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电子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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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异是一名热衷于混吃等死的快乐大学生。
哦，当然，这是他还在现世时的身份。
说起来剧情很老套，他在放暑假回家途中救小姑娘被车撞死，再一睁眼就被那所谓系统拉了苦力。
系统告诉他，他的编号是“085”——第八十五位来到这世间的攻略者。
鉴于是新人低阶攻略者，他的任务只有一个。
攻略此间神域的帝女。
系统许诺，任务完成后它不仅能送他回家，还能赠予他无穷的金银财宝，荣华富贵。
程异不想要这些富贵，根据他这些年接受过的反诈骗教育，凡是天上掉馅饼的事都不是好事。
可程异想回家。
为了回家，他只能捏着鼻子忍耐下系统的指使，老老实实在这个世界当起了人族的太子殿下。
这一当，就是十八年。
在这个世界久了，程异也逐渐摸清了现在人间的情况。
他那个渣爹活脱脱昏君一个，整天炼什么不死药荒废朝政，身边还有一票美女奸臣环绕，整日里潇洒逍遥。他虽贵为太子，手中却没什么实权，平日里不是被渣昏君打发出去找药，就是在府上混吃等死。
京城之内歌舞升平，京城之外饿殍遍野。
依他所见，这朝廷估计也离完蛋不远了。
刚开始，年轻气盛的程异还抓着系统不放，问它怎么能救救这个时代。
系统置若罔闻，只是一遍一遍地提醒他，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攻略对象爱上他。
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
其实系统不说，程异也知道，自己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入侵者。
应当还有许多跟自己相同的攻略者，或低阶，或高阶，分布于此间世内，顺应系统的指示完成相同的任务，让一个素未谋面的、高高在上的存在跌下神坛。
“为什么要攻略她呢？”
【宿主难道不喜欢她吗？高高在上的、傲慢的帝女，你不想跟她见面，跟她相遇吗？】
程异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想啊。”
那是他见过最漂亮，最惊艳的少女。
那双金眸仿佛映不出半分他人身影，又仿佛映得出山川河流，映得出世间万物。在这个混沌难言的时代里，神域的帝女仿佛落于尘埃的雪白羽毛，干净又透亮，与他曾见过的所有美人都不一样。
他觉得，没有人会在面对那样一双眼眸时，不为此动容，不为此心动吧？
系统循循善诱：【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让她属于你呢？】
“为什么喜欢她，就要让她属于我呢？”
程异反问道：“为什么喜欢她，就要拽她落下神坛呢？”
“真的喜欢她，不应该看她一步步走向更高处，看她成为更好的人吗？为什么要攻略她，为什么要高岭之花为我掉进淤泥里呢？”
“把她拽进污泥里的喜欢，也算是喜欢吗？”
【......】
系统好似没想到程异会这么反问它，沉默了半晌，才问：【你不想回家了吗？】
“想啊。”
程异叹了口气，拄着下巴忧愁道：我很想回家去看看......我还想看看我爸我妈，我还想吃家里的饭......这里不是我的世界，我不喜欢这里。”
“可我觉得，我不应该毁灭一个人的前程，去完成自己的愿望。”
“我觉得......那样也太缺德了。”
【......】
系统默然无声。
至此谈话之后，它就好似被按了静音键的小玩偶，再未催促过程异执行任务。
甚至，再也没出声说过话。
少了个不知名的东西在耳边絮絮叨叨，程异倒也乐的清闲，继续过他无聊的太子生活。
没事入宫觐见一下渣父皇，偶尔跑外勤去给父皇找药引子，再不就是在京城四处逛逛，背着侍卫下属偷偷去闺姨的茶馆里聊聊天。
他打小就跟闺姨和骨叔相识，这些年他俩也算看着他长大。若讲情分，对他来说，那家小茶馆，比他那个后宫佳丽三千的父皇要重要得多。
今日程异来城郊寺庙，也是为了遛弯散心。
听说这家寺庙灵，程异不免也起了些迷信的心思，想在佛前烧香祈福，求佛祖保佑自己早日回家。
为此，他特意带了几个小厮偷偷溜出东宫，为的就是清清静静来此拜佛烧香。
烧香前，还特意吩咐小厮们在门口守着，不准打扰其他香客敬佛。
宝殿内安安静静，檀香气弥漫四周，好似连时间流速都在此间被放缓放慢。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咚咚，撞进午后温热的空气里，衬得连头顶那尊金身佛像更加慈眉善目，也更庄重。
程异依着上辈子的习惯跪在软垫前，闭着眼睛诚心诚意地祈福，黑暗中却听见身旁有人走来。
那人脚步很轻，似乎也跪在了他旁边的软垫上。
或许也是来祈福的香客吧。
他不以为意，闭着眼睛刚许下“希望能早些回家”这句愿望，忽闻意识深处响起了一声不祥的、熟悉的电子音。
熟悉得几乎让他心惊。
紧接着，许久不曾同他对话的系统音，再度萦绕在他的耳畔。
只是，这一次，它的声音更冰冷，更诡异。
不掺杂半点感情，好似居高临下俯瞰他的怪物。
“？！”
程异难以置信地倒吸了一口气，骤然睁开了眼。
他只感觉脑子里霎那间一片空白，连自己身在何处都要忘了。
年轻的攻略者慢慢挪动脖颈，转向了自己身边。
他看见，在旁边的软垫上，跪着一位白衣的少女。
少女以纱遮面，垂着眼帘不发一言，衣角素净得连地面上那点微乎其微的浮灰都不沾。
她离他极近，近得程异足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攻略对象。
神域高高在上的帝女，姬衔羽。
他喉头滚动着，却好像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呆愣愣地望着对方无瑕的侧脸。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显眼，少女也好似注意到了他，慢悠悠地把头扭了过来。
两人对视。
透过遮蔽的术法与神力，程异分明看见，那白纱之上的眼瞳盛着熔炼般璀璨的金色。
热烈又漠然，如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所目睹的眼瞳如出一辙，好似无数岁月的茫然都沉淀其中。
“......”
他嗓子发紧，只感觉脊背刷一下有汗渗出，颤颤巍巍了半晌，才吐出半个字来：“你......”
“公子何事？”对方声音淡淡。
程异用尽了两辈子积攒的所有勇气，才敢抬起头来，直视那双眸子。
他磕磕巴巴地问：“我，我要跟你，做笔交易。”
*
【恭喜宿主与攻略对象相遇，请准备推进任务进度。】
冰冷金属音清晰分明落进姬衔羽的耳朵里，面纱下她嘴角轻轻勾起，罔顾剧烈颤动的黑玉扳指。
垂着的眼眸里流过暗光。
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帝女，怎会看不出这小太子如今的情状？
生疏的、青涩的，茫然无措的。
程异紧张得手心出汗，全然不如她所见过的那些攻略者般熟稔讨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
......姬衔羽微微垂下眼帘，想起荒城牢狱内，精神崩溃的120号吐露的真相。
一个世界只能容纳120位攻略者，以排序编号。
绝大多数攻略者都是主系统从现世带来的亡魂，等级较低，任务只有攻略她这一项。
系统不在乎他们的命，更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这些攻略者唯一的作用，就是祸乱三界，玩忽职守，混淆视听。
系统真正依靠的，是那些排名靠前的老手们。
排序前几的攻略者，无不是跟随主系统趟过无数世界的强悍存在，无论等级还是经验，都能碾压这些被临时拉来的炮灰。
他们的任务，也远比低阶攻略者们更困难。
——“他们的任务，是帮助主系统，夺得这个世界的管理权。”
“从‘世界意志’的手中。”
“......”
姬衔羽抬眼看向这满脸写着“怎么办啊好慌张”的青年人，上下打量他几秒，基本确定了他是那些低阶攻略者中的一员。
她静静地跪在那里，只等太子开口同她搭讪，宛若耐心等待猎物踏足陷阱的捕手。
但见那小太子吭哧吭哧半天，终于满脸通红地开了口。
——“我，我要跟你，做笔交易。”
姬衔羽：“？”
佛堂里一片寂静，听得见远处传来的钟声幽幽，一声接着一声。
程异惴惴不安地回头看门外侍立的小厮，再把小心翼翼的目光落回到姬衔羽身上。
檀香飘渺缭绕，银发的帝女很缓慢地抬起头，那双锋锐的璨金眼瞳盯住了面前人。
“你说，”姬衔羽重复了一遍，“要同我，做交易？”
太子殿下急迫地点点头。
他见姬衔羽蹙起眉来，赶紧跳起来，语速极快地解释：“我，我知道你是谁！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忙！我会付报酬的！我付报酬的！”
“......”
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姬衔羽拧眉盯着那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也不按套路出牌的太子殿下。
交易？报酬？难不成又是攻略者的什么新套路？倒是稀奇。
见对方盯着自己许久未说话，程异心里也直敲鼓。
就算外表看着再怎么柔弱美丽，对方毕竟还是堂堂的神域帝女，寿数几千年。
估计一道神力，就能把他打得魂飞魄散吧。
可这是程异唯一的、千载难逢的回家机会了。
他在这里停留太久，无论多微茫的希望，他都想试一试。
想到这里，程异心头再度涌上不知名的勇气，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前迈出了一步。
“这里，这里不太适合交谈，”他竭力保持声音镇静，然而显然收效甚微，“我们，我们可以到寺庙后边去谈谈！我叫小厮们不要跟过来。”
“我保证，我没有恶意的！”
“......”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就在程异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以为这位帝女马上就准备暗杀他之时，姬衔羽扭过了头，在金身佛像前拜了几拜，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
她起身时动作优美，裙摆竟不见半分褶皱。
“可以。”
姬衔羽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语气平淡道：“走吧，你寻地点。”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电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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