗？”
吉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说出压在心底里的疑惑。
这位在小镇里长大的神父，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主教舍弃一切，参加这次远征。
尽管他打心底里尊敬这位年轻的主教，但默索克不经意间说的一句话，一个举动，都会令他摸不着头脑。
默索克“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很少这样开怀地笑，只有在这时，他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吉欧一头雾水，他不明白，自己是说了什么很好笑的话吗？
“放心吧，吉欧，这一切都是主的安排，我不会有事的，用不着为我担心。”
默索克摆摆手，看透了吉欧内心的想法，冷静地安慰到。
他的话一向简单，却坚定而有力，使人信服。吉欧虽然仍一知半解，但点点头，一如既往地选择相信了默索克。
也许，主教对神的忠诚，真不是凡人所能领悟的。
这样想着，吉欧仿佛松了一大口气，他理理教袍，随后，哼着口哨，又一身轻松地离开了。
“请保佑我，我的神啊……”
只剩默索克一人站在教堂时，他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自言自语到。
他抚摸着墙上的壁画，上面描绘了一段古老的传说，造物神为了惩戒异教徒，降下十道灾难。
火海中祈祷的祭司，替换成默索克的面孔，他并不比那些所谓的女巫无辜，他也是有罪的。
他们都是有罪的……
【城外红胡子酒馆】
在经历了一天的车马劳顿后，默索克找到一间脏兮兮的酒馆作为歇脚处。
这样可以省些钱。他这么对自己说。
满是陈年污渍的墙壁，周围喧嚣嘈杂，拉手风琴的唱歌人们，唱着一些不堪入耳的低俗歌曲。
画着浓妆，露出胸脯，头发散乱的女人们坐在桌子上，扯着嗓子尖叫嬉闹。
脸红光的赌鬼，撕咬面前一整只炖鸡的食客，角落中的的醉鬼和乞丐……
看着这些疯闹地人们，默索克坐在他们当中，忍受着这一切。
他饶有兴致地发现，隔壁的一桌，有一个跟他一样格格不入的少年。
少年拥有卷曲的褐色头发，衣着朴素却很干净，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胸前挂着一个木制的十字架项链。
他坐在他们中间，与醉鬼聊天，谈笑，但拒绝了他们递过来的酒。坐在昏黄的灯下，手捧圣经，不断虔诚诵读。
默索克，或许是因为无聊，目光一直落在少年身上，观察他的口型，跟着他呢喃，那些烂熟于心的经文。
或许是无意识地，默索克的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木质的桌面。
默索克不断重复着吟诵经文，目光从少年俊秀的嘴，到他纤长的睫毛，再到他精美的鼻梁，还有他清瘦的手指间。
直到少年抬起头，发现了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默索克，并对他微微一笑。
收起书，越过人群，来到默索克身前。
“默索克大人，您也在这儿！还记得我吗？安东尼奥·塞拉蒙，不过呢，他们都更喜欢叫我埃舍！”
“当然记得，铁匠鲁比家的小儿子，一个相当虔诚的信徒。”默索克双手交叠在下巴下，嘴角向上勾起。
“那么，默索克大人，您为什么会在这儿呢？”埃舍听到默索克的话后，眼睛更亮了，他有些期待地望着他。
“原因和你一样，去参加远征。”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结个伴，一起去桑尼亚，如何？今天太棒了！不过……默索克大人，你怎么知道我……”
埃舍这股傻乎乎的劲，着实令默索克感到好笑。算了算年纪，他们两人应该差不多大，而埃舍却像个小孩。
“你就叫我默索克好了，反正我也不是主教了，另外，你的佩剑很漂亮。”
“啊！你说这个，这是爸爸给我做的，我想做骑士，加入远征军，他就给我做了这个作礼物。”
埃舍完全，没听出默索克话里的意思。他取下佩剑，递到默索克眼前。
“你爸爸很爱你……”默索克拿起佩剑，仔细打量，欣赏这精细的做工，“话说回来，你为什么想做骑士呢？”
“因为我的老师，他是一个伟大的骑士。”
“你的老师是……”
“我不知道他的封号，但他告诉我，他叫奥克斯！”
“奥克斯？！”
默索克心中震惊。
在默索克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围观过那场审判。即使当年还未懂事，他也难以接受那次“审判”的结果。
传言中，那个被女巫蛊惑心智的骑士，那个被圣殿剥夺封号，驱逐出境，不得不四处流浪的耻辱的奥克斯。
要告诉他真相吗？默索克心中纠结。
“你也听说过他！我就说……”埃舍很激动，涛涛不绝讲下去。
默索克一句也没有听，他只是注视着埃舍，认真注视着。
他爱他身上散发的光芒，在提及他的梦想时，那种纯粹的快乐。算了，还是不要告诉他真相好了。
默索克暗自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而在酒馆的窗台上，一只乌鸦，正注视着二人。它通体都是黑色，很容易，就隐身在这深不见底的夜里。
它扑扇翅膀，发出像极了讥笑的刺耳叫声，叫声引起默索克的注意，他望向窗台。
那儿什么也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与火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