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著名妖怪收容所》一棵三七

5、山水4

　　随着一道破裂声，周围环境扭曲，变成了纯黑的空间，游仁星捂着耳朵，刺耳的尖叫声震得他头疼。

　　恍惚间，他看见了另一个人。

　　游仁星瞪大双眼，那是宋道长！他朝宋祝伸出手，救我！不管是幻觉还是什么，救救我！

　　伸出的手，意外的落到了另一只手里。

　　“好久不见啊大作家，这么热情？”宋祝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这不就好起来了。

　　女孩停下了尖叫，从里往外裂开，将外面的小胖子吞进去。又变成了那个瘦弱的女孩。

　　女孩脸上裂开了笑容，嘴角几乎贴到了耳根，她伸出两根手指，“两个人，一个人吃，一个人穿，嘻嘻～”

　　“想得挺美啊，你晃晃脑子，听听里面是不是都是水？”宋祝挂着笑，吐槽了一句。

　　游仁星晕晕乎乎，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眼看着就要晕过去。

　　宋祝拍拍游仁星，“我也不想的，是你逼我的。”大拇指掐住游仁星人中三分之一处，往里摁。

　　剧烈的疼痛让游仁星强制开机，“嘶！”

　　游仁星眼前是放大的宋祝的脸，他看看宋祝，看看远处的女孩，猛的抱住宋祝，“道长救救我！！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

　　“咳！松手，时间紧迫，我们能不能出去就看你的了！”

　　“怎么做？”

　　“还记得你昏过去之前在哪吗？”

　　“客厅？”

　　“很好，旁边的沙发上是什么颜色的花纹？”

　　游仁星崩溃了，“我怎么记得！！”

　　女孩浑身骨骼发出咔吧声，一节节折断又重新组合起来。聊这一小会的时间，她已经扭到了地上，化作一条，呃，人头蛇？

　　宋祝有些紧张，没了黑绳克制，她和游仁星加起来都不够女孩一口咬的。

　　女孩黑色的眼睛一眨变成了粉色，正是梵星寻找许久的。嘴里长出一圈细密的尖牙，借地猛的一弹冲向宋祝。

　　宋祝胃里翻滚，紧紧握住游仁星的胳膊，手里捏住剩下的硫磺球，抓住时机狠狠一捏往面前一撒，扭头就跑。

　　霎时间，升起一阵黄色的雾。

　　“啊！”女孩的哀嚎穿过雾气，她在地上翻滚。

　　“见效了！”游仁星高兴的指着地上的女孩。

　　“……不应该啊？”宋祝困惑，半妖的抗性没这么低啊？

　　地上翻动的身影一停，女孩抬起头，“嘿嘿，逗你们玩呢，我可不怕这东西。”

　　“开心的死掉的食物更好吃哦。那么，该我啦！我可是饿了好久了。”女孩蜿蜒着爬过来。

　　女孩吞吞口水，空气中甜丝丝的味道，这两个人一定很好吃。

　　“跑啊！愣着干嘛？”宋祝狠狠一拽游仁星，两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跑去。女孩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不过十几秒，两人一前一后撞上了空气墙。

　　“呀！忘了告诉你们，此路不通呢。”女孩开心的笑了起来。

　　四周不断的传来回声——

　　此路不通呢，

　　路不通呢……

　　“路不平，不能怪人不行。”宋祝伸出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开心吗？有没有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

　　“装神弄鬼。”女孩不再迟疑，张开大口，150°尽显她的真诚，扑向两人。

　　先咬宋祝再咬游仁星，女孩美滋滋的等着甘甜的血液流进喉咙，等了几秒毫无动静，连哀嚎也没有。

　　她微微合嘴，露出被遮挡的眼睛。

　　宋祝大大咧咧的站在她面前，甚至伸手敲了敲她的牙齿，“牙齿保养的可以啊，不过大牙有蛀虫，记得去拔牙哦。”

　　“交给你了，梵星。”

　　女孩背上一沉，扭头看去，梵星正踩在她背上，“滚下去！”

　　“呵，小贼，被妖力冲昏头脑，只知道血肉，浪费了我的眼睛！”梵星轻蔑道。

　　女孩折断颈椎，猛的回头朝梵星撕咬。

　　梵星轻巧躲开，身上按在女孩头顶，“给我出来。”

　　女孩的身体一阵变换变成黑雾抓在梵星手心，四周空白的场景也消失不见。

　　三人回到客厅，折腾一宿，此时天边微光刚显。

　　游仁星还迷迷糊糊的瘫在地上。

　　宋祝适应了一会，收回黑绳，起身换了个地方坐在沙发上。

　　梵星盯着手心的黑雾沉思，“我知道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了。”

　　她叹了口气，右手一分，从黑雾里提取出一双粉色的眼睛，黑雾登时缩水一大圈。

　　时间还早，梵星也不着急换上眼睛，声音有些沙哑的，讲述了这个地方的故事——

　　所有的故事的起源于贪心。

　　人心比世界上最难的迷题还要让人难懂。

　　程黎席，年轻时不见多出彩，整日里混日子，时不时的在赌桌上挥洒一番。本就贫瘠的家底，经此折腾早早就见了底。

　　这日，程黎席又输了干干净净，贷的钱也到了还款的日子。程黎席发愁的搓搓脸，决定再赌一把，最后一把，赢了就有钱还债，输了就死。

　　程黎席发了狠，又借了一笔钱，又去了赌场。

　　昏暗的赌场，本该人声鼎沸，赢的在大喊，输的在懊悔。而此时，却寂静的像是什么庄严的场合。

　　一堆人围在一张桌子上，程黎席借着身量细，钻进人缝，这次看清楚了。

　　玩的是骰子，小场子玩的简单，猜大小。

　　荷官晃了晃骰盅，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他脑门上全是汗，今天一天的利息全被对面那个人挣走了，要是留不下他，今天他怕是走不出这个地方了。

　　玩家那人程黎席眼生，只记得来过几次，外号段六，长得腼腆，专骗女人钱。

　　段六一点也不在意荷官的小动作，他随手拿了个一摞钱，眼也不抬，随手一丢。

　　“小！快压快压！”围观的人霎时间疯了，手里钱像雪花一样落在小上。

　　程黎席仅有的理智控制住自己，看向荷官。

　　荷官腿肚子发抖，完了。

　　“快开！”周围人起哄。

　　荷官颤抖着打开，一二四，小。

　　一阵猛烈的欢呼声差点掀翻天花板。段六掏出个黑色袋子，把钱一摞摞装好，离开了。

　　程黎席悄悄摸了出去，跟在段六身后。

　　走到个小巷，程黎席出声，“段哥！你惹火上身了！”

　　“跟了我一路，就为了说这个？”段六掏出烟，打了半天也没打出火。

　　程黎席狗腿的给段六点上烟，“那家赌场不大，但确实是这的地头蛇开的，你赚了大钱就是堵了地头蛇的路……”

　　段六吐出烟气，遮住了他的脸，“我不怕。”

　　“他们人多势众，段哥还是躲一躲为好。”

　　“地头蛇，遇见我就得老实盘着。”段六咧笑，踩灭烟头。

　　“停！”宋祝打断了梵星过于详细的描述。

　　宋祝打了个哈欠，“讲重点，我不想听小流氓升职记。”

　　梵星撇嘴，“那段六一改往日的猥琐逢赌必赢，是因为他用了邪术，借了运。”

　　“此法，以至亲至近人为祭，将祭品的运强行移到献祭者身上，祭品此后百病缠身羸弱不堪，更活不过成年。”

　　“邪术恶毒，人心更甚，段六以老母为祭，换取了短短十月的运。不等他找到下一个祭品就被程黎席灭口。”

　　“程黎席学会邪术，却不急用，那段六的钱平了债，装作洗心革面。讨了门亲事，而后开始经商，等第一个孩子出生后，以她为祭，程黎席的生意蒸蒸日上。”

　　“为了保证祭品不断，他养了十几门外室，只要有子就给予奖励。如此行径，竟然让他过了二十几年逍遥日子。”

　　“孩子折损极快，他便把目光放在了妖怪身上，找人做了阵法混淆时间，偷了我的眼睛，换到孩子身上。半妖半人，鬼厌神恶，冥府不收，自然是个好祭品。”

　　“这个孩子眼睛本身是没有问题的……是那个畜生为了替换，故意弄瞎的。”

　　梵星说完，一室寂静，震惊愤怒在众人脑子里翻滚。

　　“太恶毒了！”游仁星愤愤，“连孩子也下得去手。等出去我就报警！”

　　“果然不该对人类有太大的期望。”宋祝摩擦着手腕上的黑绳。

　　梵星甩甩尾巴，隐去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比如强行变为半妖，只能以人为食，比如贩卖人口……这天过得足够精彩，还是不刺激他们了。

　　租赁的时间还未到，天光大亮却也不妨碍三人补觉。各自挑选了房间，蒙头便睡。

　　鸡鸣日出时分。

　　宋祝准时睁开眼，穿着拖鞋溜达到厨房，物业服务倒是到位，冰箱里各式蔬菜水果。

　　想想一天五位数的租金，宋祝一边咂舌一边挑了几样东西。

　　雪白的大米淘洗干净，放进锅里闷煮。黄瓜胡萝卜切成丝拌上白醋小米辣，爽口又简单的小菜。

　　面糊、鸡蛋、葱花，简单的食材搭配在一起变成了味蕾的盛宴，热锅凉油一勺鸡蛋面糊，只要稍等片刻美味的鸡蛋煎饼就出炉了。

　　撕了油煎的酥脆的一角塞进嘴里，还是熟悉的味道。宋祝带着点怀念，那是老道士唯一会做的早餐。

　　当然不是好吃的那个……观里的锅不知道是她从哪淘来的，受热不均匀，煎的鸡蛋饼不是糊了就是没熟。后来还是宋祝捡了点钱，又掏了老道士的存钱罐才买了个新锅。

　　自从……也没摆脱吃糊饼的遭遇，只好抢了勺子自力更生，或许是真有点厨神天赋！她第一次就做的不错。老道士就顺理成章的甩开了做饭的活，每次做饭还要刷碗，一周之后她才醒悟过来自己被骗了。

　　那老道士只是不想早起做饭！

　　被她戳穿了之后，两个人的早饭就由老道士出钱她出力去早餐摊买。

　　烙好的六张饼，已经进肚两张，旁边米饭也煮的刚刚好，软烂浓稠。米香味勾得人胃里发慌，宋祝将粥分出来一半，另一个半留在锅里加上蔬菜虾仁，做成咸口的。

　　另外两人还不见动静，宋祝留好饭，自个出门溜达去了。

　　昨天上山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宋祝对阵法不算熟悉，只是间或听殷娘娘讲了一些，不过破解的方法但是一样的，固守本心，万邪难侵。

　　不过五分钟路程，宋祝就到了35号别墅门前。寻摸一圈，监控倒是不留死角，她只好放弃了翻墙的想法。

　　望闻问切是中医的口诀，拿过来观察也很好用。

　　望。

　　35号处于山背，整栋楼看似与36号一样，窗户都做了调整，窗户和墙做了一个斜角，窗户上面伸出去的沿遮住了大部分阳光。

　　日头初升时，屋内好似黑夜。日头高挂时，屋内可见微光。日头低垂时，屋里才能正式看见些阳光。完美做到了驱阳纳阴，实属阴界蹦迪之良宅。

　　甭说住人了，这地方不出事就不错了。一年到头见不到阳光，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东西。

　　闻。

　　宋祝抽动鼻翼，再次闻到了上山时那股血腥味，不过这次要淡的多，还伴有一点甜。宋祝挪动了几个位置最终锁定了味道来源，正门口的花池。

　　苦于无法进门，她只好作罢，继续前往下一户34号。

　　34.33号是相同的调整，宋祝没多到了32户。

　　可巧遇见32号的住户，一个中年女人拎着菜篮子正要进门。

　　“姐姐！”宋祝切了腔调热情的凑上去，“您住这吗？”

　　女人被吓了一跳，转头皱眉看着宋祝，语气不佳，“你个小姑娘大早上做什么！”

　　“我朋友要来玩嘛，我现在租一个房子让她住，来转了好几天了，才碰见你一个人！”宋祝语调不变，觉得女人有点眼熟。

　　“哦呦，什么地方不好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女人放缓了语气。

　　“这不是流行和大自然亲密接触么，这的房子最漂亮，所以想问问姐姐这房子住着怎么样啊？”

　　想起来了，在幻境里面见过，女人染了头发，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宋祝，练功服工装裤不伦不类，倒是像赶潮流的样子，想要劝回宋祝，“小年轻多去城市里走走看看，这房子也就占一个漂亮，其他的没什么好的。”

　　“这样啊……”宋祝佯装难过，“我还蛮喜欢这的。”

　　“我女儿也喜欢。”女人说完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在外人面前突然提起这个。

　　“真巧，姐姐女儿也喜欢啊？那住这正和了她的心思。”宋祝笑了笑，眼神流转，女人愣愣的看着宋祝。

　　“你要租的话，不如进来看看？”女人发出邀请，她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姑娘面善，忍不住想多留一会。

　　“好啊。”

　　蛇妖的技巧真好用，宋祝感叹，就是时间短了点，速战速决。

　　“随便坐，我洗点水果。”女人招呼宋祝。

　　“姐姐聊这么久，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你就喊我刘姐吧。”

　　“行，刘姐。”

　　“我能四处看看吗？”宋祝眼神飘向二楼。

　　“上面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人住的地方，”刘姐伸手一指屋后，“那好，适合露营烧烤，你朋友来了也可以一块玩玩。”

　　上面有东西？宋祝应了下来，朝后门走去。

　　一离开刘姐视线，宋祝勾住凸起的窗沿，借力爬在了二楼外面，透过窗户一看是书房，不过现在被改造成了儿童玩具房。

　　地上铺上了柔软洁白的地毯，玩具歪七扭八的摆了一地，却没有任何磨损。墙上挂了一个相框，宋祝还没细看就听见脚步声。

　　宋祝一跃而下，飞奔至就近的树林里。

　　“人呢？”刘姐大喊。

　　“这呢！”宋祝装作急匆匆的样子从树林里跑出来，“刚刚看见一只猫！我想跟它玩玩，谁知道进了树林就找不见了。”

　　“猫？这山不招动物喜欢，连只蚂蚁都没有。你确定是猫？”

　　“不知道啊，我就看见一个白影飞速跑了过去，不是猫哪能跑那么快呢。”宋祝憨笑。

　　谁知刘姐一听脸色大变，连忙招手，“快进屋来。”

　　“咋啦？”宋祝回到屋里，刘姐迅速关上了门，甚至连窗帘也拉好了。

　　“我也不瞒你，这地方不干净。”刘姐脸色沉重。

　　“不干净——刘姐是说那个？”

　　“对。”刘姐重重点头带着宋祝来到客厅。

　　“要不是没个落脚的地方，我也不会留在这。”刘姐握住左手腕，眼神不看宋祝。

　　“我们要相信科学！什么神神鬼鬼都是封建迷信。”宋祝正对着刘姐坐下，靠在沙发背上，上面盖着刘姐自己织的沙发套。

　　宋祝伸手勾了几下流苏。

　　“哪来那么多事，不过是人心有诡，所以看什么都不对劲，你说是吧刘姐？”

　　“你——”刘姐皱眉，“你这人我好心劝你，不信就算了。”

　　“信，我相信，前些天我还在山顶上见过个眼瞎的小姑娘呢，一转眼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不小心摔下去了呢。”宋祝状似不经意提起来自己的遭遇。

　　“我就说吧！眼瞎的小女孩？长什么样子？”刘姐身子前倾紧紧盯着宋祝，努力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没看清，”宋祝摇头，“不过——”

　　“不过什么？咳，我倒是有些路子能解决这些东西，你要是有什么麻烦我还能帮你介绍介绍。”刘姐也发现自己过于急迫了，拿起旁边的织针织了起来，看样子像是件毛衣。

　　宋祝不卖关子了，“不过那女孩眼珠子好像是粉色的。”

　　刘姐猛一回头，正正撞上宋祝眼里，她还想找补，“粉，粉色？正常人那长这样？我瞧着你八成是撞上了。”

　　“可惜了，那个小姑娘还在找回家的路呢。”

　　刘姐眼里含了泪，喉头哽咽，情绪顶了上来，脑子倒是冷静了，“你不是说你没看清样子，这会又听见人家说什么了？”

　　她心里越琢磨越觉得宋祝奇怪，“你已经看过了，这地方就那样，走吧。”

　　“走？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什么我怎么办？”

　　“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你，眼睁睁看着女儿送死的你，该怎么办啊？”宋祝笑吟吟的看着刘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