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宫的周日》崖夏

21、第 21 章

　　秦紘在一线干了十来年，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都经历过，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如此强的无力感。

　　原本清晰的案情，似乎也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就在秦紘苦苦思索的时候，焦驰焦急地跑过来：“老大，出事了！”

　　秦紘跟着焦驰到了电脑前。

　　此时，网上的风向又有了新的变化。

　　原来，神通广大的网友们不仅查到了楚恒失踪的事情，也查到了楚昙是楚恒的女儿，以及楚昙在这十年间寒暑不辍做的善事。

　　网上的风向瞬间一变。

　　其实一开始，有人猜测楚昙是少年宫案真凶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持怀疑态度，试图理性分析。
　　奈何不理智的乌合之众太多，只要有人为楚昙说话，就会被谩骂。

　　可是随着时间发展，不断有网友发现案情的不合理之处，开始质疑，直到如今一朝爆发。

　　根据这两个帖子来看，楚昙有动机、案发时又在现场，简直就是凶手的不二人选。
　　可正因为如此，网友们反而不相信了。

　　更重要的是，警方抓楚昙也并不是抓到了现行，相反，警方抓她，只是因为她打电话报警，说少年宫有炸|弹。

　　假如楚昙真的是凶手，她这不是直接把自己送到警方手上吗？

　　这也太不符合逻辑了！
　　只要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

　　于是，原本还喊着楚昙是真凶的网友，现在一改态度，声称楚昙不是凶手，她只是被利用了，替真正的凶手背了黑锅。

　　网友们对她的愧疚感汹涌而出，竟是直接站到了她这一边。

　　甚至还有网友提出，楚昙早就过了羁押时间，警方却至今还将她扣在看守所里，是违规的。

　　热血上头的网友们，行动力十足地把临章市公安局刑侦队给举报了。

　　看到这里的秦紘：“……”

　　他此刻心里有一万句脏话。

　　祸不单行，下一秒陈局的电话来了。

　　他倒是没有责怪秦紘，但也告诉他，这案子影响太大了，上头已经说了好几次，最多两天，如果还找不到新的证据，就必须放人。

　　秦紘挂了电话，内心的憋屈无处发泄，只能用力地锤了一下桌子。

　　他抬起头，刑侦队的其他人都看着他，所有人都在等他拿主意。

　　秦紘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焦，你多久能确定那个发帖人的位置？”

　　焦驰迟疑道：“我争取两天内找到……”

　　“一天。”

　　焦驰对上秦紘冰冷的双眼，咬咬牙：“好！一天！”

　　秦紘又给张烨打电话：“郑为民有什么动静吗？”

　　张烨：“没，他一直没出门。”

　　秦紘：“你不用再藏着监视了，直接光明正大地出来，如果郑为民找你搭话，你就告诉他，网上闹得太厉害了，可能会有极端网友过来袭击他，让他最好先去乡下或者别的什么地方避一避。”

　　张烨：“啊？”

　　秦紘：“别问了，你照做就是。”

　　张烨老老实实应了。

　　秦紘握着手机，这是一招险棋，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但很快，他便将自己脑海中那些无用的念头抛掉，带着剩下的人去继续找吴建新的尸体。

　　比起其他，吴建新的尸体才是最重要、无可辩驳的证据。

　　-

　　就在秦紘带着人如火如荼地寻找的时候，忽然接到了李蕤的电话。

　　李蕤和大部分网友一样，也早早关注了这个发帖人，因此在对方刚刚发帖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

　　只是比起网友们的瞎猜测，她却有可靠的消息来源。

　　“秦队~”

　　秦紘一听见李蕤那谄媚的声音，就觉得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又要干嘛？”

　　“秦队你神机妙算，怎么会猜不到我要问什么？”李蕤小小地拍了一记马屁，“那个帖子，真的是跟那个发帖人说的一样吗？”

　　秦紘：“案情相关……”

　　“秦队，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就别糊弄我了！”李蕤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也不是白听你的，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

　　秦紘狐疑道：“你？”

　　“你瞧不起人是不是？”李蕤嚷道，“我当年可是X大传播学专业毕业的，而且我毕业论文的题目就是《论刑侦案件中传播学理论的运用》，秦队，我猜这个帖子出来之后，你的日子应该不太好过吧，怎么样？需不需要一个专业人士帮你分析分析？”

　　秦紘：“……”
　　他现在忽然很怀念刚见面时，李蕤被他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

　　不过李蕤的话还是打动了他。

　　他想了想，将一些不涉及保密的东西都告诉了李蕤。

　　虽然李蕤之前就猜到内情不简单，可是听秦紘这么一说，还是震惊不已。

　　她想了片刻，才说道：“秦队，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还有内情，我想去查查。”

　　秦紘早就猜到，这个为了新闻不要命的家伙不会安分得只听听，于是严肃警告道：“调查是警方该做的事情，你不要轻举妄动！”

　　李蕤却道：“警方有警方的视角，我作为记者，也有我的视角，也许我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呢？”

　　秦紘的确有些动摇，但还是理智地拒绝了：“这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你别以为你上次打过那个猥琐男就不当回事，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好运的。”

　　李蕤：“我懂，但秦队，我们做记者的本来也是要去各种地方采访的，大不了我有什么事随时跟你报告就是了。”

　　秦紘叹了口气，知道他是劝不动李蕤了，只是叮嘱她一定要小心，不要去危险的地方。

　　“知道了知道了！”李蕤敷衍道，“秦队放心，我有分寸的！”

　　秦紘：“……”
　　就是这句话才格外让人不放心！！！

　　-

　　天阴沉沉的，空气中的水汽被热气蒸腾着，让人很是难受。

　　秦紘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他们已经将汀兰苑附近10公里内都搜寻了一遍，但还是一无所获。

　　几名警察都很沮丧，问秦紘：“老大，我们的方向真的没有搞错吗？”

　　别说他们，连秦紘也不禁有了一瞬的犹疑。

　　好在这时终于传来消息，他们在一个小仓库内发现了线索。

　　秦紘赶到时，涂江几人已经拉好了警戒线，并找来了仓库管理员。

　　这一片原本是工厂的废弃旧址，只偶尔有一些艺术青年过来搞创作，因此这边管理比较混乱。

　　管理员说，这个仓库在一年前就被租出去了，对方给钱很爽快，他也就没怎么过问。

　　管理员那边没有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秦紘只能走进仓库。

　　仓库里摆着一台冰柜，吴建新的尸体就是在冰柜里发现的。

　　不止如此，他们还在角落里找到了一部分TNT，于是秦紘只能让人将警戒线范围扩大，请求专业人士过来处理。

　　现场的痕迹被清理得非常干净，但秦紘还是发现了一些线索。

　　根据鲁米诺反应，在冰柜上侧面和地上都发现了血迹的痕迹。
　　而且秦紘还在冰柜下面发现了半枚脚印，目测是女式的鞋印。

　　几人顿时精神一振。

　　先前网络风向转了之后，网友们纷纷替楚昙说话，认为她不是凶手，甚至还有人阴谋论，说警方抓不到真凶，所以对她屈打成招。

　　他们憋了一肚子气，偏偏没有证据，只能处于被动之中。

　　如今有了这半枚鞋印，看楚昙还怎么狡辩。

　　只是当他们将这半枚鞋印带回局里比对后，却震惊地发现，这居然不是楚昙的鞋印。

　　涂江脾气有些急，直接说道：“也有可能是她穿着不合脚的鞋子啊！她反侦察能力那么强，做一些伪装也很正常吧。”

　　一旁的徐苗苗无奈道：“你这不是矛盾了吗？她要是反侦察能力强，根本都不会留下这半枚鞋印。”

　　涂江：“可是……”

　　秦紘一边翻找着手上的资料，一边搭话道：“苗苗说得没错，这鞋印应该不是楚昙的。”

　　涂江：“那是谁啊？”

　　秦紘停在了其中一页，看着那张脸，他淡淡道。
　　“是楚昙的同伙！”

　　-

　　城东的别墅区是临章市的老别墅区了，地理位置优越，环境清幽，如今是有价无市。

　　此刻黑云压城，往日打理漂亮的花木在狂风中被卷成了张牙舞爪的模样，好似随时会扑下来，撕碎这群闯入的人类。

　　秦紘等人按着焦驰给的发帖人地址一路往里走，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间联排别墅的边户，窗口透出暖融融的光线，院子里蔷薇轻轻摇曳，送来幽幽的花香。

　　只是没人欣赏这番美景，秦紘一挥手，其他人立刻封锁了这间别墅的所有出口。

　　确认无误后，秦紘才抬手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不多时，大门被人打开，露出了一张秦紘无比熟悉的脸。

　　郑为民震惊地看着秦紘：“秦警官，你……”

　　在他的身后，郑清如和林阿姨正在手忙脚乱地安抚哭得声嘶力竭的徐子轩。

　　整幢房子都回荡着小孩子尖利急促的哭声。

　　郑为民眉宇间露出烦躁的神情，对秦紘也没了一贯以来的温和，忍耐着怒气说道：“秦警官，我我已经很配合你们了，但你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我和我的家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然而秦紘的目光却越过他，落在那位头发半白、神情愁苦的保姆林阿姨身上。

　　“宋云，你涉嫌少年宫炸|弹案等多起案件，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听到这个名字，郑为民愣了一下，随即神色剧变。

　　而正在安抚孩子的林阿姨身形一顿，却只是轻柔地将孩子交还给郑清如，随后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扽平衣角，缓缓地走了过来。

　　一道炸雷伴随着闪电划过天边。

　　“哗啦啦——”

　　大雨终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