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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不要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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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想干什么,白林山。”少女的脸上看不出她的态度,“我也知道,我只能用最极端的方式阻止你。”
“所以呢?”林山双手抓住的是默的刀,他抬剑指向店长,和她保持着距离,“你要杀了我?还是要删除我的记忆?”
“不,不是。”少女的眼里是他看不清的墨色深潭。林山想起调协者说过不要直视她的眼睛,急忙躲开目光。
“我们可以谈谈,达成某种协议。”
“谈谈?店长,你可是会直接开枪灭口的人,我无法相信你。”
少女的脸上划过一些无奈:“我不会骗你,我可以解除你的嫌疑犯身份,让你回归正常生活。但从那之后,你必须保证你不再调查此事。”
“……”
“我可以给你思考的时间,只要你同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不会同意的。”
少女轻轻皱眉:“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理由很简单。”林山语气坚定,“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过去。”
“即使你可以重新拥有自己原先的财产和身份?”
“可我的父亲还能回来吗?那些死去的人还能回来吗?”林山苦笑,“你把人命看得也太低了店长。”
他放下剑,转身:“店长回去吧,我不会答应的。”
“白林山,我从来不认为生命是卑贱的,我……只是想你不要在沉溺在痛苦中。”
他第一次听见少女的这种语气,这种有着饱满情绪的语气。在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是镜子里的调协者出现了。
“我想要看见你原来的样子。”
她说的,是实话。
“谢谢……但,”他捂住胸口,“我……暂时做不到。”
钟摆滴答滴答,时间还是那么喧嚣。此时的客厅的另一边,是默房间半掩的门。
深渊里是没有光的,于是何暮紫色的瞳孔放的很大。他尽力将所有的光收进眼球中,只是为了看清镜筒中的物象。
“目标距离两百一十七米。”
对面的建筑物内隐隐约约点着油灯,烛光摇曳着晃得人眼睛痛。几个似人非人的影字走来走去,说着奇怪的语言。
“风向:偏东风。风力:不定。”
深渊里的风总是吹得乱七八糟,何暮能做到只有找准时机。
“十分钟后目标会离开,请尽快完成任务。”
催什么催,老子还没睡醒。何暮在心里吐槽。怎么最近事情这么多,老子工作也有很多的好吗?让不让人睡觉了?
唉,什么时候猝死一下。他无奈地盯着对面不安分的目标,一边等待着风力变小。
一片寂静中,耳麦突然一阵电流声,接着是一个声音。
“何暮。”
何暮楞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他没有动,更没有理会少女。
“你的枪被掉包了,如果你开枪,它就会炸膛。”
何暮皱眉,歪头看向枪支。可从外表上并没有什么不对。
“现在下楼,去下面那个窗口。那里有一支能用的狙击枪,型号和你手中的一致。你现在出发还来得及。”
何暮盯着目标,没有动。
“何暮。”
“……”
“何暮。”
他猛地起身冲下楼,果然在窗口找到了另一支枪。他快速趴下做好准备,听着耳麦里少女的声音。
“距离:两百零一点九七三米;风向:东偏北十五到二十度;风力:不断减弱。”
他屏住呼吸瞄准目标的要害。
“打。”
子弹飞出完美的击中目标,目标的脑袋瞬间变成了一朵绚丽的血花。对面的大楼里瞬间乱作一团。几个人匆匆看向开枪的位置妄图找到凶手,但何暮早已带着武器融入黑暗中。
回到基地的何暮拆开自己的枪管,看着被卡死的管口愣了愣。
这家伙……什么时候的事……
“你为什么要帮我。”他摁住耳麦急于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因为我没有让你失败的理由。”
“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自己去找答案吧。”
少女的轻笑在电流中慢慢消失。
敷衍地吃完晚饭,林山拖着步子往自己房间走。路过默的放门口,林山习惯性地看了眼。
门紧闭着,他什么也没看见。
林山没有停留,继续向前。
“林山。”
他停下,扭住胸口,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从何处悄然诞生。
直觉。他看向刚刚叫住他的镜像:“他怎么了。”
没有回答。
他转身冲进默的房间,看向床上。
那里只有一把发黑的长剑。
“默!”
“喂,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暮带着起床气:“每次都是大半夜,让不让人睡……”
“默不见了。”
“什么!”何暮跳出床,“你说什么?”
“调协者说,”林山似乎在奔跑,喘着气,“他跑出去了。”
“他跑出去了?”何暮歪头夹着手机去抓裤子
“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在找。”林山的声音停了停,“泽川的手机打不通,我希望你……”
“我马上过去!”
何暮挂掉电话,急匆匆地穿好衣服,抓起手枪跑到街上。
我家在西边,忘忧所在东边,就算我跑过去也要一个小时。太久了,只能抄近道了。
何暮转头看向通向深渊的小路,冲了进去。
离开。
默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几个字。
离开他,他就不会痛苦了。
罪,我是有罪的人。
赎罪……要,赎罪。
他踉跄而漫无目的。
林山不喜欢我的……要让他,开心。
开心。
开心……
“喂,你。”
他抬气无神的眼睛看向挡在面前的黑衣男人。
“是代号叫默的吧。”
默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这个不太熟悉的人,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男人眯起眼睛。那是和默一样的红色瞳孔,只是里面多了更多的血腥和残暴。
“好久不见。”
“……我不认识你。”
“哈,你确实没有见过我,但我听说过你的伟业。”男生嬉笑着,“一口气杀了一百来号人,只可惜漏了一个,没能完美完成任务。”
默安静地呼吸着,对于男人挑衅一般的发言,他没有任何不满,只是垂下眼睛。
“深渊的眼线很多,你走出了第四极后发生的一切,我们几乎都知道。包括,你和那个猎物的故事。”
“你知道你第二次被第四极的人带走后,你的故事就在深渊里传开了吗?如此忠诚、可靠又有实力的人,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大家都候着你呢,大家都盼着将你占为己有。虽然,这意味着和军团作对,但是值得啊。”
“而这一次,机会,被我们抓住了。”男生俯身行礼,“容我介绍一下我的组织,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堕落之境’。这个有着全深渊乃至全国最先进医学技术的组织,真诚地邀请你的加入。”
默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愣了半天,重复着念了句:“堕落之境……?”
在过去的几次行动中,他好像听说过这个组织。
堕落……
“是的。只要你加入我们,我们保证你不用再逃跑了,我们可以为你提供庇护。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他的眼睛亮了起来,邪气而疯狂地笑了,“还可以使你变得更强。”
“……”
“如何,你同意了吗?”
“……”
“不用顾虑,第四极管不到你的,只要你自愿退出。”
“……”
默低下头,迈开步子绕过男人。
“哎呦,”男人拉住他,“真的不考虑一下。”
“……”
“还真是忠诚而死板啊。”男人松开手,“那我只好尊重你了。”
默转身,继续向前。
“只能将你弄死了再带回去了。”
默停住,回头看向丢掉披风的男人,看见了男人眼里的嗜血。
“来吧!让我看看!看看这有名的杀手比不比得上我这一身,”他舔舐着饥渴难耐的嘴唇,“一身不灭的神力!”
“我无法探测到他的准确位置,这说明他还在这种区域交错的边缘地带。”调协者的声音在风中摇摆,“但我有感觉,他就在附近。”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林山抱着剑跑过长而曲折的小路,在分叉口徘徊,最后选择了直觉。
怀里的刀没有刀鞘的阻拦,随着林山的奔跑毫不留情地划破他的皮肤。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默你这个笨蛋!你什么也不拿你去送死吗?!
“真是令人失望。”
男人的手如同利刃般刺进默的腰间,他扼住
的喉咙将他抵在墙面上,不悦地唆了一口。
“你就这点水平?”
默的嘴角渗出血来,他只是抬手抓住男人的胳膊,对于自己的处境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愿。
男人将默狠狠摔在地上,骂道:“一点斗志都没有。什么垃圾狗屎!妈的,真他妈扫兴。呸!”
“……”
“他妈的!”他愤怒地将默踹翻,“气死我了!”
默只是趴着,感受着麻木的痛感伴随着血液的流逝消失。他没有力气,也不想起身。
他找不到活着的理由。
他只想闭上眼睛。
林山会开心的。
会的……
会……的……
“默!”
他猛地睁眼,转头看见抱着刀的林山精疲力尽地出现在路的那头。他看见林山跑向自己,将手中的剑掷了出去。
剑,落在他眼前。
他突然明白了。他伸手抓住刀柄,摇晃着站起,面对着男人,挡在林山身前。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大笑起来,“果然是个痴情种啊!这样才对嘛!”
他抬手指向林山,指尖的血液粘稠着跌落:“我也会杀了他。”
“所以,来反抗我吧!”
深渊的空间是非线性的,只要熟悉地形,暮就可以尽快赶过去。
可深渊岂是太平的,何暮能做的只是尽快解决掉挡路的杂碎。他抹去眼前溅上的血迹,辨认方向。
“前方五百米左转。”少女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响,吓了他一跳。
“从我脑子里出去!”他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动。
“有个坏消息:默遇到了堕落之境的人。”
“可恶……”
“好消息:林山已经找到他了。”
“这算哪门子好消息?”暮骂道,“这死猪脑不得又为了他受伤?”
“确实。路口左转,爬上去。”
何暮抓住梯子用力跃跳上台子,抬头看见了外界的光亮。
“你要快点了。”“不用你说!”
“起来!不然,我就捅死他。”男人肮脏的手锁住林山,指着再次被击飞的默,威胁着。
默咬牙起身,看着男人颈部的伤口迅速消失。他颤抖着举起刀,指向男人。
“默……没有,胜算的……”林山的呼吸在男人愈发收紧的手臂间变得艰难,他看向无数次为自己拼命的默,摇了摇头。
默无助身体上巨大的创口,没有说话。
“很好很好,”男人大笑起来,“再试一次……”
“嘭!”
烟花炸响,林山记得这是子弹打进头盖骨的声音,只是这一次有点太近了。他本能的挣脱开束缚,用力扑进默的怀里。两人一起向后摔在地上。
“嘭!”
又是一枪。林山转头,看见从深渊里冲出的少年。
一切安静下来。何暮平复呼吸,看向两人。
“还不走?”
“你……”林山愣了一下想起什么。他掏出一袋血塞进被自己撞昏的默嘴中,迅速灌下去。
何暮持枪警戒着慢慢靠近两人。他蹲下,查看默的伤势。他推开林山,熟练地掏出绷带为默止血。
“你快送他回去。这附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蠢蠢欲动呢。”
“你……”
“弱智,废什么话?”
林山哑声,不再说话。他将默拉到肩上站起,回头最后看向被爆头的男人,迈开步子。
“这家伙是不死的。”何暮的声音随着换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来拦住他。”
“……小心。”
“哎呀呀呀,”靠在墙上的男人扶住脸上逐步恢复的巨大伤口,抬头看向对准自己的枪口,嘴角上扬,“这不是编号3749嘛?好久不见。”
“爆了脑袋怎么没变成傻子的,”何暮脸上写满了恶心,“真可惜。”
“哈哈哈哈,科技的力量嘛。”男人挑挑眉,“你不是也深有体会吗?”
“科技?呵呵呵呵。”他紫色的瞳孔里是压制不住的怒气,“去你妈的。”
“我说,你好歹也是我们培养的,你怎么进了他家就忘了本呢?”男人无视枪口站起身,环顾四周, “他们人呢?告诉我呗。”
“想屁吃。”何暮后退几步,枪口还是对准他。
“哎呦呦,没必要这样吧。”男人笑眯眯地靠近他,“都是一家人嘛……”
“谁他妈和你们是一家人。”
“哎呀,这么绝情?”男人伸手抓住枪口塞进嘴里,“那就在打我一次啊!”
“……”
“哈哈哈哈哈哈,忘了忘了,你还要靠我们提供的药物才能活着呢。”他嬉笑着在何暮内心的雷区蹦迪,“对吧,半成品。”
“给我闭嘴!”何暮怒吼着,口中的毒牙也弹出来。
“我这次来,其实没有明确的目的。”男人摊摊手,“你知道的,我们这群疯子是深渊里最自由的人了。”
“人?你们还是人吗……”
“别急别急,别打断我。我遇到了那家伙,想到他和我一样是血族嘛,就想着把他也带回去改造改造。结果,你给他们放跑了,那我只能做另一件事了。”
他坏笑着掏出一支银色的药剂。何暮的瞳孔一颤,急忙后退想要躲开。
但他靠得太近了。
尖锐的痛感从脖颈传来,整支冰冷的药物被注入身体,随着血液很快弥漫全身。灼烧感瞬间席卷每一个细胞,剧烈的痛苦直接扎进骨髓。四肢渐渐失去知觉,皮肤脱落,蛇鳞在血肉中爬出。骨骼被巨大的力量挤压变形,一寸寸的内脏都在移动。
所有的痛苦都停在了即将结束的那一刻。
他是一个失败的实验品。
何暮蜷缩着,意识里只剩下男人癫狂的笑声,那笑声很快也戛然而止。
乌鸦落在屋檐,少女踢开被剥夺意识的垃圾,蹲在了何暮的身边,伸手抚摸着那些鳞片。
她的脸上是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