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渡》乾九九

118、笑了

　　哪有什么好时机呢？从李祺逃离京都的那刻起，她在自己心底就不是“太子”了。

　　更不如说，她从来就无心于那个位置，她一直是被各种事情推着在往前走，她也承认自己再次回到云州一开始是有想过总有一天要正大光明回到京都，可当他们越接近京都，她心里的不安就越多。

　　李祺害怕看到有人因为她而受伤，更害怕看到无辜的将士们卷入她和李渊成这场王位之争。

　　看李祺久久没有说话，程凌出声道：“我知道殿下所顾虑的是什么，可殿下对别人会心软，别人不见得对你会心软。若是庸王成功上位，他第一件事就是会铲除他身边那些与你有关联的人，不管是殿下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他若是怀疑你们有关系，他都不会留情。”

　　说着，程凌叹了口气道：“殿下还记得《范记》所以说吗？古往今来凡是为君者，通过不正当手段得来的位置，或是心思狭隘之人，他们上位后第一件事不都是如此。何尚书之所以将这些事单独编为一册，不正是想以此警戒殿下，为君者要大度。殿下也并没有让他失望，在我心里没有人能比殿下更适合这个位置了。”

　　程凌是相信李祺的，不光因为他心悦于她，还是因为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任何人都没有的一点——善意。

　　是一种无论对什么人都会多留一分的善意。

　　若是女人能为君王，这个天下是否会少一分暴戾呢？

　　李祺久久沉默着。

　　程凌继而道：“说句心里话，曾经我也有看不清路的时候，心里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那时候的我不关心天下谁为君王，我只认为是他不该。但现在不同，殿下你让我觉得人还有善恶黑白，就算是错也会有改正的机会，你不会无端猜测别人，最重要的你有宽容和包容，这才是我认为做君王最该有的。若你能成为君王，天下的百姓过得难道不会更好吗？”

　　程凌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李祺依旧是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吭声。

　　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去说，沉默许久，她喃喃道：“可是…我真的可以…”

　　说到底，她并不是对自己那么有信心的一人。

　　“当然了。”程凌笑笑道，“殿下能做好太子，自然也能当好君王，据我所知，太子殿下在京都的风评一直都很好的。”

　　关于李祺的风评，确实在朝中还不错。

　　至少那么些年，很少会有人上书参她，一来是她做事谨慎，二来是她很少与朝中的大臣接触，他们根本找不出她能犯错的点。

　　唯一被人诟病的，也就只有到了年纪却不娶妻这一条。

　　不过这个嘛，她本是女子，她当然不愿了。

　　李祺突然高兴起来：“说得在理，我这些年确实一直做的很好，当太子当的确实没话讲。”

　　程凌不明白这女人的情绪怎么来得快走得也快，但看她高兴，他也高兴道：“所以我们这回最要紧的还是要赶在庸王之前回宫，这样才会对无辜的百姓减少伤害，我们等明日就启程吧？”

　　“到时候我和殿下一同进宫，让程胥在外头接应着。”程凌说着，又喊小九进来。

　　“等等？”李祺对程凌这样的安排倒没太大的意见，只是他说的他陪他进宫，却让她抬起双眼，挑眉看着他，“我不是说了，你在后方安心养伤的吗，你跟我回宫做什么？”

　　程凌笑笑道：“我不是说了嘛，他们我都信不过，我能救殿下一次两次，我就能保全你次次都安稳，还是跟在你身边稳妥些。”

　　“不行。”李祺摇头，认真看着他，“这事没得商量。”

　　“为什么没得商量？”程凌撇撇嘴，一脸委屈看向李祺。

　　怎么他想保护她都不可以吗？

　　恰巧此时，小九掀帘进来，看到的就是程凌撇嘴撒娇道样子。小九想装作看不见，奈何程凌就坐在他正前方，平日里他可见不着这样的程凌，他心里是即震惊又震惊。

　　“我.....”

　　“要不我晚点再来？”

　　这画面太过刺眼，看来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不能再真了！偏偏太子看上去还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小九忍不住想.....难不成他们两个真的有什么？

　　“不用。”李祺站起身来，正经地不能再正经，“他有事吩咐你，你们聊。”

　　说着，李祺回头对程凌道：“别的都好说，刚刚说的不行，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她朝小九微微一笑，从他身边走过。

　　小九愣住了。

　　刚刚殿下是跟他笑了吗？

　　他好像还是头回看到殿下对他笑呢！

　　殿下笑起来的时候，还真有他们书上说的那什么温润公子的样子，小九用尽毕生所学想到这个形容，确实好看！

　　难怪二哥会喜欢殿下呢！

　　“你发什么呆呢？”程凌看小九还站在原地看着李祺离开的方向，忍不住道，“看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

　　小九哪还记得程凌是有事喊他进来，往他床边一坐，就是笑嘻嘻道：“二哥，刚刚殿下对我笑了诶。”

　　“嗯？”程凌震惊了，他可不知道小九发呆想的是这个，语气有些微醋，“所以呢，她以前没跟你笑过是吗？”

　　小九点头：“是呀，还是头一回呢。”

　　“呵呵。”程凌忍不住干笑两声，嘴角抽了抽。

　　“殿下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程凌：“？”

　　“我喊你来是跟你说这个的吗？”

　　小九不好意思挠挠头。

　　“行了，严肃点，说正经事。”程凌才不和小九一般计较，反正李祺怎么着都是他的，“明天我们整队去京都，你待会先想办法先让义父回云州，之后你同程胥各带一队分别在京都西南侧驻扎，再让林将军带他的人先殿下一步进京。”

　　“那你呢？”

　　“我再说。”

　　“可是我以前不都是同你一块的嘛？”

　　“你长大了，是该锻炼锻炼了。”程凌拍拍小九的肩膀，“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到时候你们看我信号，具体的等我们到京都再议。”

　　小九这会反应很快，方才他进来时就听着殿下说什么这事没得商量，大概就是说让二哥跟他一块进京的事情吧！

　　他看了眼程凌还吊着的手臂，有些犹豫道：“二哥？殿下方才不是不同意你这安排嘛，你还有伤在身，你要陪殿下进京吗？”

　　“嘘。小点声。”程凌看了他一眼，“你先赶紧去把义父支走，别的就先别管。”

　　毕竟此番进京，他也没多少把握。

　　“明白了。”

　　小九没再多说，得了这安排只得先去办事。

　　小九走后，程凌不由陷入了沉思。

　　如今是真到了剑出鞘的时刻，他却不敢说此番他能有几分把握，若成是再好不过的结局，若不成，他说什么都要带李祺逃出京都。

　　然而没等他们踏上进京的路，第二天一早，宁王的到来打破了他们新制度的计划。

　　“不好了，出大事了。”李荣成来的火急火燎，大早上出现在军中，叫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本正准备出发，见李荣成亲自来了，李祺不由猜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帐篷还未收起，程凌领李荣成进去说话，李祺跟在身后。

　　“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李祺看着李荣成，有些担心是不是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不及说了，父皇驾崩了。”李荣成没有坐下，一口气道，“宫中现在召我回去，庸王可能要反了。”

　　“什么？”

　　事情变故之快，谁也不会想到不过是一晚上，李怏竟驾崩了！

　　“是病倒的....还是？”

　　“应该是积劳成伤，身体扛不住了，是在庸王还未进京之前。”李荣成急道，“但是庸王此番回去就是为了遗诏，怕是不论皇上有没有颁布遗诏，他都会有所行动。”

　　“知道了。”事到如今，他们去着急此事肯定没有办法，只能另寻出路，李祺不由问道，“那我….皇后，应该还好吧？”

　　“这个放心，张家在朝中还算有些地位，就算是张尚书不在朝中了，认识的人还在，庸王还不会对张皇后如何的。”

　　说至这，李荣成话锋一转，“这些都好说，我此番进京不知能否顺利回来，你这条路不好走，你回不回京都有弊端，你选你自己认为是对的，我都支持你。”

　　李荣成的话他们都明白，他此番回京必定是凶多吉少。

　　程凌听闻此话，心生一计，提议道：“不如我们这次放手一搏，你带人在里头跟我们接应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

　　天无绝人之路，李荣成一喜，“真的可以吗？”

　　“可以。”程凌沉声道，“我们现在虽不知宫中的消息，但可以肯定的是庸王绝不会放过此次机会，据我所知庸王也是生性多疑的人，他表面给你留下军队，实际倒像是以此控制你的动向，你若是回京，这批军队是会跟着你回去的。”

　　说至这，程凌顿了顿。

　　“不如我们将计就计，调走部分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