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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小客而已(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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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漫漫长夜是空洞而又具体的,梦里好像数得清天上总共有几颗星星。
翌日清晨,没等着副使来叫曲星早已漫步在院子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昂贵的干净空气。
院子里的风吹得冷,像是要把人身上的懒劲全部抖掉,一时半会儿还真适应不过来,一直思念着被子里的余温。
站在外边没过多久,木门的嘎吱声给副使的眼睛带来的画面是客与一株门前的野菊在冷风中的背影,一人一花就这么在那里孤独地摇曳着。
“客,怎么不多睡会儿,你真要跟去?”
副使这语气分明就是昨晚先哄着她今日就要独自动身去。
“那是当然,我不说玩笑话,这点副使你得反思。”
曲星是铁了心要去,干个农活有什么好嚷嚷的。
这几片开了荒的土地离副使家的院子并不远,没走多少路就停下了。
原先走在前头几步的副使突然停下脚回过头来递给曲星一把小锄头,又转过头去。
“客,你就用这把,你在这边锄,我上那头去,咱俩随后中间遇。”
说着头也没回,锤头抗在他的肩上,前面是刚刚升起的太阳迎着面,近乎刺得什么也看不到却听得很清楚。
两人分别在两边忙活着,曲星时不时抬起头来看他,田间挥汗如雨,动人的诗篇仿佛在他尘封已久的心里,又或者说在广袤得天地间,而他完全敞开的内心足以包容这一切。
包容一切,包容苦难,独赞乐观的颂歌。
由于曲星频频起身,副使抽身站起来哈哈笑了几声,像是可以把躯体的辛劳笑到泥地里深埋。
“客,你到地埂上歇会儿去吧,我这一会儿就到头了,回家吃饭去。”
“到什么头,头在哪儿呢?我这都锄过来了,什么头不头的!”
曲星发现自己越来越注重这些用词有没有忌讳的问题,之前潜先生在椅子上渐渐消声的画面还在她的脑海里不定时翻滚,她很害怕这些坚强又脆弱的远古随时招呼都不打就随意离去。
副使又杵着腰,哈哈哈笑了几声继续低着头干自己活。
那笑声绝对不是嘲笑,更像是看着什么自己种的种子发芽了,就是那样的心态融在刚刚的笑声中,让人觉得厚重。
曲星的汗水挂在额间,时不时几滴漏进眼里直直辣出了泪花。腰间像是要断开,正午的阳光也正好打在那里。
终于,两人还有几锄头就快要碰头了,这一刻之于曲星的喜悦真实胜过了自己得到什荣誉,收获与付出的极短时差给了她这种荒谬的错觉。
曲星好像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了,为什么在那艘小舟上为什么在这田野间。
是躯体的劳累迟迟没有等到答复所以她的精神备受煎熬了,是的,她像是稍微掌握了一点这个世界的密匙。
“客,走,回去吃午饭去。”
副使揩了一把额头的汗,皱着眉头忍着炎热。
“副使,我请几个孩子喝羊汤去,你去是不去?”
曲星昨晚摸了客的口袋,有不少钱在囊中,所说出那么有底气的话。
“诶,小孩说的玩笑话你放心上干什么?”
“完了,我不放心上才真是完了。”
两人默不作声好一会儿,领上工具往回走。
“副使,那去是不去,你不去我可领上孩子和嫂子一块儿去了啊!你别在院子里哭唧唧地等着我们回来。”
曲星见副使低着个头没把刚刚的话放心上,又说话激将呢。
“去去去,这便宜还不占,你这小子真是。”
两人顶着正午的光,踩着回去的泥土像是踩在云朵似的,轻飘飘的。
背影之间一直闪烁着很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