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变成人那些年》成风夜行

180、苍溪奇遇记（8）

　　当梁祝看到神鹿自己都护不了却还要讨她笑时，有那么一瞬间，她无比想要去见她，但是刚刚听了沈谦的话，她的想法被浇灭了一半。

　　她发觉自己太冲动了，开元也不是什么良善的公司，自己什么都没有准备就莽撞进去，就像误入大灰狼窟的小白兔，不被吃掉才怪。

　　但是，她身边认识的人：卫忘恩、欧阳流丹、沈谦、姜鹰……都在，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给自己的错觉，让她觉得开元并非那么危险。

　　思索良久，第二天，她还是给卫忘恩打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她握紧手机：“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卫忘恩说了一遍。

　　过了一会那边才回复：“很难，我今天看了开元出的题，题目类型比较跳脱，前几道题目都很基础，稍微复习一下就可以，但是后面的难度可以看成从大学期末考试题到考研、考博甚至会超纲……”

　　那边一片寂静。

　　卫忘恩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把人打击到了，即使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无比沉静的氛围：“那个，他们只是给了一个示例，说不定真的出题时会简单一点，你不要焦虑，我先把我平时上课的资料发给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都可以问我，我也在准备，到时候我们可以互相交流一下。”
　　最后他又干巴巴地加了一句：“说不定其他专业的更能看出什么门道呢。”

　　梁祝已经被他科普到失去信心，懒得和他客套：“……好，谢谢，我先看看。”

　　挂了电话之后，卫忘恩给她发了很多文件，她特意找到开元出的题目，打开翻了翻，这一看不要紧，直接把她给整懵了，这何止是不会啊，连题目都看不懂的程度。

　　“唉……”她无力地躺在床上，满眼平静地望着天花板，泄气道，“还是找神鹿改变想法更靠谱一点。”
　　接着她一翻身，把脸埋在被子里：“哼，我说过你不道歉我是不会再找你的。”
　　*
　　晚上，她盯着手机上神鹿的联系方式发呆，自言自语：“神鹿的手机现在还在欧阳流丹那里吗？会不会已经给她了？那她会不会接电话呢？”
　　接着，她话锋一转：“就算你接我也是不会主动给你打的！”

　　梧桐在旁边不厌其烦地看着梁祝一遍遍的内心戏：“……”

　　“梧桐，”梁祝突然叫她，“我去洗澡了，你帮我注意着点手机，如果有人打电话，直接拿着手机找我。”

　　“好。”梧桐爽快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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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当梁祝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见梧桐在那里摆弄她的手机，那人一脸着急但又好奇地点了几下屏幕，她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梁祝快速走上前拿过手机，看到手机上面显示着一行字：输入错误次数已达上限，手机已被锁定，请146分钟后再尝试。
　　她一口气差点没过去：“你——”

　　梧桐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问：“姐姐，它怎么不动了呀？”

　　梁祝：“……”不要生气。
　　她只能劝自己，两个多小时不玩手机不会怎么样。

　　梧桐见她似乎有些不快，走过来，坐在床边，抬着一双眸子望向她：“姐姐，对不起，听说你要走了……”

　　“嗯，”梁祝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机，结果怎么都按不了，最后她放下手机问，“你刚刚说什么？”

　　梧桐酝酿好的满腔泪水在眼眶打转，听到梁祝这样说，“哇”地一哭出来，抱住她的胳膊：“姐姐……”

　　梁祝也没想到自己就开了一个玩笑怎么把她说哭了，她有些不知所措，结果看着梧桐眼泪汪汪的样子，笑得更灿烂了，她抬手替她擦去挂在脸颊上的泪，温柔道：“别哭了，以后我们——”
　　“——也不会见了。”

　　梧桐愣了一秒，随即大大的眼睛里像是被放了满池的水，晶莹地泪珠从眼眶滚落：“姐姐，你……”

　　梁祝哭笑不得，她也没想到梧桐反应这么强烈，离别而已，她还是冷血动物呢，怎么才认识几天就这么爱哭，这么能哭。

　　“爱哭包，”她再次抬手把她一串串眼泪擦掉，看梧桐的眼神像看妹妹一样慈爱，“临走之前，我需要嘱咐你一些事情……”
　　看到梧桐想要说什么，她提高音量，把两人的后路直接断了：“不能跟我走。”

　　梧桐这下更委屈了。

　　梁祝像是看不到一般，嘱咐道：“动物变成人不稳定这一点我是第一次遇到，因为动物变成人或者人变成动物的过程中会消耗很多能量，所以会出现短暂晕厥的情况，这个时候你就不要随便再变来变去，如果想要变的话，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或者找个可靠的同伴，苍溪村人少，但其他动物多，你尤其要注意天敌，特别是那些鹰啊，雕啊，还有家养动物之类的，虽然……你变成蛇后，它们也打不过，但还是要小心一点。”

　　她脑海中忽略掉那晚惊悚的场景，继续说：“所以，以后不要随便变来变去，小心被人捡了，这里有人可不怕蛇。”

　　梧桐哽咽地点点头。

　　“现在外面查得很严，所以尽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容易暴露自己，临山是个好地方，那个山洞也不错。”

　　“接下来都是重点，认真听，”梁祝的语气严肃了不少，拉回梧桐的思绪，“乌梢蛇寿命3~5年，如果你一直以蛇的形态生存，最多能活5年，但是，如果你变成人，或许可活百年，虽然这有些罔顾自然规律，但是现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想怎么活，如何活，都由你自己选择……”

　　“最后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定要记住。”

　　梧桐看向梁祝：“嗯。”

　　梁祝：“变成人后一定要穿衣服，也不要让别人看到你蛇身的样子。”
　　“他们会害怕。”

　　她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梧桐满不在乎的样子，怕她记不住，淡淡“恐吓”道：“小腿粗的乌梢蛇晒成干儿之后入药，岂不是更好。”
　　人类整日惶惶不安的后果就是：消除让自己害怕的东西。

　　梧桐猛地瞪大眼睛，发出抗议：“我不要——”

　　梁祝见自己的话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又问了一遍：“记住了吗？”

　　梧桐只能点点头。

　　“好了，”她看了一眼时间，“今天不早了，洗澡睡觉吧。”

　　“姐姐——”梧桐突然抓住她的衣角，不知是晚上的灯光太晃眼，还是怎的，她眨了一下眼睛，泪水顺着睫毛滚落，与此同时，徐徐声音传出来，“姐姐要走了，我想请姐姐……去看一看我生活过的地方……”

　　梧桐出生于南临市临山山脚的一座小山里，因为人类对周边山体的开发，动物们的栖息地被毁，它无奈只能躲进深山之中，不过，近几年人们的身影逐渐在大山中消失，它才得以重新回到这里。

　　梧桐说完之后，不再看梁祝，而是低下头胡乱擦去眼角的泪水。

　　梁祝沉默地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此时梧桐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身体缩成一团，独自舔着伤口。

　　或许是梧桐的样子太过让人怜爱，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先去洗澡。”

　　梧桐看着那只从她头上撤回去的手，瞪着一双无辜的眸子，再次问她：“姐姐，你去吗？”

　　房间里静了半晌，梁祝看着梧桐，在她的注视下那人低下头，她看着她，认真地问道：“你真的要邀请我？”

　　见她口风松动，梧桐兴奋地点点头：“对呀，我想和姐姐一起去爬山。”

　　梁祝没有立刻回答，两人相对良久，她没有等来梧桐的下一步动作，最后，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她把头瞥向另一边：“我答应你，先去洗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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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梧桐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见到梁祝已经躺进被窝里，她没有睡觉，也没有看手机，因为手机还处于锁定状态，她就干脆收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梧桐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着梁祝平躺之下微颤的睫毛，她的目光一直盯着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照例梧桐上了床后，梁祝把灯关上，今晚没有月亮，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可是她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回过身，在黑夜中看向梧桐。

　　“怎么了？”梧桐察觉到她的目光。

　　梁祝摇摇头：“没事，好好看看你。”

　　下一秒，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梧桐突然凑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梁祝罕见地没有推开她，只是把身体转了回去，淡淡地说：“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爬山。”

　　梧桐的笑容僵在唇角，闷闷地回了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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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梁祝很早就醒了，每次第二天有什么安排，她都会早早起来准备。

　　她起床的动作很轻，但动物天生的敏锐还是把梧桐吵醒了，她弯下腰，来到她面前，像是小时候醒来之后妈妈在自己耳边轻轻哄着：“天还早，再睡会吧。”

　　梧桐在梦里嘟囔了一声便再次睡下。

　　梁祝悄声去卫生间洗漱。

　　等准备好了一切，梧桐才慢慢醒来，睁开的第一眼就闻到了桌子上包子的香味。
　　“好香。”

　　粟米的醇香弥漫在半空中，热气从白瓷碗中徐徐上升，缓缓挡住了梁祝的脸，早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温柔无比，温暖的淡蓝色衣衫搭配浅绿色的田园桌，梁祝坐在椅子上半闭着眼睛，安静地像一幅油彩画。

　　梧桐从床上爬起来，往这边走，梁祝察觉到了声音，转头看过来，半路制止她：“先去洗漱。”

　　此时梁祝已经吃饱了，见梧桐醒来，她去收拾东西，窗外麻雀正站在枝头瞎叫。

　　“今天天气不好。”
　　“我们快走吧。”
　　“谁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你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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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靠近，两只麻雀打闹着离开。

　　听到它们对话，梁祝才如梦初醒，抬头去看天，远处天边大团大团乌云涣散开来，滚滚阴云“流动”，看不到一丝阳光。
　　今天天气确实不好。

　　临走时，她往包里塞了一件雨衣，梧桐看到她鼓囊囊的背包，好奇地问：“姐姐，你包里装的是什么？”

　　梁祝今天看上去心情不佳：“等会你就知道了。”

　　她们爬的是临山山脚一座被人们“遗忘”的山，也是梧桐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所以自古苍溪村的人们相信大山里有神仙，因此，每年村长都会带一拨人去山里祭拜，希望山神能够保佑这里，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年轻人外出打工，村里人留下的多是孤寡老人，老人没有力气爬山祭拜，渐渐的，上山的路被一点点废弃，曾经承载过几代人记忆的青石台阶上落满枝叶，腐败的枝叶下是终年不见天日的青苔与潮虫，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维护，如果不是本地人，很难找到上山的路。

　　梁祝小时候还记得这里很热闹，过年的时候，上山的台阶两旁挂了一路的红灯笼，她和村里的小孩就沿着这一路的红爬到山顶去玩。

　　如今已经十几年没去了，她小时候也曾有样学样地模仿以前的大人给山神祭拜过，但那时她什么都不懂，等再明白过来的时候，却早已不知道该去哪里祭拜。

　　她看着前面蹦蹦跳跳，时不时弯下腰闻一闻路边野花的人，今天梧桐显得格外兴奋。

　　本来梧桐力气大，想要帮梁祝背着包，但是她坚持要自己背，梧桐无奈只能接过她递过来的一个斜挎布包，里面放了一瓶矿泉水和几袋面包还有常用的东西，都是给她准备的。

　　两人站在山脚下，早上七点的苍溪村云雾缭绕，天色阴沉，太阳始终没有出来，梁祝抬头看着眼前灰蒙蒙的林子，这里上山的台阶还没有被完全覆盖，石板上的棱角被日积月累磨平，露出光滑的圆角，这附近都是农田，想是有人累了，会坐在这里休息。

　　上山的路不算平缓，所以要一直绕山而行，看了一会，她对梧桐说：“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