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大奶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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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我每日都要过去与二爷一同说说话儿。小双现在存了一丝希望，性子也柔和了许多。
我发现，像书里所写的那样，二爷从不起床，整日都躺在床上，无论是洗漱、用膳，还是出恭，都是在床上由着下人们服侍。
我前世也是个病人，所谓久病成医，也懂得一些照顾病人的方式。
病人就算身子不能动，也应该扶着他适当走一走。屋里要常通风，要晒晒太阳，对身体才好。
无论如何，这样让病人成日不见太阳，对病人的恢复绝对没有好处。而且，总是躺在床上，就算照顾得再细致，也免不了会生褥疮。尤其是里间被屏风隔开，成年见不着阳光，稍稍有些潮湿阴暗。
我生产完已经有一个多礼拜了，做点轻巧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为了让二爷的病情能有所好转，我令丫头们将二爷屋子里的窗户打开，透风。前头的窗户也打开，好进来点阳光。又将二爷移到了外间的小塌上，恰恰能晒到太阳。
我忙得不亦乐乎，俯在二爷耳旁轻声说道：“若是能做个轮椅就好了，你也能看看外头的草木。这时节，荷塘里的荷花开得真好呢！”
“荷花么？若是能看看，也是好的。七巧，谢谢你。”这两日，二爷很是乖，不再自暴自弃，该喝的药都喝，眼睛一眨也不眨能一口气喝掉大碗浓稠苦涩的药汁。
我抿嘴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见一个年轻妇人走了进来，笑盈盈地说道：“也不知是哪些没脸没皮的尽浑说二奶奶不好，我瞧呀，二奶奶却是个极好的人。定要叫那该撕破嘴的来瞧瞧，我们二爷和二奶奶才是真正的鹣鲽情深，那可真真是羡煞了旁人呀！”
来人穿着一身宝蓝色滚银边的旗袍，头上梳着旧式发髻，笑起来眉眼儿弯弯的似一勾弯月，叫人看了心中畅快，忍不住就要亲近起来。
这人是谁？我望着仲泽。仲泽微微提起身子，道：“大奶奶。”原来是大奶奶玳珍，在书里，也只稍稍提及了大奶奶，是个好脾气的人，为人不温不火。我随着仲泽唤了声：“大奶奶。”
大奶奶手执土黄色丝绢，忙不迭走过来，牵起我的手，说：“七巧可别见外。这多日不见你，我实在想得慌。老太太心里呀，就只有你，生怕你伤了身子，也不叫你去请安，叫我这做大嫂的，只好上门来瞧瞧你了。你身子好些了没？丫头们伺候得可好？吃得也习惯不？若是有哪个丫头不长眼，你尽管罚她们去。吃得不好也要说，老太太将厨间里的事交给了我们大房，可不能叫弟妹们吃得不舒心。我呀，就怕下面这些没长眼的昧了良心，苛刻了主子们的用度，过几日得到房方来看看才放心。”
大奶奶说了一大通，我的手被她执在手里，有些不舒服，却只能笑着说：“多谢大奶奶一直以来的费心照顾。二爷和我的身子都好，丫头们也尽心尽力了。”
“那就好，哈哈……”大奶奶笑得眼睛眯起来，调笑般瞅了瞅二爷，说，“二爷，我这好几日没见着七巧，想与七巧说些贴己话儿，你许也不许？”
二爷淡笑，说：“怎会不许？”
大奶奶见状，拉了我的手就往外走，道：“二爷性子真是好，也不枉二奶奶死心塌地跟了二爷啦。”
大奶奶那么着急要将我带走……我并不拒绝，由着大奶奶将我拉到一旁的屋子里来。
进了屋子，大奶奶将我压在位置上坐下，遣开丫鬟婆子，又关了门窗，一脸严峻地说道：“七巧，你怎的如此鲁莽？”
“大奶奶？”我做出一脸迷惑的样子来。
大奶奶叹了口气，坐在我身旁，压低声音道：“七巧，你跟我这么见外做什么，叫我大嫂就好。都是一家人，总要互相照顾的。”
“大嫂。”大奶奶也不是个难相处的，少得罪一个人是一个，我便乖巧地唤道。
大奶奶牵起我的手，又是一声长叹，道：“七巧呀，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来了姜家，就得认命。你好好待二爷，自有你的好日子过。前头，听说你总气二爷，叫我心里好些担心。我急冲冲地跑来，不想，你这孩子依旧是个死心眼。”
大奶奶这是什么意思？就连老太太都已经认可我了，大奶奶怎的还跑到我房里来说这么一通？再说，书里的玳珍对七巧也并不是多么好，七巧那种性子，别人不厌恶她就是好事了，二奶奶怎么会这般热情？
我委屈地说道：“大嫂，我没有。”
大奶奶摇了摇头，道：“七巧呀，你瞧二爷那样子，只怕是……唉，你也不用心急，何苦去害了他？”
这话就说得严峻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正起脸色，道：“大奶奶，我与二爷是夫妻，又有了孩子，怎会去害他？大奶奶这是听哪个丫头浑说，我撕烂了她的嘴。”
“你呀你，就是个倔性子。我哪里是听什么丫头说的，我可是亲眼所见。”大奶奶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话是从哪里说起……我忙说：“大嫂，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一心一意为二爷好，大嫂为何要如此说我？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情，还请大嫂明示。”
“七巧！”大奶奶压低嗓音，重重地唤道，“你若是不想害二爷，怎的叫二爷起身了？二爷自落地就有了这毛病，老太太心疼他，从不叫他起身，也不叫他出门。二爷习惯了，便不愿意见外头的日头。算起来，已经十几年没有下地了。你今日竟随意叫她起来，若是叫老太太见了，怪责你了可如何是好？”
感情是这件事情，我放下心来，挤出几颗眼泪，做出害怕与慌张的模样来说道：“大嫂，有问过二爷，二爷也愿意起床稍稍动动。想必，二爷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大奶奶皱眉嗔怪地望了望我，说：“哎呀呀七巧，做事怎可如此鲁莽。你也是知道的，就是你与二爷完婚的时候，二爷也未出房，是三爷替二爷与你拜的天地。大太太有多疼二爷，你怎能不知道？”
居然是三爷代替二爷与七巧拜的天地！大奶奶这个消息不大不小，我的心里却有些沉闷，却说不上是怎么回事。我挤出笑容来，说：“大奶奶，你放心吧。二爷身子好了，老太太心里头只会开心。谁也不希望二爷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对吧。”
听我这么说，大奶奶不再说话，若是她要向老太太告状，我再搬出这一番话来，那告状的便成了不愿意二爷好的恶人。我在鼓励二爷搬到小榻来的时候，便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明明已经没有什么不妥当的了，我心里依旧闷得慌，尤其是大奶奶一直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难道，书里所介绍的情况很有限，这个姜府还有许多暗涌隐藏。
就算心里有疑惑，我也不好随意乱问。偏偏，大奶奶并不说话，我便倒了一杯茶，递到大奶奶手里，说：“大嫂，大家都是为了二爷好。你呀，总是担忧那么多，先喝口茶罢。”
大奶奶接过茶放在手里，依旧不喝。
既然如此，我便也以不变应万变，找了这几日闲着无聊时绣的秋后赏菊荷包来，慢慢绣着。我前世总是病着，无聊时就绣绣花。熟能生巧，我的绣样倒也被人夸奖过。
大奶奶见我在刺绣，说道：“七巧，你居然会刺绣，先前怎么从来都不见你做绣样呢？就是你哥嫂，也从来没有说过。”
我抿嘴笑了笑，说：“不过是儿时偷偷练的。大嫂出身公侯世家，自然比不得我是小商贩出身的。我呀，就算是做个绣样，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免得我哥嫂骂我偷懒。”说完，我吐了吐舌头，做出调皮的模样来。
大奶奶似乎相信了，夸奖了我一顿。不想，又沉寂下来。似要说什么，却总不说。
我全当没有看见，只认真绣着荷包。
过了一会子，大奶奶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说道：“七巧，我可走了。”
我笑了笑，说：“大嫂忙，我就不硬留着大嫂了。”
大奶奶摇了摇头，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我笑着跟在她身后，不说话。
大奶奶连着好几次回头，好几次欲言又止。直到已经开了门，才说：“七巧，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你若是熬不住了，可别委屈了自己。你来找大嫂，大嫂无论如何都会帮你的这个忙。”
我将大奶奶送到门外，大声说道：“大嫂，你就放心吧。我一点都不苦，只要二爷越来越好，我心里就像吃了蜜一般。甜着呢。”
大奶奶走了，却是一脸的不相信。
我心里闷得慌，荷包没办法再绣下去。然而，却总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发慌。大奶奶这一次来访，总像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叫我心中忐忑。
到了后来，我跑到二爷房里，二爷见到我一脸的欣喜，我才稍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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