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配角的自我修养》倚文悬停

41、Chapter 41

　　三长老顿时脸色铁青，瞬间暴躁：“你们这一个个的！都不省心！要是你们父亲还在，你们肯定要把他给气死！”

　　吴卿尘直连点头，“是是是。”

　　吴何念端了杯茶水，“至于嘛，一大把年纪这么容易暴躁！这后辈们各有各的造化，你管那么多干嘛！”

　　“不管？当年吴世安不就是……”三长老欲言又止，只得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茶。

　　吴卿尘赶紧说道：“三长老！我们知道错了，那你知道江家的事情吗？给我说说呗！”

　　三长老一放茶杯，“不知道！”说完看了看吴何念。

　　吴何念一脸意外：“你看我干嘛！又不是我叫他来的，他自己好奇！”

　　三长老：“哼！反正你就记得，外面那些传言，都是胡说！我们吴家人，从来就没有对不起江家！反倒是他们自己……罢了，多说无益。”

　　吴卿尘最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了，刚把人好奇心提起来，啪，一下子就给打没了。

　　“念叔！那你告诉我，江家长老那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吴卿尘说道。

　　“你小子，真的是！”吴何念叹了口气，对三长老说道：“你就告诉他吧，也没啥见不得人的。”

　　三长老沉默了一阵，虽然面色挣扎，但还是开始回忆起来。

　　大概是四十五年前，也就是第一次玄门大会后的第五年，当时的吴家家主吴毅康，收到了抚城江家家主，江逢暮的求救信号。

　　抚城深山之中，出现了一只作恶多端的上古凶兽，已有接连多位农夫被害。

　　江家虽身为修行家族，但当时实力不济，对此凶兽也是无能为力。

　　江家家主夫人吴轩萍是江陵吴家人，便提出向吴家求助，希望有长老能前来，协助捉拿凶兽。

　　吴家便派了当时的吴为长老，还有吴家弟子，包括吴秋眠等众人，前去查看凶兽的情况。

　　凶兽藏在深山，体型巨大，壮如牛，貌似虎，身后一对翅膀，展开数尺长。

　　吴为长老一听便知，此乃穷奇。

　　穷奇受了伤，躲在山里养伤，但依旧强悍无比，众人打在他身上的灵剑，皆毫无用处。

　　一时之间，江家和吴家联手出剑，竟然都拿它毫无办法。

　　“大长老！这下该怎么办！”吴秋眠说道。

　　吴为长老眉头紧锁，看着在密林之中吼叫的穷奇，大声说道：“起阵法！结剑阵！”

　　江家这边，江家家主江逢暮，家主夫人吴轩萍，江家长老江听流，包括一些修行尚可的江家子弟，皆纷纷立马召出灵剑。

　　吴家动作更快，两家联手，升起的巨大剑阵，牢牢地将穷奇困在了其中。

　　穷奇一看不对劲，四处冲撞，不停煽动翅膀，奋力挣扎。

　　剑阵并不稳固，灵力低微的地方随时便被一撞即破，但好在吴为长老可以瞬间补上。

　　被激怒的穷奇发出了吼叫，震得一些弟子拿剑不稳，险些冲破剑阵。

　　穷奇恼怒，在阵中左冲右撞，到底还是没有挣脱剑阵，但吴家和江家却也没有能力再进一步，将其收服。

　　双方僵持不下，不知过了多久，江家一些修行低微的人，已经开始顶不住了。

　　“吴为长老！这样下去不行啊，还有其他办法吗？！”江逢暮和吴轩萍也有些撑不住了，召出灵剑的手都开始颤抖。

　　吴为长老没说话，死死盯着剑阵中的穷奇，一脸阴沉。

　　“大长老！已经快撑不住了，我们必须得收回剑阵了！要不然就会被剑气反噬！穷奇身上还有剧毒，否则待它冲破剑阵，我们都会中毒的！”吴秋眠大声说道，他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吴为长老面色凝重，使出全力：“不行！必须撑住！穷奇十分聪明，它刚才已经上过一次当了，否则再想把它压制住，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穷奇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一瞬间，力气暴涨，竟然直冲灵力薄弱处的江家人而去。

　　剑阵顿时破开一大口，穷奇一挥翅膀，剑气反噬，江家几人瞬间被掀飞，被剑气削得血肉模糊。

　　江逢暮、吴轩萍和江听流只得勉强抵抗住，剑气却直往身上刮去，转眼便伤痕累累，嘴角渗血，已是强弩之末。

　　吴秋眠一看，怒喊道：“大长老！来不及了！快收剑阵！我们先撤，再从长计议！”

　　吴为丝毫不在意，全神贯注，双手起决，瞬间狂风猎猎，灵剑聚集，他再次发力，催动剑阵，硬生生将那剑阵破口，补上了。

　　穷奇一看破口被封，怒得再次往江逢暮那边的破口方向撞去。

　　“小心！”吴秋眠一看穷奇瞄准方向，很是着急。

　　他知道，江家剩下的人已经完全撑不住了，这一旦撞上去，不管是谁，都将必死无疑！

　　“哇”地一声响，伴随着一大口鲜血喷出的声音。

　　“江叔！”江逢暮崩溃地声音响彻云霄。

　　江家长老江听流，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力推开了江逢暮。

　　穷奇直朝他撞上来，江听流整个人被撞飞很远，才重重落地。

　　吴为长老无暇顾及场中变化，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抓住穷奇。

　　同时，他再次迅速起决，穷奇又被困入剑阵之中。

　　江逢暮开始吐血，吴轩萍灵力耗尽，晕倒了过去。

　　“大长老！！！”吴秋眠大喊道，“快收剑阵！”

　　吴为长老自己也不好过，灵力也快枯竭。他恍惚一瞬间，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个什么，但总觉得现在就轻易放弃，他不甘心。

　　好在，穷奇似乎也是再无抵抗之力，挣扎地力量逐渐小了许多。

　　吴为收回心神，抓紧时机，缩小剑阵，漫天灵剑合为一体，直向穷奇心脏刺去。

　　过了许久，穷奇终于不再动了。

　　吴为收回了剑阵，江家和吴家大多数人，都直接灵力耗尽，累晕了过去。

　　吴秋眠赶紧上前，查看江逢暮和吴轩萍的情况。

　　两人已是灵力枯竭，全身被剑气反噬，震伤肺腑，而当时剑阵破开后，穷奇毒液溅出，两人也是身中剧毒。

　　吴为和吴秋眠便抓紧带着江家人，回到了抚城江家宅院中，施针暂时压住了江家人体内的剧毒。

　　“大长老！你当时为什么不收回剑阵！”吴秋眠很是愤怒，他不知道大长老为什么会这样做。

　　“你懂什么！收回剑阵，那就根本不可能再抓住穷奇！”吴为长老也是很生气。

　　“抓不住还能再找人来帮忙！出门前家主就特意叮嘱过，凡事不可逞强！一切以人命安危为重！可是长老你，怎么能……”

　　“我怎么！我辛辛苦苦抓住凶兽，不也是为了人命安危，以免它再祸乱世间吗？”

　　“那你也不能用江家这几条人的性命去换啊！就连江家家主也……”

　　“江家家主怎么了！什么叫拿性命去换？那是他们自己修行差！此等凶兽，如若不趁它受伤速战速决，如果等它伤好逃出密林，到时候死亡的人只会更多！你明不明白！”

　　“那你也不能不管不顾这些人的安危！他们虽然选择站出来，但同样也需要被保护！”

　　“安危？等穷奇跑出抚城深山，中原都没有安危可言！就如你所说，既然选择站出来，那就得承担自己做出选择的后果！他江家要是当时怕死，自然可以选择不管此事，在家睡大觉，到时候凶兽来了就跑，反正他们是修行者，会御剑飞行，绝对比那些普通人跑得快！但如果选择站出来，那就得知道，镇压穷奇失败的后果，那就是死路一条！你还在这谈什么保护？笑话！你也看到了，这世间本就
　　是弱肉强食，没本事就只能受伤，只能被杀死！”

　　“大长老！你怎么变得这么偏激，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吴家，从始以来的宗旨都是以人命为重，以和为贵！死去的固然可惜，那能避免去死的，那为什么不避免！”

　　吴为突然就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秋眠继续说道：“大长老，我知道你最近几年，因为世间对吴世安和吴家的流言蜚语所心烦，觉得吴家被世人诟病、诋毁，你很难受。所以你迫切想要铲除凶兽，证明给世人看，转变世人对吴家的印象，让大家觉得，吴家依旧是济世救民的大家族……”

　　“我没有！”吴为怒吼道。

　　“人心反复无常，大长老你又何必在意这世间流言呢！你是长老，你所经历的、见过的，比我要多得多，你应该比我了解得更清楚，为什么偏偏就糊涂了呢！”

　　吴为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久，才缓慢说道：“走吧，去看看江家家主他们。”

　　江逢暮和吴轩萍的情况并不乐观，吴为天天给他们施针祛毒，但中毒之前本就灵力耗尽，身体空虚，剧毒侵入更是迅速窜入骨髓，只怕是时日无多。

　　江家小公子江崎，当时年纪尚幼，却也知晓他父母的情况，整日整夜守在他父母身边，看得吴秋眠只觉得心酸和愧疚。

　　中毒之人刚开始是全身无力，随后身上开始剧痛，渐渐地，皮肤开始瘙痒、溃烂、流脓，整个人开始不成人形。

　　江崎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守在床边，看着他父母，慢慢地从两个活生生扎满银针的人，变成了两具腐烂发臭的尸体。

　　很快，吴家为江家操办了后事，江家剩余的寥寥数人，一并带回了吴家安置。

　　抚城江家，自此消失不见。

　　江崎也被吴秋眠带回了吴家，那时，正好遇上吴世安面壁思过结束。

　　吴世安在听闻江家遭遇后，心生怜悯，后来便一直将江崎带在身边，当亲弟弟那样照顾。

　　讲到这里，吴卿尘满脸疑惑：“三长老，照你这样说，那算起来，确实好像是我们吴家的那个吴为长老，间接杀害了江家的江听流长老，还有江家老家主和他夫人啊。”

　　三长老一听这话，顿时生气：“你这小子，怎么就听不明白！吴为长老在此事处理上是有错，但他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间接杀害，真正杀害江家众人的，还是那凶兽穷奇啊！”

　　“好吧，三长老你说是啥就是啥！只是没想到，现在在江陵雄霸一方的江家家主江崎，小时候竟然那么凄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离去，却无能为力。”

　　没想到三长老冷哼一声，“他凄惨？那都是装的！他心思，可重得很！”

　　吴卿尘疑惑：“怎么说？”

　　当年，吴家收养江崎之后，家主吴毅康也觉得特别对不起江家人，便对他照顾有加，细心教导吴家医术和剑术。

　　此后十年，吴家一直都风平浪静，直到某一晚。
　　吴为长老在十年前的抚城，收押了那只上古凶兽穷奇后，便合力与其他吴家长老一起，将它关押在了吴家宅院后山的结界之中。

　　之前凶兽受伤，心脏又被剑阵刺中，加上结界、镇妖锁和封咒的压制，十年间便一直昏睡，毫无动静。
　　却在那一晚，结界似乎受到侵扰，凶兽猛然苏醒。

　　守在结界禁制中的吴家人伤亡惨重，吴为长老便带着家族内所有长老都去了，还有一些吴家晚辈们。

　　镇压穷奇、修复结界是一件十分耗费灵力的事情，再加上现在的穷奇伤势已好，整整养精蓄锐了十年，其威力，早已不是十年前能比的。

　　吴为长老身手远不及十年前，在第一次和这凶□□手后就落下了病根，总归是身体老了，很快便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凶兽见血之后更是兴奋，直想冲破镇妖锁和封咒，掀起来的妖力，直接撞飞好几人。

　　吴为长老拧紧眉头，使出全力祭出灵剑，眼看那妖力要冲向身侧的一人，他一偏头，发现那人竟然断了一腿，有些眼熟。

　　没想到，这人竟是当年参加围剿凶兽后有幸存活的江家人之一！

　　吴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闪身便到了那人面前。

　　当妖力袭来的时候，吴为只觉得自己被震得耳膜破裂，胸腔剧痛无比，骨头咔咔作响，一股肉被烧糊的味道直叫他想呕吐。

　　他想催动灵力，却发现灵力溃散，自己转瞬便倒了下去。

　　恍惚之中，他听见周围人向他冲来，神情痛苦，大张着嘴巴，也不知道在叫喊着什么。

　　吴为觉得自己被人扶了起来，有人贴近耳朵边，可能说了几句话，但他已经听不见了，也看不清了。

　　下一秒，心脏突然有一种轻微的刺痛感，但不过一瞬便消失了。

　　吴为一定没想到，这是他自己，在这个世间，最后的感觉了。