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乖》温酒怀故

43、第43章

　　晚上，庄耀又带着大家到了如意餐馆，选的是室外餐桌，一群人围桌而坐，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讨论一天的收获。
　　饭菜还没上桌，老板娘拿来饮料和瓜果暂时应付，无籽西瓜刚端上来就引来众人哄抢，姜有鱼则表情淡淡地看着手机里的策划文件，手肘被隔壁杨绵绵碰了下，“你不吃西瓜吗？”
　　姜有鱼忧愁地看向外面，“按照方案，明天就要去绿萤湖拍摄，这雨就没停的意思，大概很难拍到预想的画面。”
　　“你说夏夜之心啊。”杨绵绵啃了一口西瓜，唇齿不清道，“确实，萤火虫在雨天可焕发不出晴天的光芒。”
　　一个男生叹气，“莆城气候多变，我们也没想到国庆会下雨，感觉这次宣传片有点悬。”
　　另一个男生接着说，“几分钟前，模特公司给耀哥打电话了，现在还在谈判中，估摸着人家瞧不上我们给的那点劳务费，又碰到雨天，多半是不情愿合作了。”

　　气氛忽然变冷，年轻人们垂头丧气，尽管他们已经习惯月牙山合作项目屡次碰壁，每回受到拒绝还是会沮丧难过。
　　这个项目经费严重不足，用在宣传方面的费用更少，他们找过好几家广告公司和私人摄影，无一例外出价都很高，得知庄耀以五万价格请来姜有鱼，而且合作款项里标明了摄影到后期剪辑一条龙服务时，他们都不敢相信，还严重怀疑庄耀是不是请了一个商业骗子。
　　经过今天的交涉，他们发现姜有鱼并非敷衍了事，她诚心邀请了经验老道的旅游局局长指导月牙山开发工作，还全程跟踪摄影，拍摄手法非常专业，完全不输给大公司的摄影团队。
　　姜有鱼是想尽力帮助他们，可老天爷偏偏要唱反调，连绵不断的雨没有熄灭夏季的燥热，反而惹得这群年轻人烦躁焦虑。

　　冷滞的氛围没维持多久，一道高亢的叱声破空而来，姜有鱼扭头便看到白天追着温盛抽打的老爷子挥起扫帚，再度抽向温盛后背。
　　惊呼声接连响起，温盛像只受惊的兔子从座位弹跳到一侧，见老爷子还要打他，眉头一皱，伸手截住扫帚，满脸不爽地夺走并扔开。
　　“又是你这个色狼！”
　　老爷子撸起袖管上手，一把擒住温盛衣领，温盛下意识想反击，考虑到对方是个瘦巴巴的小老头，没动真格，只是攥住衣领前的手腕往外扯，没想到老头儿越来越过分，渐渐的开始不耐烦了。
　　“老爷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先把人放开，有什么事好好说。”
　　众人纷纷离开座位上前劝架。
　　拉扯一段时间，老板娘才端着炒好的菜出来，看到自家老爷子恶狠狠地掐住温盛脖子，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搁了菜碟，头疼地喊，“老爹，中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人家是正经孩子，不是色狼！”

　　一番折腾，闹剧终于平息。
　　老爷子乖乖地坐在餐馆门边的摇椅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眼睛不时小心翼翼地瞟向正在给温盛赔不是的闺女身上。
　　“实在不好意思，我家老爹脑瓜子不太灵光，记性时好时坏的。”
　　老板娘手里卷着围裙，神色有点紧张，不断反复擦拭手心的热汗，“小伙子，你大人有大量，别跟老头子计较。”
　　温盛神色不清地垂头坐着，捏住一团纸擦去下唇的血丝，方才太混乱了，老爷子指甲锋利，挥手就要刮他耳光，他躲得不够快，嘴唇被刮出一道口子，血差不多止住了，心里的创伤还没愈合。
　　“没事，我不至于这么小气。”
　　温盛把纸巾丢进垃圾篓，表情臭臭的，心想他今天还真是多灾多难，脸上老是受伤。
　　老板娘又道了两声歉才讪讪回去准备饭菜。

　　杨绵绵眨巴着眼睛看看老爷子，又看看姜有鱼，歪过身体凑到温盛近前，低声耳语，“这里男生这么多，王太爷怎么只认定你是色狼？”
　　“我怎么知道？”温盛立马反驳，反应有些激动，没控制好音量，惹来旁人频频侧目。
　　吼完，他想起了之前一路跟着姜有鱼在景区转悠，中午又暗戳戳跟着到这家餐馆吃饭，他就趁姜有鱼没发现他多看了几眼，哪里会想到会被这蛮不讲理的老头儿盯上，还产生了误会。
　　说实话，他大老远从厦城尾随姜有鱼来到莆城，还真有点像色狼的猥琐形迹。
　　可这是他愿意的吗？
　　姜有鱼那么难追，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弟弟，他不猥琐点怎么制造相处时机？
　　“我猜你肯定是因为偷窥姜姐姐才会被王大爷误会的。”
　　杨绵绵一语中的，温盛瞬间面红耳赤，感觉脑袋像蒸汽炉子呼呼冒着热气。
　　瞥见姜有鱼朝他看过来，温盛欲盖弥彰地否认，“我没有，我一直都很纯洁。”

　　“什么纯不纯洁的？”
　　姗姗来迟的庄耀在李伯伯身侧落座，眉目含笑，自然而然地参与话题。
　　杨绵绵说，“纯情温弟火辣辣。”
　　餐桌上倏地爆发阵阵笑声，此时此刻的温盛脸颊爆红，犹如煮熟的龙虾。
　　“我去拿饮料。”
　　温盛如坐针毡，最后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抽身，帮忙撤离的背影显出了窘迫。

　　晚饭后，姜有鱼陪着李伯伯回了酒店，分开之际，姜有鱼留住李伯伯，措辞片刻，还是忍不住问起了在菩提寺拍的那张檐顶照片。
　　“我不是很明白您下午随手拍的那张照片有什么深意，成像太普通了。”
　　李伯伯眯起笑眼看她，“你再好好琢磨琢磨，明天去绿萤湖我会慢慢揭晓答案。”

　　姜有鱼搔搔头发，目送李伯伯回房，原地想了许久，脑袋还是一片茫然。
　　回到自己房里，简单地洗漱过后，姜有鱼拿出笔记本盘腿坐在沙发上，将白天拍摄的照片和视频导入电脑，粗略筛了一遍。
　　整理好文件，姜有鱼翻出李伯伯拍的照片，当时她只看到李伯伯举起手很是随便地按下快门，虽说是对上了焦，但没有经过构图的成像内容十分空洞，没有丝毫意义。
　　姜有鱼愁眉苦脸地将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实在想不出其中的玄妙，憋到最后她想到了一个可以出出主意的人，眼睛一亮，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把照片发给了周誉生。
　　【鱼鱼鱼：小画家，快帮我看看这张照片有什么特别之处。】
　　画画跟摄影在某些领域是共通的，色彩、构图以及光泽都需要用心斟酌，不同人有不同的思考角度，或许周誉生能帮她看出独特之处。

　　几分钟后，对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鱼鱼鱼：连你都看不出来？】
　　【周三岁：我以为你只有拍我的时候才会拍得这么丑，看到你拍佛寺也这样，我心里平衡了。】
　　【鱼鱼鱼：？？？】
　　【周三岁：真的很丑。】
　　【鱼鱼鱼：嘴真甜，返校后来一趟健身房，我会好好奖励你的。】
　　发出这句话后，姜有鱼又发了个踩猫猫的表情包，屏幕里的猫猫被踩得嗷呜叫唤。

　　对方似乎是被她的淫威震慑住了，过了两分多钟，他发来三十多秒的语音，姜有鱼点开就听到一连串清朗活泼的笑声。
　　“事先声明，我的身体不是钢铁做的，你奖励也要有个度，奖励坏了，万一你不想负责，我上哪儿哭去？至于照片么？你没发现光线不对吗？光不仅仅是衬托氛围的元素，也是构图的一部分。光会和世间万物产生化学反应，投影和调色是最基本的成效，就像绘画上色一样，同一片天空，蔚蓝无垠和霞光万丈，完全是两种视觉体验。如何利用光效，这取决于你想向鉴赏对象传达什么理念了。”

　　姜有鱼恍然大悟，点开照片，滑动鼠标滑轮放大，佛寺檐顶的天空乌云密布，导致整张照片暗沉沉的，加上内容寡淡，显得图像压抑又无趣。
　　如果天上是连绵不绝的艳霞，橘红色的霞光铺到佛寺建筑的每个角落，又是怎样的光景？
　　叮的一声响，周誉生又发来一条消息。
　　【周三岁：最新甜品配方，蜂蜜+柠檬+牛乳+芥末，想要试试吗？】
　　芥末…
　　姜有鱼想象不来那种味道。
　　【鱼鱼鱼：你都开始自主研制菜品了？】
　　【周三岁：没办法，窝在家里无聊，晚上睡不着，只能去厨房搞点DIY。等我研制成功就做给你尝尝，不会毒死你的。】
　　【鱼鱼鱼：你先以身试毒，我等你好消息。】
　　【周三岁：等我进医院的好消息？】
　　难不成姓周的负责造毒，她负责进医院？
　　姜有鱼无语了，正要再发消息跟他斗嘴，玄关传来敲门声。

　　打开门，躲在门右侧的杨绵绵跳出来大喝一声，“Surprise！”
　　姜有鱼吓一跳，“什么事？”
　　杨绵绵亮着星星眼，“我们打算去镜水居玩跳跳棋大冒险，还差一个人凑数，姜姐姐，你最好了，你会答应我的对吧？”
　　杨绵绵拉住姜有鱼的手撒娇。
　　姜有鱼叹气，“我先换衣服。”

　　镜水居位于后山瀑布旁边，是一家综合各类社交游戏的娱乐场所，晚上十二点才闭店，离酒店不远，十来分钟的脚程。
　　杨绵绵带着姜有鱼登上二楼的日式厢房，推拉门打开，背对门口而坐的男生回头和姜有鱼对上视线，眉头高高挑起，“哟？这不姜大摄影师吗？您日理万机，怎么还来玩游戏啊？”

　　阴阳怪气的问候。
　　姜有鱼明显感觉到了温盛对她的怨气，但没搭理他，径直从他背后走过去，盘腿坐到空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