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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安平平回到出租屋,陈青禾还不忘打视频电话过来催她做流麻。

      所有的工具摆在桌上,安平平迟迟下不了手。

      陈青禾躺在病床上一直催她,扬言要监视她做到完工。

      “哎哟,你那照片要找画师给画成动漫风嘛,哪有那么快能做。”安平平又用这个理由推脱。

      陈青禾说可以用AI画,安平平不同意,说要人工画的才可以。

      其实画师昨天就出图了,但是安平平心里的坎过不去,一直没开工。

      上周回来,她哭着把陈青禾拽到医院。她答应,只要陈青禾好好去医院复查,她就给她做流麻。

      在医院里守了陈青禾一个星期,她私底下问过医生,医生说现在癌细胞的扩散能控制,情况还算乐观,安平平总算能松一口气。

      但是陈青禾催得紧,她花了十天才把流麻做完,赶在陈青禾家的时候,可以顺道带回去。

      安平平把半个月的假期攒一块,明天又可以回平戈村。现在,她捏泥巴的手艺又精进了,这周开始店长姐姐已经开始教她上釉,这次带回去的两个碗上还有花样子,不同以前的素坯。

      收拾完行李,与陈青禾视频通话了两个小时,陈青禾坚持说要给她转流麻的价钱。

      安平平全当她在说糊话,挂掉电话洗漱完,一躺在床上,微信就弹出好友申请的消息。点进去,是陈青禾的小号。

      安平平加了好友,陈青禾给她发了一个“嘿嘿”的表情包,并嘱咐她明天先不急着回去,因为自己明天要来市里,到时候两人一块回家。

      安平平给陈青禾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把手机放在床头柜,在床上辗转反侧。

      心里莫名地慌乱,今晚注定难眠。

      安平平半夜起来看手机看了两三次,每次快要困了又突然清醒,还是睡不着。干脆做到书桌旁,继续完成粉丝下的订单,把上一个没完成的流麻收尾。

      做完尾部工作,安平平又躺回床上,困意袭来,总算断断续续地睡过去。
      ……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十一点,微信的语音掐点响起,安平平一看是宋离打过来的,心脏突突的跳。

      自从上次在殡仪馆看见宋离,安平平总是控制不住把他往不详的地方想,总感觉他一和自己联系,就代表有坏事。

      “你能来殡仪馆一趟吗?你姐姐在这。”

      这是宋离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他已经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说话,安平平还是听出他话音里哽咽的声音。

      一口气涌上来堵住嗓子眼,安平平差点喘不过气。匆忙挂断语音,慌不择乱点开微信界面,微信里有两条新消息,都是陈青禾发过来的。

      一笔两万五千四百八十块的转账,还有一段文字,无非是让她收着这笔钱,以后应急用。

      安平平不敢把注意力放在这段文字上,点开陈青禾的微信头像,拨打语音过去。

      语音响了十几秒,终于被接通。只不过不是陈青禾的声音,而是陈柏的声音。

      陈柏说话时的音调含有哭声,安平平不等他说完就心如死灰地挂掉电话。

      那天中午,她跟被夺了舍一样,拖着沉甸甸的身体,在出租车里吐了一路的酸水才到殡仪馆。

      宋离在之前搬花的大厅里等着她,陈母,陈柏还有张汀也在现场。安平平还是接受不了陈青禾此时躺在殡仪馆的现实,靠墙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不敢进去。

      他们似乎在讨论遗体道别仪式的问题,宋离说陈青禾特意要求过,不用举办这项流程。但是陈母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上面,她不同意女儿的遗体火化,吵着要把陈青禾的遗体拉回家,给陈青禾办一个丧葬仪式。

      “妈,小禾她都生前都已经做好决定了,你能不能不要再逼她了。她要火化就火化,骨灰要撒在海里就撒在海里,我们听她的不就行了吗?她人都没了,我们就听他的一次话,能怎么你了?”

      陈柏声泪俱下,妹妹突然离世,一大清早医院就打电话让他过去。死亡通知下发的那一刻到现在,他整个人都是懵圈的。

      其实,凌晨四点的时候陈青禾就发了两大段信息给陈柏,简明扼要说明自己寻死的原因以及生前对后事做的准备。

      陈柏看完妹妹留给他的遗言,初始的惊诧远超于悲痛,可是时间一长,悲伤就赶上来了。

      他自认这个哥哥做得不称职,从妹妹上了大学以后,对她的关心就减少了,对妹妹的亏欠他清楚,但是要面对张汀,他也无可奈何。

      斯人已去,既然妹妹临终前拜托自己不要让母亲参与身后事,他只能照做。

      “对啊,妈,小禾这样说了自有她的道理,我们就别添乱了,行吗?”

      张汀装模作样地挤出两行眼泪,陈母推开她的手,气势汹汹地吼骂道:“你们懂什么,什么火化,我们家就没有火化这个理。等他们殡仪馆把小禾付的款退了,我们就带妹妹回家,葬礼我们自己办。”

      骂完张汀,或是意识到自己死了女儿,陈母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开始哭天喊地地叫唤:“小禾啊,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啊,得了病咱们就医,你乱吃什么药啊你?”

      “年纪轻轻的,为什么就得癌症了呀?叫你不要吃那些乱七八糟的外卖零食,你看吃出问题了吧!”

      “妈,你别说了。”陈柏欲言又止,都这个时候母亲还在指责妹妹。用力把母亲抱起来,扶她到长椅上坐着,把陈青禾发给自己的信息全拿给她看。

      陈母一看消息内容,哭声戛然而止。

      【别问我为什么别人不得胃癌,就只有我得。我没有乱吃东西,我只是倒霉,就得了。让妈别想着把我从殡仪馆接回去给你们摆丧礼酒,摆酒收的礼金回不了本的。】

      几百字的消息里,字里行间,完全可以感受到陈青禾的决绝,也是这句话瞬间把陈母得喉咙堵住。

      宋离已经站在一旁听他们一家子吵了十几分钟了,见陈母稍微冷静下来,拿着合同上前解释道:“阿姨,陈小姐生前就跟我们签订了这项合同。她强烈要求遗体火化,并且强调了如果您硬要将她的遗体带回去,或者因任何原因导致后续流程无法进行,我们馆都不必归还她生前所支付的任何费用。”

      怕陈母无理取闹,宋离将合同递给陈柏后又补充道:“这份合同签订时,陈小姐特意交代我们馆录得有音频和视频为证,几位有异议,我随时可以将视频放出来。”

      一直空响的雷声里,终于有第一道闪电劈出来。

      陈柏与张汀看完合同上的条款,黑字红印清清楚楚,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责问道:“她就那么恨家里人吗?这么想跟我们撇清关系。”

      “是你们先不要她的。”安平平拖着身子走进来,死气沉沉地说道。

      一家人不明所以,齐刷刷看向安平平。安平平一进来,直接背靠着玻璃门蹲下,再也没说过话。

      “阿姨,陈小姐还拜托我传达另一件事。她说侄子现在刚出生,她心里高兴,特意给他留了两万块钱,如果我们馆能顺利将她的骨灰安置,就会有相关人员将这笔钱转入她兄长也就是陈先生的账上。反之,这笔钱就会被捐出去。”

      第二道闪电劈下,陈母才慢慢反应过来,原来女儿说她就算摆酒,收礼金也只会亏本的意思了。

      依自己的为人处世,要是真的摆个丧葬酒,还真收不回来两三万的礼金。

      因为陈青禾完全预料到母亲的动作,并作出相应的准备。再加上宋离把把与陈青禾在微信上讨论的所有记录,以及签合同的录像全拿出来,到最后,陈母也只是在殡仪馆哭闹了一场,去看了女儿遗体的最后一眼就离开了。

      待陈家人离去,宋离走到门边蹲下,轻声关切道:“你还好吗,在这里可以直接哭出来的?”

      安平平的脑袋埋在双腿之间,“姐姐真的是自杀死的吗?“

      宋离沉默了半天,还是点头道:“对。”

      “她是怎么……没的?”

      “她存得有一些安眠药,所以……”

      宋离没有继续说下去。

      抽噎声还是从腿间传出来,安平平抬起头,双手捂住眼睛,抽泣不断。

      自从得知陈青禾生病,两人之间就很有默契,鲜少提及”死亡“这两个字。似乎不提这类字眼,就算重病在身,也不会到这一步。

      当然,过年那一天,姐姐也曾向自己吐露过心声。

      她说,刚开始自己的计划是回平戈村,到外公的坟前坐一下午,然后收拾行礼去云南或者去拉萨,把身上所有的钱用得差不多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自我了断。

      但是回平戈村的那一天,看见木屋的那一刻,她动摇了。她又多了一个选择,回乡下,过完潦草余生。比起无所顾忌,安安稳稳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原来,在搬到村里的前半个月,她便去找宋离确定了事项,签了合同付了定金,之后也会在微信上讨论身后的事。

      姐姐总是自我嘲讽,说自己是个胆小鬼,是个怂包。在生命里最后一程还是不敢放弃一切,去肆意地享受生活,游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就算有机会能重来,她也没有勇气那样做,最多踏着上辈子的老路,尽力往上拼,让自己活得容易舒服一点。

      不过在平戈村的生活也很好,就算又吵又闹,但是心里不藏气,顺带还解开一些小时候的不快,这个选择做得很正确。

      到头来,姐姐规划的路线不同,但是结局都是一样的。

      安平平看向走廊尽头,眼神空洞,没有一丝生气,“姐姐还躺在里面吗?”

      “嗯。”宋离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不过她交代过,她不想让你看到她那样,她说她还真的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对不起什么啊?”安平平又埋下头,眼泪大颗大颗掉在大腿上,在牛仔裤上洇出拳头大的深色水渍。

      “平儿。”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安平平抬起头,是陈雪丽还有村里平日里经常来木屋与陈青禾聊天的几个妇人。

      “雪丽姐,李孃嬢。”这一刻,安平平再也支撑不住了,搂着陈雪丽的胳膊嚎啕大哭。

      对她最好的人不在了,还是把她扔了。

      陈雪丽单手拍打着安平平的后背,连带几人,也在跟着哭:“我们都知道了,前几天小禾拉着我上镇上办房产转移,她只是跟我说自己生了病,谁知道今天她就”

      早上天还没亮,殡仪馆的车就从木屋出来了。

      陈雪丽早起,撞见了这一幕,给陈青禾打了十几个电话,直到三个小时前陈柏接了电话,说明了一切,她才跟村里的几个好友着急忙慌地赶来殡仪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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