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舞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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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走到客栈楼下，姬衔羽就远远地看见，有人提着灯的身影。
再凑近一看，那竟然是两个影子。
是提着灯的朱红和宿无忧。
俩孩子站在客栈楼底下一起等自己回来，这倒是破天荒的一次。
彼时宿无忧还在锲而不舍地打听朱红身出何族，为何自己没见过她这种妖类。后者望他又好笑又无语，顺着话把这小狐狸骗得团团转，套了半天话，连句真话都没套出来。
待到姬衔羽走近些，两人这才察觉到她的存在，齐刷刷受惊似地蹦了起来。
朱红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提着灯溜到姬衔羽身旁。帝女瞧她颇有几分好笑，顺手连小红鸟带狐狸的头毛都揉了一番，温和道：“怎么来下面接我了？”
“最近城中事情多，我和二公子都担心您，”朱红头顶呆毛晃悠几下，神情担忧，“这眼看着要入夜了，殿下下次还是早些回来比较好。”
“更何况，昨夜二公子又遇到了那般事情......”
宿无忧原本还别别扭扭地站在后边，闻言似不太自然地扭捏几下，小声说：“我不是担心你......就是，就是在屋里太热了，才想着陪你侍女下来。”
朱红：“......”
渐暗的天色中，姬衔羽接过了朱红手里明亮的灯火。火光掩映之中，宿无忧分明看清银发帝女那张清丽的脸上，某一瞬间像是露出了一点似笑非笑的神情，转瞬即逝。
神域的帝女平时鲜少露出笑容，总是一副冷淡漠然的神情，好似天下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睛。
这一点笑意，终于显出她神情的几分生动。
就好像。
就好像在那一刻，他面前不再是高高在上权势滔天的银发帝女，而是最普通的、最平凡的年轻姑娘，拥有随意嬉笑与玩乐的权利。
宿无忧一时呆住，忽觉脸颊微烫，连遮掩都还没来得及，却听见姬衔羽淡淡地道：“瞧你，脸皮那么薄，远不及你堂兄半分。”
他堂兄。
扶疏上神。
只那一瞬间，宿无忧心头泛起丝丝缕缕的异样感，酸酸涩涩，说不清楚。
若是在妖域，他定然要就此借题发挥，好好发一阵小孩子脾性。毕竟谁都知道，妖族的二公子最恨旁人拿他与他那素未谋面的堂兄相比。
因为他比不过他的堂兄。
无论是资历、是天赋、还是能力，宿无忧处处都比不过扶疏。
这个名字就好像一座空前沉重的大山，无时无刻不压在他的头顶。尤其是在他犯完错误之后，那些长老总会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些许遗憾神情，也难免会说出些“若是扶疏在此......”之类的话。
这些神情，这些话语，割得宿无忧童年内缕缕滴血，使他有些时候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宿无忧憎恨这座大山，憎恨早在他出生之前的，扶疏上神这个名字的存在。
——可在姬衔羽下意识露出些许笑颜的霎那间，小狐狸终于，终于对拥有这个名字的上神，产生了一些好奇，乃至于疑惑。
能让姬衔羽念念不忘整整一千年的人，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
当然，宿无忧不会将其问出口，姬衔羽自然也不会同他解释。
她同朱红边闲谈边往客栈中走，身后夜幕缓缓降临。聊着聊着，帝女似若有所悟般回头望那锦州城东巷半眼，却见那边仍旧是红光大盛成一片。
她蹙了蹙眉，轻声道：“那巷口，怎么还这么亮？”
“风月楼关了，其他青楼可没关。”
朱红闻言也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撇了撇嘴：“虽说出了那几桩惨案，这些人对舞姬们的热情到底半点未懈怠。就连那知府今夜也去了东街巷......”
帝女轻轻嗤笑半声：“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说着，她低头似算了算日期，旋即回头问还在低着头好似沉思的宿无忧：“明日，该是苑棠的生辰了吧？”
宿无忧像是忽然被打断了思考，茫然抬头“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
见姬衔羽与朱红都在望着他，他赶紧点了点头，答道：“是，明日就是她的生辰。”
“当时苑棠姑娘说自己从来不过生辰，我还答应她，要在街口放一场最盛大的烟花，”说着，宿无忧也看了看东街巷的方向，抿了抿唇，一时竟有些黯然神伤，“只是这承诺许得太早......我究竟，还是没能实现......”
“......如何看不见？”
姬衔羽冷冷地望着他，眼神又恢复了往日那冷冽到讥讽的意味，好似分分钟就能把他片成八段。
注意到他疑惑又惶恐的神情，帝女慢慢悠悠地整理衣袖，偏开了眼神“你想让她看，好啊，正巧苑棠也想好好看看呢。”
“明日，就尽管演给她看吧。”
宿无忧：“？”
有时候小狐狸真的怀疑，这些老怪物是不是个个都参加过谜语人培训。
不然为什么，姬衔羽说过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
见帝女似全无要给他解释之意，宿无忧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追姬衔羽的背影。
“哎，哎，你说清楚啊！什么她要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姬衔羽？你说话啊！”
“姬衔羽？？”
两人一个往前走一个往前追，身后的朱红挠了挠头，快步也跟了上去。
就在她脚即将迈进门框的霎那间，小侍女忽然心有所感，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空茫茫的夜色。
风中送来有些奇怪的味道，像花香，又像露水蒸发时的气息。
身为魔禽的朱红对周遭环境敏感，伸出手来嗅了嗅那夜风，旋即流露出一点困惑的神色。
“奇怪。”
她蹙着眉，不解地喃喃道：“今日的风，怎么变了味道。”
*
接到官府那边传来的消息时，知府老爷还在青楼最顶层的包间内颠龙倒凤。
许是今日被吓得狠了，又许是今日自己的面子被那群暴民狠狠地碾压了一通，知府今晚出手极其阔绰，抬手便包了几位最娇嫩的舞姬，全带进了包厢里。
那几个舞姬也会来事，娇声软语把知府老爷围在中间，情到浓时娇憨地问他，自己跟那风月楼里的姑娘哪个好。
知府老爷身在温柔乡里不思乐归，被那几个舞姬哄得骨头都像是被蜜糖泡得酥透，口中答应着她们好，可心中不免还是总会浮现出......苑棠的影子。
平心而论，苑棠的确是他这十几年来见过，最漂亮最上等的花魁。
上一次见这么优质的女人，还是在十年前袁府的宅子里。
想起十年前那几夜疯狂的极乐地狱，又想起昔日袁府熊熊大火吞没生命的惨烈景象，知府一个激灵，下意识推开了正往他身前凑的娇软美人。
那美人骤然被知府推开也愣了一下，旋即嘟着嘴撒娇：“老爷怎么还把奴家推开，难不成是厌烦奴家了吗？”
三四个舞姬扭动着身躯靠近他，不知怎么，那知府却越发心慌意乱，甚至连再颠鸾倒凤一次的心思都没有了。
就好像，就好像冥冥之中他的本能正在惊慌失措地提醒他，快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
美人们娇软的声线交叠在一起，此时却好像魔音贯耳一般，听得他耳膜生疼。
知府嘴唇刷一下子就变白了，颤颤巍巍刚想下床，那些白嫩美丽的少女们却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柔软手臂七手八脚地拥住中年人，瞬间就将其笼罩在了雪白的罗网之中——
“大人......您要去哪里？”
“大人可是玩得不尽心？我们姐妹几个一定好好服侍您......”
“大人，不要走，再多留一会儿嘛......”
那声声软糯甜腻，却好似催命恶鬼一般，吓得知府连头都不敢回。
他四肢胡乱挥动，似妄图在那雪白罗网中找到依靠，最终却无济于事。知府只感觉自己脑袋在房间内催情的香料熏陶中，越发昏沉，越发迷离，浑身也渐渐地没了力气......
就在场面焦灼之时，脑子昏昏沉沉的中年知府，却突然听见包房门外，竟传来了救星一般的敲门声。
“大人？大人？”
“师爷邀您去官府正厅议事......大人？您现在在忙吗？”
“大人？”
是他今夜带来守在门边的侍卫！
那侍卫显然还不知道门内此刻正在发生什么，只是恪尽职守地敲着门，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但凡是个人都知道，此刻的知府应当在包厢内享受香玉柔软间的侍奉，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然而，正是这一声声的敲门与提醒，才使知府那浑浑噩噩的脑子骤然清醒了起来。
诡异的花香混杂香料的味道一下子褪得再也嗅不到，周围那些美女舞姬好似也恢复了正常，不似刚才那般力大无穷，阴森可怖。
知府一个猛扎子从床上蹦了下来，惊恐地从冰凉地板上爬了起来，抓起堆放在旁边的衣物。
那些不知所以的舞姬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还想再上前几步，却被那知府歇斯底里地喝止。
“滚！！！”好好一个中年人此刻眼含泪花，被吓得浑身都在打颤，“滚！都给我滚！不准靠近我！”
“竟敢......竟敢暗算本府！你们这些刁民！”
说着，那知府抱着皱皱巴巴的衣物，癫狂似地后退到门口，随后毫不犹豫地开门冲了出去。
他冲出去的时候，裤子刚穿到一半没提上，剩下的布料在空中甩来甩去。
又滑稽，又荒诞。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舞姬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