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渡》乾九九

94、择决

　　谁都不会想到程远途会在这种时候注意到他们，也更不会想到他会出来喊住他们。

　　程凌和李祺的脚步几乎是一同一顿。

　　程凌的心中慌极了，他带李祺回云州这事程远途还不知道，而程远途见过李祺，认出来怎么办。

　　倒是李祺坦荡，既然程将军来了，在人家的府上，她没有不打招呼的道理，于是她先回身，朝程远途微微一敬：“程将军。”

　　“太…太子殿下？”

　　在看到李祺这一回身，程远途愣住了，这远在京都的太子，怎么会在他的将军府？他与太子见过几面，对李祺的长相记得不算很深，但他平日里在军营见到的人大多粗犷，像太子这样柔和的长相便让他很容易辨识出来。

　　只是他语气中仍有一丝不确定，不确定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那远在京都的太子。

　　李祺微微点头，算是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虽然程远途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下意识准备朝李祺行礼。

　　李祺反应快，先一步止住程远途，“程将军不必多礼，此行无人知晓，当我是常客便好。”

　　听到这话，程远途讷讷止住了动作，“好….不过殿下……”

　　“义父，你有事找我啊？”

　　程远途想问李祺何时来云州的话还没出口，程凌就先扭头打断了他的话，“要不晚些时候我去找你吧？”

　　话都这样讲了，程远途一时接不上话，只好顺着程凌的话点头道：“晚些时候到书房找我。”

　　正好他也是有事找程凌，方才在里院时看到他才想着出来找他，只是没想到他身旁带的人会是太子，才让他想说的话一下变了由头。

　　程凌点点头，示意道：“那我先送殿下回去，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好。”

　　程远途也没什么话好说，目送着两人离开，回到里院后遣散了部下，就先行一步去到书房等程凌。

　　其实他本不好奇李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看到程凌对他有说有笑，他就突然开始好奇这大半年来程凌在京都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程远途猜测着其中的各种可能，还没猜测出最准确的结果，不一会功夫就听着程凌的声音喊他：“义父，你找我什么事？”

　　“欸？”没想到程凌那么快回来，程远途微微一愣，“你送完殿下了？”

　　“没呢，在外面碰到衡之了，我让他替我送回去了。”程凌走进书房，直愣愣看向程远途，“义父你找我什么事，可是阿克苏那边有什么动静了？”

　　比起别的什么事，平日里父子二人聊的最多的是战事，程凌火急火燎赶回来，心里担心的是怕边关出了什么动静。

　　谁知程远途却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

　　“那就是其他部落有动静了？”

　　“也不曾。”

　　“嗯？”程凌一头雾水，“那义父找我….？”

　　“坐下说。”

　　程远途指了指书房的茶桌，“只是有些小事想同你聊聊。”

　　说到小事，程凌明白了，程远途大概指的是李祺的事情，毕竟从他回到丹城后都还不曾见过他，自己的计划也未曾与他说起，他大概是从哪听到了一些消息。

　　未等程远途开口，他主动道：“义父，此番殿下来丹城的行踪的确还无人知晓，出京都后就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踪迹。”

　　程凌办事程远途自然是放心的，他知道这孩子做事情有自己的规划，既然他能将太子带到丹城，那身后的事情他自然是处理得妥当的。

　　从如今这种情形来看，他知道程凌是已经在太子和庸王之间做出了选择。只是他不知道那么大的事情，他是如何说服太子的。

　　程远途不由问道：“那太子可否知道你的计划？”

　　“不曾。”程凌摇了摇头。

　　“那他….”

　　程远途想到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有些话就不知道该如何问。

　　“中间发生了一些变故，我还没同他说清，这里是他主动要来的。”

　　“主动？”

　　“我骗了他。”

　　“难怪。”程远途听到这话点点头，又不由一愣，“你骗了他？”

　　“是啊。”程凌信得过程远途，便将自己在京都时是如何策划带走李祺再将他步步引诱回丹城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给程远途，最后才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反正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殿下已经起疑小九了，所以我们的计划要尽快，昨夜我已经让他去找阿克苏了。”

　　听了程凌那么多话，程远途震惊到久久说不出话。

　　他知道程凌一直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可胡人历来没有冬季开战的时候，这时候要与他们“合作”，只怕是不妥。

　　但这些年他看着程凌步步隐忍，步步布局，眼看就到快到了最后这步，他能做的便是支持程凌的决定。

　　毕竟在一年前程凌入京那会，他们就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他明白程凌在四殿下和太子之间是会更愿意去辅佐太子，可太子被蒙在鼓中尚不知道他们的计划，若是有朝一日他知道了，他们该怎么办？

　　想到这，程远途沉声道：“可均，十年磨一剑，一切还应小心行事，无论是太子还是四殿下，义父相信你都是自有判断。”

　　“我明白义父。”

　　程凌点了点头，十年磨一剑，他们为这件事已经策划了许久，可如今他是“剑”在弦上，出削必锋芒。

　　至于李祺的事，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从刚入京那会他抱着目的去接近他，他的确有想过去同他对峙，要么是杀了他，要么便是加入他们。

　　可这话没有问出口，他却发现了李祺的真实身份，没有办法，他只能转而从四殿下下手，可四殿下呢，谁能想到他的心智只有幼童，这样又叫他去如何选择？

　　想到李明成的事情，程凌抬头看向程远途，“对了义父，四殿下我也带回来了。”

　　“什么？”

　　听到这话程远途大为震惊，“四殿下也…”

　　“嗯。”

　　“那他在哪呢？”

　　“他的情况有些特殊，跟我们曾经预想的不一样。”

　　程远途愣住了。

　　跟他们曾经预想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预想倒不如说是他们曾经定安侯部下的预想，在他们的预想里，程凌进京最重要的是便是找到被皇上藏起来的四殿下，然后带他回云州。

　　当然只有程远途最了解程凌，他知道程凌心中定是有第二种预想，那便是同太子达成协议，虽然他们都不支持这种预想，但程凌若是不在意这些，他们定也是全力支持的。

　　毕竟错的不是太子，当父亲的错了，不应该殃及到儿子，何况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皇上杀了你全家你就要报复到太子身上的这个道理。

　　只是听程凌这样讲，程远途便知他是做了二手准备，就是不知道他所说的四殿下情况有些特殊是那种特殊。

　　看着程远途忧心忡忡的样子，程凌解释道：“四殿下心智不全，如今只有幼时模样，推举他恐怕不易。”

　　原来是这样。

　　程远途想到前几日曼娘说见程凌带了个姑娘到别院，但却好几日不曾见过她，想必是为了掩人耳目将四殿下藏在了别院。

　　这样便再好不过了。

　　只是心智不全，那便不适合那个位置了。

　　程远途可算明白程凌在为难什么，他什么也没说，陪着程凌又坐了会，直到有人来喊午饭了，他才起身拍了拍程凌的肩膀：“这件事难选，选你认为最好的，义父这边全力支持你。”

　　*

　　两日后，丹城花满楼，程凌早早设宴，立于窗边恭候阿克苏。

　　花满楼是丹城最大的风月场所，阿克苏为掩人耳目，到酉时才姗姗来迟。

　　程凌不是墨迹的人，喜欢开门见山，见阿克苏来了，他便进入正题，问起阿克苏最近胡蛮那边情况如何。

　　阿克苏一听程凌是为这事找他，重重叹了口气：“别提了，三十六部最近矛盾不少，你知道达巴拉干吗？”

　　“达巴拉干？”

　　胡蛮部落众多，程凌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字，有些疑惑道：“羬羊部的？”

　　“是啊。”阿克苏喝了口酒，“就他，前几日他下头两个小部落造反，害得老子的小巴扎断了只手。”

　　“断了只手？”程凌知道小巴扎是阿克苏的大儿子人送外号骑在马背上的雏鹰，还是阿克苏最宝贵的大儿子，继承了他优秀的天赋，怎么会断了只手？对于他们来说，手拉弓箭，如果断了手，相当于就是半个废人了，听到这话，程凌不由看向阿克苏，“怎么回事？”

　　“就那日达巴拉干带人造反突袭我们的领地，小巴扎一人上去同他决斗，给达巴拉干算计了。”阿克苏呸了一声，“这家伙太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老子得让他血债血偿，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程凌听着阿克苏的话，心里逐渐有了计谋，“我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听到这话，阿克苏拿酒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程凌，“什么事？”

　　“我要你们三日内集十万人马攻打干州主城和丹城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